還好姚長霜哭是哭,姚六六的眼色,她到是看懂了,望着爹孃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趕緊跟着姚六六從上房走了出來。
掃了眼西邊姚招娣和姚來娣的房間,姚六六便拉着姚長霜道:“大姐,肉放在外面吧,天氣冷,壞不了,你送送我好不好。”
姚長霜想起剛纔六妹妹拉着爹孃的手放到一塊,爹之前的怒氣便全消了,心中很是佩服姚六六,也感激她讓她和張桂枝都知道了姚天浩的心思,別說讓她送送了,就是揹她回家,她都樂意的。
出了門,姚六六便拉着她道:“大姐,你和王傑的婚事沒了,可曾怪過我?”
姚長霜嚇了一跳:“六妹妹,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怪你,你是爲我好,才替我去打聽那王家的事情,我如果還怪你,那我這心,不就真的被狗吃了嗎?”姚長霜心想六妹妹肯定是看出招娣和來娣的心思了,心裡那個着急的,又不知道要怎麼說纔好。
一邊是她從小便憐惜的六妹妹,一邊是她從小帶大的親妹妹,她要怎麼辦纔好。
姚長霜的兩難和窘迫看在姚六六的眼裡,她笑:“大姐,你看,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明年肯定是個豐收年。”
姚長霜聽到六六轉移了話題,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忙接道:“是啊,爹說過,瑞雪兆豐年。”
“可是如果不下雪呢?那會怎麼樣?”
姚長霜思索了下:“不下雪的話,便凍不死那地裡的蟲子,來年收成肯定不好,只怕還會有旱災。”
“是啊,可這雪真是愁人,又冷又滑,那怕穿再多,都感覺冷,出門還得小心摔了,真讓人犯愁呢,真是討厭的雪啊。”
孫進忠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安靜的聽着兩個小女孩聊天,也不插嘴。
姚長霜笑了,只以爲六妹妹這是小孩子心性,要知道以前年年下大雪時,家家戶戶都要在冬至和大寒時節,好生慶祝一番的,就爲了高興這瑞雪兆豐年。
“不能討厭,討厭了,明年就沒有好收成了,這雪呀,要下得越大才越好。”
姚六六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知道眼下差不多了,便道:“是啊,其實這做人何嘗不是如此,大姐你說呢?”
姚長霜愣住了,神情有些發呆的跟着姚六六往前走,腦海迴響着姚六六這句,做人何嘗不是如此。
是啊,怎麼就不是如此?
不經受這苦寒之時,那來明年開春後的秋收之喜?
不先苦那來的後甜,這點風雪都承受不住,又怎麼迎那春暖花開?
姚長霜呼吸急促了一下,恍然悟道,這是六妹妹在點醒自己,告訴她,人生便就是先苦後甜呀。
再回想自己剛纔還替招娣和來娣辯解,說她們小,不懂事,可六妹妹過了年也才五歲,她都能懂得,可爲什麼招娣和來娣就不懂得?
她們埋怨爹分家,埋怨是姚六六去打聽王家的事情,還懷疑是姚六六眼紅她要嫁到好人家,才故意使壞,壞了她的名聲,還氣怒了姚天浩,最終才分了家,害得姚天浩淨身出戶,過這清貧的苦日子。
眼下想起來,姚長霜真的臉騷得慌,吶吶着不知道要如何接話。
“大姐,你看。”姚六六指着那遠處的青松。
那山腰的青松,那怕掛滿了白雪,也毅然挺立,青蔥昂然,在那茫茫的白色當中,是那麼的打眼。
姚長霜擡眼看着,也不說話,她知道,六妹妹這是還想再點醒她,只要六妹妹說的在理,她就聽。
“青松不畏風雪,四季長青,大姐你可知青松爲何可以這樣?”
孫進忠也不由跟着看了過去,活了三十多年,大雪壓鬆的景色,他從小看到大,這裡面又有什麼說法不成?
這青松爲何可以這樣呢?
姚長霜呼吸凝窒了幾秒,輕道:“爲何?”
“朝華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大姐,正因爲青松,傲骨崢嶸,才能歷嚴冬而不衰,堅貞而不屈,那怕風吹雨打,雪壓霜凍,它依然聳立,正氣浩然。”
孫進忠深吸了口氣,下意識的便在心裡叫了一聲——好,這青松可不就是這樣!
姚長霜聽的滿心驚駭,雖然這話她一時無法理解,但六妹妹能說出這麼深奧的話,便肯定有六妹妹的道理,趕緊將這番話牢牢的記在心中,同時駭然的看着她:“六妹妹,你……你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姚六六笑:“其實古人言,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是對的,大姐,過了年,得閒時,你便來常來我家坐坐吧,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是指普通人家的女子,若想將來尋得良緣,過上幸福的生活,還是要識得字,懂得那大道理纔不會受欺負。”
姚長霜抽了口氣:“眼下家裡那有錢讓我來念書,再說,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呀。”
“胡說,誰說人一生下來就普通?大姐,三分天註定,七分自打拼,別人輕你賤你,都沒關係,可唯獨自己不能輕自己,賤自己,試問,如果大姐是男兒,你想娶一個懂得道理,識得那隻字片語的女子爲妻,還是如奶那般的女子爲妻?”
姚長霜只感覺這話如此的驚世駭俗,從小她便被灌輸,女子無才便是德,那學堂也只有男兒才能進得,香火也只有那男兒才能傳得,女人天生便是那賠錢貨,而六六的話,卻顛覆了她的思維,讓她一時半會,消化不了。
姚六六也知道她消化不了,也不着急,話她先說着,讓她自己慢慢想,若她想通了,將來姚長霜的福氣便在後頭。
“大姐,你發現了嗎?大伯其實就有如哪青松,如今他抖掉那壓在上面的白雪,正在努力的打拼,爲的就是讓你們和嬸嬸有一個好的將來,夫妻同心同德,一家人齊心協力,這樣才能發家致富,你看。”說着,姚六六又折了一根邊上籬笆上的樹枝輕輕一折,便聽到嘎嘣的折斷聲。
隨之又見她折下五根,放在手心再折時,卻怎麼也折不斷了。
姚長霜呼吸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