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錢?這個價錢…”
金珠臉上沒有表情,審視貨物的目光越過面前粗黑的姑娘,看向高牆下其他的人羣堆。
張氏厭惡的看着磕頭的粗黑姑娘,轉頭狠瞪了小草一眼,不屑的道:“這麼一個粗使丫頭要七錢,你當本夫人是傻子嗎?這些奴才們都從什麼地方來,大家心裡明鏡似的,先前的二等丫鬟也不過一兩銀子,這個你要七錢,是不想做成這單生意了?”
“哎呦,哪能呢!正所謂喊天價還地價,我不過是開了價,這位夫人要是瞧着喜歡,咱們可以細說說,這價好商量,好商量!”
人牙子一聽有門,忙不迭的把粗黑姑娘往後一拉,自己湊到張氏的面前,壓低了聲音準備商量價錢。
“這個我不喜歡,你再說說其他的,也不用都往面前帶,指着說就行。”
張氏趾高氣揚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堆,這些人,如果是在一兩個月前看見,那是比縣太爺都不能招惹的人物,現在,他們身上再也看不見當初的模樣。
“是,是,夫人,你瞧這個…”人牙子殷勤的一一點着說,她的心情同張氏一般無二,這些人不比往日的那些,有很多人都是她以往要巴結的對象。
金珠豎着耳朵聽着,眼睛隨着人牙子的介紹,仔細的觀察,尋找着她想要的人。
“夫人,你瞧上了哪個?”人牙子說得口乾舌燥,看着沒有半點動靜的張氏,不由的有些掛不住臉,直接問了出來。
張氏哪裡是想買人,瞧着人牙子臉色不好,馬上腳下抹油想走,嘴裡卻道:“這些人本夫人瞧着都好。只是不知道老爺喜不喜歡,等本夫人回去問問再說。小草,天色不早了,喜來齋的香酥餅想是準備好了,咱們這就去取了回家,老爺可還等着吃呢!”
沒等人牙子發作,張氏拉着金珠道:“金珠,你在這裡等着大娘,大娘去買香酥餅,一會來叫你一起回去。”不等金珠回話。轉身拉着小草就往外走。
“你…”人牙子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張氏這話的意思,瞧着金珠的模樣。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家人,正想朝張氏走遠的背影吐口水,金珠說話了。
“這位大娘,你剛纔說的價,還能少多少?”
“少…去去去。小丫頭家家,哪裡好玩哪裡玩去,老孃沒空伺候你。呸,裝什麼夫人,也不瞧瞧你長的那樣,粗等丫頭都你比稀罕。窮鬼。沒錢來裝什麼大尾巴狼,呸,真晦氣。耽誤老孃這大半天的功夫。”
人牙子不停上下揮舞着手絹,朝着金珠只不耐煩的一瞥,扭着粗腰又轉向圍觀的人羣,尋找着下一個目標。
“大娘,你不說價。我可到其他人那裡去買了,你可別後悔。”金珠無視人牙子的輕蔑。在心裡盤算着,剛纔看中的幾個人,需要多少銀子。
“你真買?”人牙子腳步一頓,她彷彿纔想起,剛纔就是這個小姑娘問的價,不過是自己誤以爲是一家子,只圍着那個婦人講說,難道這個小姑娘纔是買家?
“這個,多少錢?說實價。”金珠的臉上沒有表情,靜靜的看着人牙子。
“這個?”人牙子轉頭一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她依稀記得這人原是莊子上圈養牲畜,專做粗等農活的低等下人,這樣的人到處都是,本就不值錢,她想了想試探着回道:“小姑娘,你要真誠心要,這個人你就給拿500文錢好了。”
“500文?那這個呢,還有這個?”
金珠說話的聲音沒有起伏,讓人牙子猜不透她的想法,瞧着她又指着的幾個同樣是做粗活的低等下人,心裡雖然犯了嘀咕,但還是一一說了價錢。
五個人,都要價500文,那就是2500文錢,這樣的價錢完全出乎了金珠的意料,使她深刻體會了一把生命的輕賤。
“二兩銀子,五個我都要了。”感嘆歸感嘆,價錢還是要往下壓,無關其他,不過是做生意的原則。
“你全都要?成啊,我這就給你準備賣身契去,呵呵,你等着。”
人牙子驚喜的睜大眼睛,這些人都是她批量買來,主要是衝着那幾個長相清秀的丫鬟,無論是買給人當小老婆,還是賣給妓院青樓,都能有一筆不錯的收入。
這些個做粗活的人本就輕賤,再看看他們的身板,想想奸細的傳聞,想買他們的人幾乎沒有。人牙子正懊惱着這些人,聞言忙不迭的點頭,只要有人能買,便宜些也無妨,總比這樣天天白花錢養着強。
金珠細細打量着賣身契,聽過了無數遍的東西驟然出現在手上,讓她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金珠妹妹,你真買人了?”
