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知道的晚,開平府那邊該是早就發了邸抄*了,考武舉的,窮人少富人多,來得及。”李小幺一邊喝着花生湯,一邊笑答道:“窮文富武麼,前一陣子我還想過這事,這武舉要是能早些考就好了,這一科武進士出來,正好拉出來用用。”落雁又聽的不明所以,淡月眨了兩下眼睛,笑着說道:“那咱們還是趕緊趕回去的好,不然兵慌馬亂的多嚇人。”
“嗯,取筆墨,我寫封信。”李小幺喝了花生湯吩咐道,海棠收了碗,淡月和落雁忙着取出紙筆,研好墨,鋪好金慄紙,李小幺抓着筆調均氣息,想了一會兒,慢慢寫道:“信收到,武舉提前,這一科武進士出來就能放出去歷練一二,王爺真是英明!我打算趕回去看水生哥應試,十天後進北平,然後直接返回開平府,留長遠等人在淮陽等你。”寫完了,拎起來蹙着眉頭又看了一遍,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願意提筆,這字寫的,還真是越看越讓人看不下眼!李小幺折了信,裝在信封裡封了漆印,叫西安進來,吩咐他趕緊送出去。
林先生和智靜在開平府租了間五進帶大花園的院子,安頓下來有一陣子了,遣了人天天盯着寧王府和樑王府諸處。
東平一路緊趕回開平府,先直奔到寧王府將蘇子誠的口信送到,領了蘇子義的吩咐,這纔出門趕回樑王府,耽誤了小半天,出了樑王府側門,直奔柳樹衚衕,柳樹衚衕李宅這會兒也就魏水生住着,張大姐和孫大娘子成了親,都已經搬進了自己的新宅子居住,李二槐和張鐵木在軍中,張大姐帶着孫大娘子剛忙完莊子裡養蠶的事,這會兒正帶着孫大娘子四處看鋪面,想開間小點心鋪子,忙的實在難得有空往柳樹衚衕走一趟,反正宅子裡有張嬤嬤和紫藤等人看着,魏水生白天又要去靖江侯府學文,去不去也沒什麼打緊。
東平到了柳樹衚衕,門房忙親熱恭謹的上前見禮問好,今天倒也巧,範先生前天晚上趕回來給亡妻做冥壽,就是家裡多耽擱了兩天,魏水生今天在靖江侯府請了天假,這會兒正在隔壁範宅陪範先生說話解鬱,東平暗暗稱幸,忙轉到旁邊範宅,進去陪範先生和魏水生說了半天閒話,含含糊糊透了李小幺在太平府立了大功,這會兒已經平安離了太平府,正在返回開平府的路上,範先生長長的舒了口氣,捻着手裡的念珠,閉着眼睛唸了幾句佛,從過了年,他就皈依了佛門,不過李宗樑和魏水生等人顧念他身體,不許他全素,他也是個豁達人,也就初一、十五兩天茹素。魏水生一口氣鬆下來,滿臉笑容的站起來,也不說話,只衝着東平長揖到底,就又坐下了,東平忙着長揖回禮,又陪兩人說了半天閒話,才告辭出來,回去樑王府帶了廚師大餘,不敢耽誤,當天晚上就啓程趕往淮陽去了。
林先生得了稟報,沉吟了半晌,低聲和智靜商量道:“這人叫東平,是樑王爺身邊第一得用的小廝,他去寧王府,這是常理,回樑王府,也是常理,去柳樹衚衕做什麼?足足進去了兩個多時辰,你看看,他辰末到寧王府門口,巳正出來,兩刻鐘後回到樑王府,午末就出來去了柳樹衚衕,從柳樹衚衕出來,酉末就啓程離了開平府,你看看,倒有一半時候耽擱在柳樹衚衕,這一處,必是要緊之處。”
“嗯,說的極是,這些小廝最會揣摸主子的喜好意圖,既花了這些功夫在柳樹衚衕,這柳樹衚衕必是樑王心中的要緊之處,或有人、或有事,打聽出來這家人的來龍去脈沒有?”智靜搖着蒲團贊同道。
“聽起來好象尋常,那兩處宅子是兩家連一處,聽說原是哪一處的山匪,歸附了樑王,就跟着樑王進了開平府安頓下來,這幫山匪說是也就幾十人,內中有幾個大姓,一姓李,一姓魏,一姓範,還有一個姓張,還有不少女眷,姓範的讀過書,是軍師,如今除了女眷,這些山匪中一半在城外莊子裡務農,一半進了上四軍,聽說姓李的做了指揮使,零零碎碎的,也聽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林先生有些煩躁,智靜笑起來:“怎麼沒有有用的東西?一窩山匪,就這麼點子人,㕯也沒什麼有大本事的,竟能讓樑王親自帶回開平府,還做了指揮使!這中間多少古怪蹊翹,還不中用?看這樣子,我推算着,這緣由必在這些女眷身上!讓人細細打聽打聽,這窩山匪中,有沒有女眷入了樑王府的!”
