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楊桃,喬安的眼眶直髮酸。早就和自己說好要裝着若無其事,可看見她臉上的笑,心疼就怎麼也控制不了。
“我臉上有東西?”楊桃狐疑的摸了摸臉:“還有嗎?”
喬安搖頭:“不是,沒有!”
他眼神裡的傷痛太明顯,明顯得楊桃的心跟着亂跳:“你怎麼了?”她低頭去收拾藥箱,趕在喬安沒回答之前搶道:“走吧,咱們去看看安大公子。”
“楊桃……”
“走吧!”
楊桃揹着藥箱就走,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有些慌,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她沒有勇氣面對喬安。
喬安心裡也很亂,他追上去,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終只得嘆息一聲,從楊桃肩上拿下藥箱背了:“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誰都不行。”
楊桃直覺喬安已經知道了,她臉上火辣辣的發燙,心裡更煩亂如麻。那樣的事,哪怕天下人都知道了,她也不想要喬安知道,永遠不要知道。
可到了這個時候,她又隱隱的緊張,隱隱的盼。盼着她的喬安來解救她。
到了安知遠房間,卻沒想到安知府也在。看到楊桃和喬安進來,他竟然還起身迎了迎:“楊大夫來了,快請坐。”
楊桃和喬安要行禮,他一手虛扶楊桃,一把扯住了喬安:“這是在家,不用講那些虛禮。”
有對喬安道:“豎子頑劣,以往多有得罪,老夫該給二位行禮認錯纔對。”
堂堂正四品知府老爺,對兩個白身草民這等姿態,楊桃和喬安看得有些啞然。心裡也忍不住懷疑:或許這個知府官品不錯,只不過欠缺在教子無方?
幾人就坐,丫鬟陸續上了茶水點心。
渾身和氣知府大人沒有一點官架子,坐在上首陪着兩人閒話喝茶。等路途上的事情都關心過了,話題也轉到了正途。
“上次犬子在樑縣鬧事,讓喬家和趙太醫受委屈了。老夫這廂賠個不是,還請兩位大人大量,別再計較了。”
楊桃就想起了去安府收錢被迫按下的手印,脣角忍不住一勾:“我們就是一尋常老百姓,哪裡敢和官家計較?再說,字也簽了,手印也按了,再說諒解不諒解的又有什麼意思?”
“楊大夫這樣說,看來心裡還是有氣。”安知府哈哈一笑,懸着的心都跟着放了下來:周縣令那個老貨還特意讓本官防着?心裡的事全寫在臉上放在話裡,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小夥子,也值當老夫費心?
安知府心裡存了輕視,端了手邊的茶盞朝楊桃舉了舉道:“本官以茶代酒,給楊大夫賠禮了。”
說着話,當真一口乾了茶水。
將空茶盞放回案几之後,安知府捋着鬍鬚對喬安道:“本官後來也瞭解了事情經過,犬子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這毋庸置疑,可要真說起來,先欺負人的可是你們。”
他拿茶蓋撇着水上的浮沫,掀開眼皮瞥着喬安道:“夏娜是安兒先定下來的妾室,去接人的當頭髮現被戴了綠帽子。這個事兒,換誰也受不住不是?”
“可夏姑娘不願意,她爲了不嫁,都絕食半……”
“自古婚姻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夏家願意家,安兒就可以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無辜損毀,豈還有禮?”
楊桃氣得一腦門黑氣,喬安臉上也有慍怒:“我們和夏家幾年前就定了婚約,過了文書。婚約沒有解除之前,夏家沒理由再爲夏娜婚配。”
“是這個禮!”安知府‘嗒’的一聲將茶蓋蓋下,微微一笑道:“一女兩嫁,律法不容。你們手裡有文書,當初就該報官。只要一經公,憑周縣令的鐵面無私肯定會判喬家娶了夏家女。”
他對着喬安一笑,臉色開始微妙起來:“可你們沒那麼做,而是直接給我兒子戴上了綠帽子。”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安知府眼中有了凌厲。
他和喬安對視幾息,而後又笑了出來:“說起趙太醫那個案子,安兒是原告不假,可嚴格來說其實也算不得報復。
事關皇裔,當初的事情就鬧得很大,若不是他師妹替他抗下罪責,他妻兒替他上了斬首,他早就沒了命在。即便只是流放,陛下也不會容他再打着行醫的名號四處害人。
基於這樣的推論,安兒狀告趙郎中和喬家,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就算後來在監獄中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那也是的體制問題。你們說呢?”
當官的就是不一樣,三兩句將理全攬到了自己那一邊。
楊桃聽得嘴角直抽,端着茶淺呷,不肯說話。
喬安卻噌一聲站了起來,看着安知府一臉怒容,額頭上的青筋更是一突一突的跳,顯然氣得不輕。
他們越氣,安知府越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俗話怎麼說的?愛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會叫。
就憑他倆這表現,能成什麼氣候?
