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必須做惡女人

李大夫是老夫人的專用大夫,他留着小山羊鬍子,和多數的大夫一般,面容清瘦。

不過,陌千雪卻一點都不敢小視於他。

他在醫術之上或許比不上怪老頭,但能在超級世家供職,成爲老夫人的專屬大夫,其醫道的修養也一定不差。

端起湯碗,李大夫只稍稍一聞,臉色大變!

這藥出現在老夫人的院中,出現在少夫人的湯碗中,實是非同小可,他也不妄斷。

用勺子舀出嚐了一口,雖說這藥是無色無味不錯,可這無色無味只是針不懂醫的人。

聞過味,又嘗過,李大夫臉沉了下來,他已經能夠完全確定了。

放下藥碗,李大夫對老夫人回道,“老夫人,少夫人的這碗湯裡確實是有害人的藥。”

老夫人坐在上首,有一下沒一下的捻着佛珠,並不吃驚,淡淡問,“什麼藥?”

“這是……絕子湯!”

“絕子湯?”

老夫人撥着佛珠的手一頓,有些訝異的看向陌千雪,這丫頭可還真是狠!就衝着這狠勁,她也絕對不能讓她上位。

連自己都敢設計,還有她不敢設計的人嗎?

向遲嬤嬤使了一個眼眼,老夫人收回目光,繼續撥着佛珠。

遲嬤嬤端着老夫人的那碗,遞給李大夫,“李大夫,您再看看這碗,這是老夫人的。”

後面幾個字,咬字極重,大有提醒之意。

若是這碗裡面沒有藥,那麼就真的好看了。

她跟了老夫人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老夫人所想,想法也和老夫人差不多。

給老夫人熬湯的是跟了老夫人幾十年的人了,怎麼會出這樣的差錯!一定是少夫人已經忍不住了,自己給自己動了手腳。

李大夫接過碗,和剛纔一樣,又是聞又是嘗,最後回道,“老夫人的這碗……也有。”

老夫人猛地擡眸,眸中是少有的精光。

若是隻有陌千雪的湯中有藥,她還可以說是陌千雪自已下藥,用苦肉計陷害自己的長輩。

可是如今她的湯碗之中也有藥,而且還是此種虎狼之藥,自然不是陌千雪動的手腳。陌氏的手還沒這麼長,能夠動她的東西。

可是,不是她動的手腳,她怎麼知道湯中有異?

看來,此事很是複雜。

是有人想對嫡系不利,還是有人想對付陌氏,還是……她小視了陌氏!

總而言之,是她的院中出了奸細。

“這湯是誰送上來的?”

老夫人的如意算盤打錯,雖然是震驚十分,可是面上卻絲毫不顯,怒喝斥問恰到好處。

知道事態嚴重,一屋子伺候的人都跪了下來。

“是老奴疏忽了,請主子責罰。但也請主子明查,這藥與老奴無關!”

遲嬤嬤第一個請罪,也是第一個出言撇清自己。

接下來,請罪和撇清的此起彼復。

“都給我閉嘴!”

老夫人喝過之後,四下一片安靜。

她將佛珠放在几上,輕輕哼了一聲,這會子屋子裡不單是安靜了。

而是死一般的寂靜,陌千雪甚至夠感覺到有人牙齒哆嗦的聲音。

空氣凝結。

半響,老夫人對着遲嬤嬤喝道,“查!給我查!就從你開始查起。”

老夫人雖激動卻並未失了分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也有人敢玩花招。

這事是在她院子中出的,湯也是她的人親自端上的,她怕她好不容易纔修復了兒子孫子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坍塌。

她怕寧少卿誤會她。

她第一個查遲嬤嬤,不是不相信這個心腹,反而是十分的相信,第一個查她,就是爲了撇開自己的干係。

爲了給自己的兒子孫子一個態度。

“只要是碰過湯碗的人,這段時間進過廚房的人,一個也不許放過,全都給我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來。”

老夫人一聲令下,整個寧宅都跟着抖了三抖。

家廟的佛堂之內,吃齋唸佛的老妾夫人瑩夫人已經收到了消息。

“查吧,查吧!好好的查,不然,你會是有多失望。”

另一間佛室中,羽夫人也收到了消息。

“查吧,查吧,好好的查!因果自有循環,當年你要斷她人子嗣,如今有人來斷你子嗣,真是報應不爽。”

整個寧宅沸騰了,當然,更多的是謹小慎微,生怕沾到火星子。

如今連在大廚房中路過的婢子僕婦都會被叫過去問話。

那個負責熬湯看火的婆子,從前那是不可一世,如今卻是階下囚。

從頭到尾,能接觸到蔘湯的人不超過五個,負責看火的婆子,期間和那婆子說笑的老媽媽,還有就是那婆子中間去方便,託廚中另一個婆子看過火,再有就是遲嬤嬤,還有就是喝的人。

這些人都已經被火速的控制了起來。

遲嬤嬤本應該是最清白的一個人,卻從她房中搜出了一個紙包,李大夫證明,這個紙包曾包過絕子湯的藥粉。

遲嬤嬤當場就軟了。

老夫人這才知道事態嚴重,她命人第一個查遲嬤嬤的房間,本是想爲自己正名,可是卻將自己推入了深淵。

在遲嬤嬤的屋中搜出這東西,就猶如黃泥巴掉進了褲擋,不是屎它也是屎。

老夫人的神情有些萎靡,但她並沒有當場打殺遲嬤嬤。

不是因爲多年的情分,不是因爲信任,因爲多年的經驗,因爲她知道遲嬤嬤沒這麼傻,她更知道,遲嬤嬤的膽子沒有這麼大。

她在深宅大院呆了一靠子,從宇文家鬥到寧家。鬥完了姐妹鬥兒媳,她鬥了半輩子了,深知這深宅之中是是而非的事情多了去了。

表面上看是這樣,內裡卻是那樣。

看來,是有人想給她下套。

若是真有人給她下套,這事絕不是一時起意。只怕,是在源頭之上就出了問題,在雞湯的時候就被人下了藥。

老夫人腦光一閃,命人火速的封了廚房。

不得不說老夫人,雖然年紀大,可是頭腦卻比一般的人靈活。

老夫人的腦子轉得快,陌千雪的腦子也轉得飛快。

兩次用的都是絕子湯,這絕對不是偶然,這背後之人是誰,她和桂小曦有聯繫麼?

