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西火的時候,楊桃正在縣衙擺酒席慶祝太平。
晉王的近身侍衛帶喬安火速去晉王府商量對策,楊桃情急,一把抓住那侍衛問:“突然這麼着急,是出了什麼大事?”
侍衛怕引起恐慌,爲難着不知道該不該說。
喬安拉了那侍衛去一邊說話,才說了沒兩句,臉上的神色就變了幾變。等聽到最後,神色再也輕鬆不起來。
“這位兄臺先等等,我和內人先交代兩句。”
喬安顧不上侍衛的反應,拉了緊張等在一旁的楊桃去一邊,避過衆人道:“要打仗了!”
楊桃嚇得不輕,正要詢問緣由,喬安搶先搖頭道:“時間緊急我不能和你詳說具體情況,京中傳回來的消息是新皇已經遇害,可到底還有沒有命在誰都說不清。晉王便是再能忍氣吞聲,也容不得親族謀逆。”
楊桃聽得心都涼了,皺着眉頭道:“不是都決定了偏安一隅?咱們這邊兵強馬壯,管他京城誰當皇帝做什麼?這一打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了頭!”
“哪裡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喬安拍了拍楊桃的肩,示意她先冷靜下來:“早就回不了頭了。就算偏安,最多也就十多年光景。”
還想要再解釋,侍衛已經上前來催:“王爺和一衆大人都在王府等着,情況緊急還請喬大人莫要耽擱。”
喬安點頭示意知道了,又緊着拉了楊桃的手道:“旁的也不用多想,安心在家等我回來。我若是一時回不來,切記要看好地下庫房。”
等楊桃點頭,喬安便匆匆走了。
滿屋子的人都過來打聽發生了什麼,都是至親的人,楊桃也不瞞着,將自己知道的全數告訴了大家。
而後道:“雖說事發突然,但咱們這邊也不能亂。撤了酒席,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滿屋子的人都在等着過好日子,在等自己的親人回來團聚。突然又出了這樣的事,自然少不得譁然、吵鬧。
楊桃被七嘴八舌的衆人的圍在中間,喬康成和楊老三好容易才攔開衆人將楊桃拉出來。
眼看着一幫婦人還要追過來問,喬康成直接拍了桌子:“都亂什麼亂,你等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會有這天還是如何?沒有人盼着打仗,可旁人都謀權篡位了,晉王還能忍得?咱們的老祖宗都被人害死逼死了,咱們還能忍得?”
楊家二老才走三年,當初那種痛那種恨依舊刻骨銘心。現在喬康成再提起來,楊家衆人便都沉默下來。
“沒實力也就算了,既然現在兵強馬壯,做什麼要由着人欺辱?今天,晉王能名正言順的起兵而不起,那往後別人對他出兵便是名正言順!”
喬康成拍得有些手疼,說着話偷偷揉了揉手心,而後又接着道:“偏安一隅,誰能容得下晉王擁兵自重偏安一隅?拖拖拉拉等着別人來找咱們清算,還不如現在就有個結果!”
“自身沒有能力也就罷了,總不能爲了報仇搭上全家老小。可如今這形勢,分明不是以卵擊石。這麼好的時機,難道不斬殺了逆賊替父母、祖宗報仇?”
晉王雖說一早就將楊家和喬家的親屬都接了過來,可他們祖祖輩輩在蜀州生活,族人不少,親友更是數不勝數。晉王便是有心,也根本顧不過來。
等他們在西火安穩下來,蜀州那邊就陸續有消息傳來:新皇新派遣到蜀州的官員,想盡了名頭折磨和楊家、喬家相關的人員。先前求救的書信還往來不斷,到了後頭,許久也不見有信過來。一年前收到最後一封書信,卻是族人直言因爲他們家破人亡,幾乎滅族,更直言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以往總以爲是新皇殘暴,如今看來卻是敦親王從中作梗。
“自從新皇登基,倒黴的可不光是咱們楊、喬兩家。這些年來,百姓被逼得四處暴亂。咱們跟着王爺重肅國威、民風也是分內之事!”
這些年,大家拋家舍業的在異鄉生活,心裡也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再被這些話勾出心火,血便跟着滾熱起來:“打就打,大不了就是豁出去一條命。男子漢大丈夫,躲在這裡苟且偷生算怎麼個意思?”
這邊算得上羣情激奮,晉王府那邊是更加的熱血沸騰。
他們在一起商量了很久,大到點兵派將,小到討伐文書的寫法,一應商量妥當,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等喬安回到西火,頭一件事便是和秦將軍交接兵器,軍餉。緊接着又將手下的所有官員召集在書房商討出徵的事情。
等最後得出結論,天都快要亮了。
楊桃歪在牀頭一直沒睡,喬安一進門她便緊張的坐直了身子:“守城的人員定下來了嗎?”
