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行,我得趕緊趕回去,這事得先找個機會跟我們將軍說一說,事不宜遲,師兄能住幾天?我安頓好這事,再進城和師兄吃酒。”將官笑着推辭道,鏢師從懷裡摸了只小小的靛藍荷包出來,從桌子上推到將官面前,笑着說道:“多住幾天也沒事,等這事結了我再回去,這裡,師弟拿回去用,總要打點打點。”
將官也不推辭,收過荷包袖好,喝着茶,又和鏢師閒話了幾句,兩人站起來,出了茶館,抱拳告辭,各自回去了。
李小幺和李宗貴瞄着兩人出了門,也結了帳,跟了出來,見兩人一南一北各自走開,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貴:“一人一個。”
李宗貴伸手拉住李小幺:“大哥說過,不能讓你一個人落了單,我也不放心你,那個不用看了,咱們看住這個就行。”李宗貴說着,擡着下巴示意着將官離開的方向,李小幺重重嘆了口氣,也不堅持,和李宗貴一起,遠遠綴在將官身後,出了北門,走了兩三百步,周圍已經沒有了商販,行人也漸漸稀少,兩個人不敢再跟,站在一處賣烤羊頭的小攤前,買了十個錢的烤羊頭,一邊裝模作樣的等着羊頭肉現烤出來,一邊瞄着那將軍的去向,看着他一直往北邊的大營回去了。
李宗貴捧着包烤羊頭,兩人轉身進了城,一路急趕到大車店,張狗子正焦急萬分的站在大車店門口,掂着腳尖,伸長脖子四下張望着,見兩人過來,長長的鬆了口氣,急忙迎上去,接過李小幺手裡的大包小包,又要去接李宗貴身上掛着的大包小包,李宗貴擰着眉頭,示意他不必,三個人回到太平車旁,放好東西,不敢再多耽誤,李小幺跳上車,孫七弟吆喝着牛,出了南城門,一路往筆架西山回去。
李小幺掂了塊烤羊頭嚐了嚐,將手裡的荷葉包遞給了張狗子:“味道不錯,你和孫叔嚐嚐。”張狗子眉開眼笑的接過荷葉包,兩步躍到車前,和孫七弟你一塊我一塊,片刻就吃了個精光。
離筆架西山不遠,天色已經漸漸昏暗,李小幺跳下車,拉了李宗貴,落後十來步,低低的說道:“這事,回去別跟大哥和水生哥說了,反正跟咱們也沒關係。”
李宗貴腳下微微頓了頓,正要說話,李小幺挽着他的胳膊,接着說道:“貴子哥你想啊,大哥是個俠義性子,講究最多,這事要是讓他知道了,他必定要想法子跟筆架東山去說啊,或是要做別的什麼什麼的,可這事說不得,一說,人家不就知道是咱們做的好事啦,我看,算了,還是別說了。”
“這不行,這事,咱們不好瞞着大哥,小幺,這事無論如何不能瞞着大哥,你這話也有道理,不過你放心,大哥雖說俠義,也不是那拘泥不化的。”李宗貴擺着手,斷然否定了李小幺的提議,李小幺也不堅持,眼珠微轉,搖了搖李宗貴的胳膊說道:“好吧,我聽貴子哥的,不過,讓我跟大哥說,我說的對,你就點頭,說的不對,你搖頭就是,不能插話,讓我跟大哥說!”
李宗貴被李小幺搖得來回晃着,只好點頭答應道:“好,不過你不能亂說,有一說一。”
“那你放心,我李小幺從不說謊,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是二。”李小幺笑眯眯的保證道。
幾個人離筆架西山還有兩三里路,張大壯帶着兩三人,提着長槍,遠遠迎着接了過來,一行人回到山上,吃了飯,李小幺給幾個哥哥各泡了杯茶,蹭到李宗樑和魏水生中間坐下,拉了拉李宗樑,低聲說道:“大哥,我和貴子哥今天又碰到信陽府過來的那個鏢師了。”
李宗樑和魏水生立即警惕起來,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往下說,李小幺瞄了李宗貴一眼,轉身拉了拉魏水生,細聲細氣的說道:“水生哥,你還記得吧,去年咱們在柳葉兒茶坊見過一個信陽來的鏢師,就是那個鏢師頭兒,陰鷲臉兒的那個,今天見到的就是他,上回他不是說,不給筆架東山孫大頭領送年禮了,說反正一年也不從他山下走幾回,還說他有個師弟領着兵正駐在鄭城呢,不怕孫大頭領翻臉,那份年禮就被他和那幾個鏢師私分了。”
魏水生失笑起來,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頭:“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話多了?趕緊說正事。”
“嗯,”李小幺乖巧的答應着,轉頭看着李宗樑,接着說道:“今天我和貴子哥剛轉進鏢局那條街,正正巧看着他從鏢局出來,倒嚇了我和貴子哥一跳,一路盯着他進了柳葉兒茶坊,然後來了個將官,聽說話,還真是他師弟,後來就說到筆架東山,不過他說話聲音太輕,我和貴子哥也沒聽全,那將軍說,他們大帥想練練兵,若是還能這樣。”李小幺學着將官捻着手指:“就更好了,那鏢師就說,筆架東山可肥得很,還說,不然他在江湖上還怎麼行走。”
李小幺的話嘎然而止,李宗樑和魏水生等了一會兒,看着李小幺問道:“沒了?”