“說的極是!”林先生飛着眉梢連連拍打着手裡的摺扇,揚着聲音叫了幾個人進來細細吩咐了下去。
水巖的信送進安遠侯府沒兩天,俞遠山等人的聯名摺子也抄到了安遠侯的案頭,安遠侯水大老爺立時打發人去請了弟弟靖江侯水清亮過府。
水砡一路親熱裡帶着恭敬,引着靖江侯進了內書房,安遠侯打發了屋裡侍候的小廝丫頭,將水巖的信和俞遠山等人的摺子遞給靖江侯:“你看看這個,那摺子還要兩三天才能呈進來,這是二郎讓人抄錄好快馬遞過來的。”靖江侯接過信和摺子,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又細細看了一遍,將信和摺子遞給安遠侯問道:“大哥的意思?”
“二郎說的有些道理,這兩個孩子都長大了,知道凡事留心,往細處着眼,這比什麼都強!”安遠侯輕輕拍着水巖的信,欣慰的說道,靖江侯轉頭看着旁邊正襟危坐的水砡,用摺扇輕輕拍了拍他笑道:“有子如此,令人欣慰,大郎放鬆,且隨意,自家人說話,隨意些好!不用這麼一絲不苟。”水砡恭敬的笑着,挪了挪身子,還是坐的端直,靖江侯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安遠侯滿眼愛憐滿意的看着兒子,揮了揮手笑道:“別管他,他跟着大爺,早就學成了這麼個端正的性子,二郎說的有些道理,這李家小五,確實不容小覷,不過這到底是小事,這份聯名摺子纔是大事!”安遠侯舉起摺子晃了晃說道,靖江侯贊同的點了點頭:“這摺子又上在恩科之前,一旦呈進,只怕一石擊起千層浪!”
“嗯,咱們先得了這摺子,這就佔了先手,這一科,郭家上下其手,這動作也太大了。”安遠侯接道,水砡微微躬了躬身子,接過了話:“郭家的動作,大爺都看在眼裡,很生氣,說科舉乃國家掄才大典,非一家一姓可覬覦。”靖江侯用摺扇拍着手,滿臉贊同的贊成道:“這纔是老成謀國之言,大爺一語中的!”
“嗯,這摺子上來的正是時候!咱們北平歷經幾代明君,積蘊已厚,從先慈孝後起,就開始謀劃開疆並土,大爺二爺更是青出於藍,不過兩年,就並了北寧和樑地。”安遠侯說到這裡,彷彿想到什麼,轉頭看向兒子水砡,水砡忙欠了欠身子,笑着說道:“武舉提前的緣由,確是因爲二爺要用兵,聽大爺說,二爺已經動身沿汝城、淮陽一帶調兵遣將,準備在池州和太平府戰酣時自淮陽出兵淮南路,奪取淮南一路,以打通往南的陸路和海路。”靖江侯聽的興奮的幾乎手舞足蹈,安遠侯捻着鬍鬚笑道:“取了淮南一路,一來可蠶食吳地,二來,可取歧、荊諸地,北平國統一天下,指日可待!咱們水家得跟上大爺和二爺的步子,看事看人千萬不能拘於一地一府,這眼光要放寬放遠,一來往後國家用人之處極多,二來,大爺二爺要收攏天下士子之心,也必要對天下士子不分地域、出身一體視之,有功就賞,有過則罰,這摺子若明發天下,必能替大爺、二爺掙個愛才的清名回來,這摺子,我的意思,水家附議。”
“大哥說的極是,正該這樣!”靖江侯忙拍着摺扇贊同,水砡掃了眼水巖的信,遲疑了下說道:“若有人提起李家小五太平府之行的功勞••••••”
“無妨,一來李家小五這趟太平府之行不爲人知,也說不得,二來,這是二爺的家事,咱們可不能插手大爺和二爺的家事,這是大忌。”安遠侯篤定的說道,水砡想了想,笑着點頭應了,靖江侯彷彿想起什麼,看着水砡問道:“二郎去元豐城詢二爺定親的事,到底有回話沒有?”水砡滿臉苦笑的答道:“哪有回話,大爺也寫了四五封信過去催問這事,二爺一個字的答覆也沒有,他走前又說過,這事他要自己安排,大爺如今也只好幫他敷衍着宮裡,看這樣子,這親事得等到二爺收了淮南路回來之後再說了!這一拖,又是大半年!”
“唉,二爺從小就是這麼個古怪性子,這兩年好象越發古怪了,還是大爺性子好,方正溫和,往後••••••唉,也夠羣臣受的!”靖江侯又是感嘆又是抱怨,安遠侯皺了皺眉頭,看着弟弟低聲警告道:“謹言!這不是臣子能議論的!往後不可再說這樣的話!”靖江侯急忙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