“定了!”喬安疲憊得很,蹬掉腳上的鞋就要往牀上歪:“讓我歇會兒,天亮就該點兵往潞安府去。”
“你帶兵?”楊桃原本在幫着喬安寬衣,聞言手上就頓住了:“你是文官,哪裡就輪得到你上陣殺敵?”
“晉王這邊統共纔有多少官員?我喬安雖不是武狀元出身,可和大當家一戰也有了些經驗,在要說伸手,我也不比多少武將差。”
楊桃有片刻愣神,喬安等了片刻等不到她接着寬衣,便拿開她的手自己開始解盤扣:“西火是兵器糧草的來源地,定然是重兵把守。你們留在這裡,我能放心!”
他知道自己出徵楊桃肯定會擔心會傷心,他怕楊桃的眼淚,更怕最後爭執不下傷了楊桃的心。索性,背過身去睡覺,不聽不看心裡也能好受些:“國難當頭,我總不能因爲貪生怕死就不爲國出力。”
楊桃自己愣了許久,而後默默的躺在了喬安身邊。
她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緊緊貼在喬安的後背上,緩慢又堅定的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打仗就免不了死傷,到時候會需要大夫。”
“早就徵集夠了大夫,用不着你一個女人逞能!”喬安突然坐起身來,嚴厲的瞪着楊桃道:“替我守好西火,守好咱們的家。”
“你在哪裡,咱們的家纔在哪裡。”楊桃迎視着喬安的目光,態度堅決:“晉王早就答應過我,若真有這一天,準我隨軍。你若鐵了心不帶我去,我也有法子去追。你的隊伍裡不要我,總有缺大夫的隊伍歡迎我。”
“楊桃!”
一聲爆喝震得楊桃心都發顫,可她依舊梗着脖子倔強的堅持:“若不能守着你,至少讓我和你做相同的事。若是不然,我就是活着又還有什麼意思?”
喬安長嘆一聲,眼眶一酸,將楊桃緊緊摟在懷裡。
關於怎麼面對危險這個話題,楊桃和喬安已經討論了無數次。既然彼此都瞭解彼此的想法,再爭論,也實在沒什麼意思。
“決定了?”喬安將楊桃緊緊抱在懷裡,鼓了好大的勇氣才下定決心:“跟我去軍營,吃苦受累都在其次,最要緊的是生活不方便。一軍營男人,吃穿住行都不穩妥,更沒人能顧得上來你。”
“我不怕!”楊桃輕推開喬安,離開一些後認真看着他的眼睛道:“只要知道你在身邊,我心裡就能安穩。至於生活不方便,行軍打仗又不是去享福,我心裡有數。”
“那便好生歇着吧,明兒一早啓程。”
楊桃這才摟着喬安的脖子笑了起來:“好!”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楊桃和喬安便收拾停當點兵出發。留守西火城的楊、喬兩家親屬來送,看見楊桃高坐馬背之上都是吃驚。
葉氏當即就白了臉色,失態道:“打仗豈是兒戲,你給我回來!”
沒等楊桃說話,臉色也是跟着發白的楊老三便扯了葉氏的手,道:“桃兒是大夫,喬安用得上她。能爲她阿爺阿奶報仇出份力是桃兒的造化,你別添亂。”
王嬸看着神色堅毅的楊桃,心裡也跟着發緊。她緊緊拉着喬康成的手,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放心,喬安會保護好她!”
不管這裡的人贊不贊同楊桃跟着喬安上戰場,既然楊桃已經決定,事情就沒有再轉圜的餘地。
沒多久,大軍運送着物資開拔。楊桃在馬背上回身朝大家揮手:“我們一定會平安回來,決不食言!”
行軍的路比想象中艱苦,她尋常很少騎馬。先前坐在馬背上還好,如今馬一跑起來,她根本就駕馭不住。
走了還沒多遠,楊桃就數次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喬安看不過眼,喝令她坐到了運貨車上去。
這一路,除了楊桃不會騎馬鬧出兩場笑話,別的並沒有什麼新奇的地方,一路平平穩穩到了潞安府。
之後晉王親自坐鎮,一路往北進攻。
新皇登基之後,所作所爲非但不得人心還寒了百姓的心。晉王在勤政愛民的事蹟倒在周圍流傳廣泛。
所以,晉王一路往北走,往往還沒正經打仗,對方就已經打開城門迎他入內。兩三個月的時間,他們很輕鬆就拿下了七八座城池。一直打到保定府,才真正和朝廷軍較量。
保定是京師的南大門,只要將它攻克下來,要入京師便如探囊取物。晉王不敢掉以輕心,纔剛篡奪了皇位的敦親王更是重視得很。
兩方大軍對峙,原本是勢均力敵的場面。可晉王一次決策失誤,竟被對方擊得連連敗退。而喬安所在的左翼軍,竟被對方全數擒拿……
正在後方治療傷員的楊桃得了消息,一根銀針錯手就紮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