“周縣令將案子報上來,本官便立馬去查了當初的誥諭。等查明白之後就立馬讓周縣令放了人,也將安兒綁回來教訓了一頓。”
安知府又端着茶盞朝喬安示意:“喝茶吧,你要再委屈,本官讓安兒給你道歉來。”又轉頭吩咐丫鬟:“去叫三公子出來。”
安知遠來得很快,他一改先前的痞裡痞氣,利索溫文得像飽讀詩書的貴公子。
安知府讓的他道歉,安知遠‘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喬安和楊桃面前:“先前是我年輕氣盛,給你們帶來麻煩,是我的錯。”
丫鬟端了茶水過來,安知遠便接過茶盞給喬安敬茶:“喬公子大人大量,喝了這杯茶,咱們恩怨兩清。”
喬安氣鼓鼓的站着,不接!
“喬公子還是喝了吧。”安知府手指敲着桌面,似笑非笑的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安兒都下跪敬茶了,你們也該氣量大些。”
見喬安還沒有要接的意思,又道:“我知道秦夫子和三皇子的伴讀有交情,你們要找三皇子憑理不會沒有門路。可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別說是三皇子,就算鬧到金鑾殿對安家又有什麼影響?”
“可是秦夫子呢?爲了徒弟的一點小事就鬧到三皇子面前,他往後如何自處?”更何況是和伴讀有交情,憑着這點交情去狀告朝廷命官?
安知府給兒子一使眼色,安知遠便又將茶盞遞了上去:“喬公子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喬安胸口起伏了好多遍,終究還是接過茶盞喝了一口。
安知遠又給楊桃敬茶,楊桃看喬安一眼,嘆息一聲也伸手去接茶盞。不知道是的有意還是湊巧,接茶盞的時候安知遠捏住了楊桃的手。沒等楊桃發飆他又火速撤退,歉意一笑道:“抱歉抱歉。”
雖說他表現得毫無破綻,可楊桃就是知道他是故意的,心裡由不得又是一陣惱怒。
看喬安和楊桃都喝了茶,安知府爽朗的哈哈一笑:“這纔對嘛,一笑泯恩仇,在我安府又是一段佳話。”
喬安沉默半晌,最終生硬的朝安知府拱手:“大人教訓得對,喬家遇到事情就該去找官家做主,自己冒昧行事也欠妥當。當初的事情讓安公子受委屈了,喬安這廂有禮。”
他朝安知遠揖下一禮:“請安公子見諒,咱們今兒個在這裡一笑泯恩仇,往後誰都不要再提當初的事。”
“好說,好說!”不提以前,咱們只說以後。等三皇子他們一走,看老子弄不死你們!
楊桃低着頭喝茶,什麼話都沒說。
她瞭解喬安,若不是爲了消除安家對他們的戒心,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是這樣的表現。可就算是做戲,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實在不容易。
彼此又坐着喝了會兒茶,安知府便要求楊桃給安知遠把脈:“安兒說他這病只有楊大夫你能治,如此,本官可就將他交給你了。若你能替他治好,本官重重有賞。”
這是居高臨下的姿態語氣,果然是官老爺。
原本就是來治病的,楊桃心裡早就有了成算。安知府一提,她便讓喬安開了藥箱。
想着安知遠這病的來源,喬安平整的指甲都掐進了肉裡:那種人就該一輩子不能人道,就該着斷子絕孫,楊桃受了那麼大的苦,憑什麼要給他治好?
“銀針!”
藉着拿針的機會,楊桃給喬安使了個眼色,又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別亂,大事要緊!
她原本還想將自己計劃暗示給他,可事情很複雜又當着老狐狸安知府的面,楊桃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總之,她不會讓安知遠好過就對了。
得了暗示,喬安卻還是不願意讓安知遠接近他。他手上一躲,沒讓楊桃拿着針:“你的鍼灸還是我娘啓的蒙呢,說起來,你鍼灸的本事不如我。”
說着便往安知遠身邊走:“男女授受不親,還是在下來替安公子鍼灸吧。”
“胡鬧!”
安知府變了臉,楊桃趕忙一把搶過銀針:“你一個書生,哪裡懂醫藥上的事情?我來!”
搶針的時候,楊桃在他耳邊飛快的說了一句:“我不是女菩薩,你放心。”
安知府屏退左右,原本要留喬安在外頭說話,讓楊桃去內室替安知遠鍼灸。可喬安非要跟,安知遠便壞壞一笑道:“願意看,那你就進來唄。”
一進內室,安知遠立馬就脫了褲子,連褻褲都沒放過:“桃兒,來吧,鍼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