趙家姐妹也從沒有見過買賣人口,一直都在旁邊驚奇的瞧着,看見張氏離開金珠走了,她們才慢慢擠過人羣走到金珠旁邊,卻沒想到正看見金珠掏錢買人。
“嗯。”金珠點點頭沒有解釋,她買人的念頭也不過剛起,任何安置眼下的這五個人才是她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姑娘,我求求你,你買了我女兒和老婆子吧,還有我家小子,他沒病,真的,他真的沒病。”五個人中的一個男人,突然撲通跪在金珠的面前,哭着哀求着。
有一個人領頭,五個男人中的另外兩個人,也撲通跪了下來,拼命的朝金珠磕頭,嘴裡說着差不多的話,人牙子數着手裡的錢,眼睛放着光,臉上卻流露出痛心的表情,幫着那三個男人說起情來。
“唉,這位姑娘,他們也真是可憐,都是被人拖累了才落得如今田地,他們家的女兒婆子都是做事的老手,你要想幫幫他們,我也不多要一文錢,都打本賣給你,總不能讓他們一家子骨肉分離吧,唉!”
人牙子說得可憐,一雙眼睛卻賊溜溜的亂轉,瞄見金珠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神,才慌忙看向其他地方。
“都是誰,領來我瞧瞧。”
“哎,好,快,把這三人的老婆女娃領過來。”人牙子聞言狂喜,忙喊旁邊的壯漢幫忙,從人羣中拉出了兩個丫頭三個中年婦人,和一個病歪歪的年輕男子。
還沒等金珠細看,幾人就撲到一起抱頭痛哭。
“哎呦,哭什麼哭啊,你們今天可是遇見小菩薩了,還不快點給主子磕頭。”人牙子瞧着着急,用力把人撕拉開,生怕金珠一個不高興,不買了。
“求姑娘買了我們吧!”
“我什麼活都能幹,姑娘,你就買了我吧!”
男男女女一溜煙衝着金珠磕頭,饒是她心裡在鎮靜,也橫走了幾步躲開了,冷着臉只問人牙子,這些人都會做什麼,那個病歪歪的年輕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沒等人牙子答話,地上的幾人爭着說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說得金珠一腦門漿糊,無奈之下朝着人牙子發了狠話:“你讓她們一個個的慢慢說,要不,我一個都不要,連這五個人都退給你。”
“喊什麼喊啊,都想吃鞭子了嗎?一個個的好好說,再這麼沒規矩的吵吵,小心把你們都給賣到窯子裡去,哼!”
人牙子的話起了作用,五個女的沒再敢爭相說自己,相互看了一眼,在人牙子的示意下,從一邊開始,輪着一個個介紹自己會的事情。
兩個年輕的丫頭都只有十三四歲,先前不過都是三等的粗使丫頭,負責洗衣打掃澆花倒水等活。
三名中年婦人年紀都不大,不過三十幾歲的模樣,或是跟着丈夫在莊子上做活,或是在主人府裡當粗使老媽子,除了伺候主子的精細活,她們樣樣都拿手。
那個有些病歪歪年輕的男子,說話間眼睛裡帶着仇恨。他一直跟在父母身邊在莊子裡做活,也是一個裡裡外外的能手,之所以會一副病歪歪的樣子,不過是因爲人牙子要把他妹妹賣進青樓,他死死的護着,被人牙子活活的餓了幾天,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金珠一邊聽着一邊仔細的觀察,這些人手掌的老繭,臉上的風霜都證明着她們話的真實性。
年輕男子的話才說完,人牙子就瞪着眼睛狠看着他,如果不是金珠正考慮是否買她們,她會一鞭子抽下去。
“說說吧,什麼價,如果貴了,這五個我都退給你,我可不想弄些心裡不踏實的人回去,沒用上幾天就都跑了,到時候我找誰要去。”
金珠的眼睛朝更遠一堆人看去,提醒着人牙子,並不是只有她這裡有人。
人牙子心裡直犯嘀咕,她瞧着面無神色的金珠,狠狠的一咬牙,認了:“好,姑娘給我一個痛快,我也給姑娘一個痛快,這六個人四兩銀子。”
“三兩。”
“三兩八錢。”
“三兩。”
“三兩六錢。”
“三兩。”
“…”
一番討價還價後,三兩五錢買下了五女一男,加上先前的五人,她一共花費了五兩五錢銀子,買回了十一個人。
別說是趙家姐妹瞠目結舌,就連金珠,都驚訝自己今天的大手筆,這可是把她這段日子辛苦賺來的錢,花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