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沒有料到竟會是這樣,便嘆道:“原來是這樣。如今你丈夫已經不在,你一個弱女子留在此處到底不便,你還是隨我回京吧!到了京裡,我會好好安置你。我們在京城也有好幾處莊子和店鋪,你若是願意呢,便到莊子上或者店鋪裡做活計,我按月給你開工錢,除此之外還送你一所宅子。你若不願意,我便給你一筆銀子和宅子,至少足夠你以後的生活。到時候你再選擇吧!只不過,”
杜夫人心中大喜,還沒來得及消化心中這一番喜悅,春霞眸光一凜,淡淡說道:“關於你說的你們家鄉的事兒,我也會派人去查訪一番。若你所言屬實,我定幫你和你那去世的丈夫出一口惡氣!我最見不得那些仗勢欺人的東西!”
若是不屬實,你自己也看着辦吧!
杜夫人聽出春霞的言外之意,她當然不怕她去查,因爲她根本就沒有撒謊!心中卻仍是一凜:大將軍夫人,是個極有手段之人……
“多謝夫人!如此,我那夫君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夫人的!”杜夫人心領神會,朝春霞深深鞠躬道謝,同時也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夫人您想查,那便儘管去查吧!我所說的,並無半個字不真。
春夏一笑,說道:“現在謝我啊,還爲時尚早,等到時候再說吧!你先回去,這些日子好好休息休息,等確定了啓程的日子,我會派人去告訴你的。鐦”
“好的,夫人!”杜夫人點點頭,雖然心中有小許的失望春霞沒有提出接她回大將軍府中住,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對她更加恭敬謹慎,不敢有半點輕視。客客氣氣的告辭去了。
年東南在後邊早已等的有點兒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家媳婦跟那杜夫人究竟說什麼說了這麼久!
好不容易看到春霞回來了,他一口氣纔算鬆開,笑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她沒有胡說什麼吧?”
“你想哪裡去了!”春霞白了他一眼,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同他說了一遍。
年東南渾然沒有料到這背後還有這麼多內情,心裡也有點吃驚,握着春霞的手笑道:“幸虧有媳婦你在,這事兒總算是解決了!”
春霞撇嘴輕輕哼了一聲,說道:“我可警告你啊,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你別把人拉到大將軍府上來住了,哪裡不能安置呢!按理說這種事情得朝廷出錢統一安排,地方官員纔是責無旁貸!你要是開了這個頭,哼,將來你安排得過來嗎?你能拉的下臉來拒絕?若是拒絕了,大將軍的名聲和臉面可就丟盡了!”
不是她冷血無情,而是這種事情本就不該由個人來解決。一個人可以、兩個人可以,幾百上千人都巴望求大將軍安置,他能管得過來嗎?
先不說銀錢的問題,若是被某些想另闢蹊徑升官想得發了瘋的人蔘上一本,說他居心叵測,收買人心,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去!
年東南立刻就被媳婦的話點醒,心中也暗暗吃了一驚,苦笑道:“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是看她可憐……”加上一幫將領們七嘴八舌的幫着她說話,於是,他稀裡糊塗的也就答應下來了。
“好在這事兒已經解決了,我心裡一塊石頭也落了地!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去了一定會喜歡!”年東南笑着又道。
春霞不免被他勾得來了興趣,忙問是哪兒?年東南哪裡肯說,但笑不語。兩人換了衣裳做尋常打扮,只帶了同樣做普通家丁打扮的洪一等人,起碼出了城。
行了約莫有一個多時辰,年東南帶着春霞進了另一處城池中。這一座城池比之大將軍府所在的長武城規模要小上一些,但戰爭過後,仍然顯得十分熱鬧,街道上商鋪林立,小商販們走街串巷吆喝叫賣,百姓們成羣來來往往,若不是親眼見證過不久之前的一場慘烈戰鬥,春霞根本不相信如此太平安寧的生活伴隨着不知何時就會來到的戰火。
生活在這兒的百姓,心理能力果然是很好很強大,無比的強大。
“跟我來,”年東南笑着下馬,將她抱了下來,把繮繩扔給親衛,攜着春霞朝不遠處一條街道拐了去,沒多遠,便看到前方是一座飛檐插空、門庭高大的酒樓,年東南領着她徑直上去。
“這兒的菜餚有什麼特別嗎?”春霞目光一掃,忍不住笑問道。要不然,他怎麼這麼大老遠的帶着她到這兒來吃飯。
“嗯,等會你就知道了。”年東南牽着她的手,側目微笑。
“是麼?”春霞挑了挑眉,眸光明亮,被他這麼一說還真引起了幾分情趣。
來到二樓,年東南推開一座包間的門兩人進去,包間中坐着一人,聽見動靜下意識回頭,四目相對,除了年東南,兩人都愣住了。
“表、表哥!”春霞展顏一笑,眼眸如初春東風拂過的湖面,驟然明媚亮了起來,臉上漾開大大的笑容。
她奔上前去,情不自禁想要去拉顧山的手臂,擡手到了一半僵了僵,又放下了,歡然笑道:“表哥,真是太好了!先前幾天我還想着抽個時間去看你呢,沒想到東南已經約好你了!”