若是她喝了藥,神不知鬼不覺,便不會有孩子生出來。她有沒有孩子,她想沒人會關心,所有的人關心的大概是寧少卿沒有嫡子吧!

若是她發現了藥,將矛頭指向老夫人,和老夫人鬧得面紅耳刺,那麼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不管如何,她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誰,是那個漁翁?

還沒等兩人分析完畢,李大夫又在廚房之中,發現了新的線索。

果然,這藥就在源頭之上。

沒用完的雞湯平時都是留着給大菜吊味用的,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李大夫將此事上報後,老夫人再讓人傳那個專門熬雞湯的婆子,那婆子卻突然中毒死了,是早就服好的毒,定時發作。

一環扣一環,看來,安排這一出的人,費了不少心機。

這一番鬧騰,天色已是不早。老夫人雖不待見陌千雪,卻也還是揮了揮手,讓陌千雪先回去。

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給了她一個承諾,此時三天內一定會給她一個交待。

陌千雪走後,靜下來的老夫人一個人細細分析,也可以說,她是將大宅中人一個一個的提出來分析。

她現在不是找證據,而是找出動機。

證據這東西,她想要多少有多少。

推出個把下人來背了這個黑鍋更不是難事。

諸多事實擺在眼前,老夫人就是再討厭陌千雪,也將她從懷疑的名單之中給剔了出去。

是瑩賤人?

因爲她生了個沒用的兒子,她在佛堂之中已經呆了幾十年了,除了上次陌千雪進門,她上次出來好像還是去年,死鬼的忌日。

是羽賤人?更不可能,自己已經讓她的兒孫滿堂,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靜兒?梅兒?這兩個缺貨,自己怕她們壞事,已經好幾天沒召她們過來了,她們也沒那腦子。

皇上?更不可能,他的手還長不到寧家的後院。

陌千雪回了紫竹園,寧少卿一把將她拉到懷中。

這麼大的動靜,他自然是早就收到了消息。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回來了,一直在等她。

若不是他身爲男子,對後宅的這些事情不便插手,若不是他知道奶奶現在對千雪很好,他早就衝到慈養院中去接她,去給她撐腰了。

這件事太過惡劣!

若不是他的千雪機警,若不是當初桂小曦曾經拿這藥企圖害過陌千雪……

他不敢想,這藥喝下去的後果。

兩人就這樣傻傻的擁在門邊,好像是有好久好久都未見過一般。

一房的婢子都眼觀鼻,鼻觀心,做無視狀的退下。

退下前,當然沒忘了關門。

撫着懷中人,寧少卿輕聲道,“你沒事就好!”

陌千雪從他懷中擡頭,“少卿,你覺得到底會是誰?”

寧少卿微沉呤,外面卻是孫嬤嬤的聲音,“家主,夫人,萬姨娘過來了,說是夫人今天受了驚,她過來給夫人請安!給家主問好!”

才經歷了那種事,有人想讓她斷子絕孫。

這會子又有人過來添堵,陌千雪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天早上過後,陌千雪就將萬紫瑩留下來敘過話。

她並沒有轉彎抺角,她說過了,她不需要她過來給她立規矩,更不需要她來請安。

她更是暗示過她,她有自己的底線,不要輕易過來觸碰她,和她爭什麼。

她也不是對萬紫瑩這人有多大意見,放在從前,她還是蠻欣賞萬紫瑩這個人的。

沉靜,美麗,懂禮,知分寸!

可是,她到了寧府,她們就不可能再做朋友,她心眼小,更不可能和她做姐妹,她們……只能是敵人。

更何況,她已經從萬紫瑩的眼中看到了,她對寧少卿的愛慕。

那光雖然一閃即逝,藏得很快,卻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陌千雪身子一僵,寧少卿便已經覺查到了,揚聲吩咐孫嬤嬤,“讓她先回去吧,就說夫人乏了要休息。”

“是。”

孫嬤嬤退下後,一會就過來回了話,說萬姨娘已經回了,陌千雪的心情卻再也好不起來。

因爲,萬紫瑩帶來的話中,不單是問候她,還問候了寧少卿。

她能理解萬紫瑩的做法。

萬紫瑩也是兩難,若是不爭,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

若是自己有事,她也不來請安不來問候一聲,外人只會說她不知禮數。

她更可以藉此機會來讓寧少卿認識她,知道她的懂事知禮。

若是萬紫瑩一輩子得不到寧少卿的垂憐,那她只能一輩子清燈孤影,當個老處女。

誰願意青春還沒有完全綻放,就老死屋中,這不公平!

其實,陌千雪也知道她這樣很殘忍!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可是她做不到同情別的女子,而將自己的丈夫拱手送出,與人分享,她做不到!

心中有些罪惡感,陌千雪心思沉重,推開寧少卿,獨自走向一邊。

她是真的不想做一個惡女人,可是,事實卻讓她不得不做一個惡女人。

萬紫瑩是一個,許園園是一個,或許後面還有更多的女人……

對不起,想多更的,可是臣妾最近實在是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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