“嗯。”李小幺點了下頭,魏水生看看她,又轉頭看了看擰着眉頭的李宗貴,李宗樑眉頭皺了起來,看着魏水生:“只怕是孫大頭領沒收到年禮,找到鏢局去說話了,這樣的銀子哪裡能貪?這幾個鏢師也是膽子太大。”說着,嘆了口氣:“筆架東山也是招了無妄之災。”
“也算不得無妄之災,筆架東山孫大頭領名聲在外,就算沒這事,說不定哪天不是這個大帥,就是那個大帥的,也要拿他練了手,多好的事,又練了手,又發了財,又爲民除害添了功勞。”李小幺忙接過了話,李宗樑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轉頭看着李二槐吩咐道:“你去叫鐵木,還有順纔過來,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得防着這幫官兵打完東山,再順手牽了咱們西山。”
李二槐答應着,急忙跳起來奔出去叫人去了,魏水生上下打量着老老實實的李小幺,站起來,招手叫着李宗貴:“貴子跟我出來一趟,有話問着你。”
李宗貴答應着,急忙站起來跟了出去,李小幺比李宗貴跳得還快,搶過去挽住魏水生的胳膊叫道:“我也要聽!”魏水生拎起李小幺按回椅子上:“不是你聽的話,安生坐着。”李小幺眼巴巴的看着李宗貴跟着魏水生出了門。
李二槐帶着張鐵木、姜順才進來剛剛坐下,魏水生和李宗貴也一前一後進了屋,李宗樑看着張鐵木和姜順才交待道:“剛得了信兒,官兵這一陣子也許要清剿筆架東山,咱們得萬分小心,順才,你和狗子,嗯,再算上趙五哥和六順,你們四個,輪流到鷹嘴石那裡看着北邊的動靜,千萬大意不得。”
“大爺放心!”姜順才幹脆的答應道,李宗樑看着張鐵木交待:“你帶着人,明天早上帶人把糧食搬到山洞裡,放到那個小洞裡藏起來,再交待下去,一陣子,任誰不準下山。”
張鐵木忙答應了,李宗樑呼了口氣,正要揮手打發兩人離開,魏水生笑着交待道:“還有,鐵木出去就交待下去,從今天晚上起,各屋不準再點燈,院子裡的燈籠也全熄了,最好別讓人看到咱們這山上有人住着。”
“哎!”張鐵木重重答應道,見李宗樑和魏水生沒有別的交待了,和姜順纔出來,各自忙去了。
魏水生起身關了門,將桌子上的燈移到地上,看着李宗樑,沉聲說道:“大哥,這次官兵來,跟咱們劫了錢文宣有關,那錢家傷了人,又少了那麼多金子,必是找到鏢局討說法去了,也不知這中間到底經過多少曲曲彎彎,這事就算到了孫大頭領頭上,這事。”
李小幺惱怒的盯着李宗貴,李宗貴縮了縮脖子,攤着手,示意他也是沒有法子,李宗樑擡手敲了下李小幺的頭責備道:“跟大哥玩春秋筆法了?這禍事是咱們劫了錢文宣才招來的,孫大頭領若是逃不出來還好,若是逃過這一劫,這事哪能瞞得過?到時候來找了咱們麻煩,咱們就只能認個理曲!要打要殺都得隨人家了!”
“大哥說的對,這事,關着咱們在道上的名聲,咱們初入行,這名聲做壞了,往後麻煩事可就多了,小幺,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聽到沒有?”魏水生擡手擋着李宗樑的手,拉過李小幺,揉着她的頭,柔聲交待道,李小幺看着一臉怒氣的李宗樑,拉着魏水生衣袖,一邊答應着,一邊閃到了魏水生身後躲着去了。
“大哥,咱們得好好想想,這事到底要怎麼辦纔好。”魏水生拉着李小幺坐到自己旁邊的椅子上,看着李宗樑說道,李宗樑擰着眉頭,仔細思量了片刻:“這事,得跟孫大頭領報個信,信不信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