春霞笑得有點兒打不住,看着顧山,怎麼說怎麼笑都不夠。
顧山似乎也沒有料到年東南會帶她來見自己,也是一直笑着,看着她,半響才笑問道:“你還好嗎?”
“我沒事,好好的呢!”春霞笑道:“倒是你,許久不見,跟從前又不太一樣了!表哥,在這邊你多多保重啊!”
“嗯,我如今跟你義父在一起,你放心吧,一切都好!”顧山笑道。
他的神情變得更加剛毅,身上顯然多了一種經過戰火洗禮的剛烈的氣息,這種氣息,是做不來假的。
“你們表兄妹要說話也別站着了,坐下吧!”年東南見春霞進來之後一雙眼睛就在顧山的身上,笑容爲他,激動爲他,一聲一句的關切也爲他,完全當自己是空氣,心裡頭突然有些不舒服起來,不禁有點兒後悔:早知如此,懶得帶她來見他。
“是啊是啊,表哥,快坐下吧!”春霞笑着道。
“你們從那邊趕過來也餓了吧?這就叫夥計上菜,這兒不比京城,你吃的還習慣嗎?”顧山笑道。
“習慣!先前幾天有點兒不慣呢,不過現在不覺什麼了!這兒的蘑菇和羊肉、還有草原裡的野禽,味道還是很好的!在京城裡想這一口還沒有呢!”春霞說道。
顧山聽她這麼說才放心,笑了笑,便叫夥計上菜。
“先前幾天?”能夠將不習慣變成習慣,想必這先前“幾天”還真不是短時間!顧山不由得問道:“你到這兒很久了嗎?”
春霞以爲他是怪自己來了這麼久都沒有去看望他,心中頓時有些愧疚起來,連忙說道:“對不起啊表哥,我早就想來看你了的,只是先前長龍城那邊瘟疫還沒有消退,原因也找不到,我整天忙得不停,也沒工夫理論別的,如今——”
“瘟疫?”顧山睜大眼睛吃驚的打斷了她,變色道:“我只聽說朝廷派了太醫過來坐鎮治療瘟疫,難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顧山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沒好氣道:“你也太任性了!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怎麼就派了你一個弱女子來?是不是又有人使壞從中作梗?”
別說瘟疫那麼可怕,單是這一路荒涼上千幾百裡的路程她一路走來,顧山都覺得心中不忍。
“大將軍,”顧山轉而盯向年東南,冷冷道:“大將軍難道就對錶妹的醫術這麼有信心嗎?居然讓她去接觸那麼危險的事!”
就算她來到了長龍城,這兒是他年東南的天下,只要他不願意,完全可以將她安安全全的保護在大將軍府中。
其實顧山不用想也知道,她之所以跑到這兒,多半就是爲了年東南,她不放心。否則,就算有人搗鬼使壞,她一個女子,不肯來誰還能強迫她來不成?
皇帝和朝廷也是要臉面的,不可能把事情做得太絕,說出去強迫一個弱女子前往邊關治療瘟疫,這名聲足夠被人笑話一輩子!
正是想到如此,顧山既心疼更覺生氣:表妹這麼顧着他,他竟半點不知憐惜表妹!枉費了表妹對他的一番情意了!
“我自己的媳婦我豈會不心疼,”年東南也有些生氣了,臉色變得有兩分不悅,看一眼春霞,再看一眼顧山,突然有種他們纔是自己人而自己像個外人似的。這種感覺令他很不爽,說道:“阿霞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執意要做的事誰能攔得住?你當那些日子她在那些病人中間進進出出我不擔心嗎?這個世上最擔心她、最關心她的人是我,她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