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現在得立刻趕回宮裡,時辰就要到了。娘明日進宮不要慌張,凡事都有你兒子我呢!”
顧誠玉朝着呂氏笑了笑,便退出了屋子。
他深吸一口氣,“走吧!”
剛回到大理寺,已經是亥時三刻了。顧誠玉打算小歇片刻,卻不想剛吹滅了燭火,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他立刻坐起身,披上了素縞,將長劍握在了手中。
“顧大人,太子殿下急召您入東宮,有要事商議!”王綴敲了敲門,對着屋內喊了一聲。
顧誠玉鬆懈了下來,立即將長劍放入空間內。將衣裳穿戴整齊,他開門便看到了等在門外的王綴。
“你怎麼沒回去?”顧誠玉有些奇怪,王綴不是朝廷命官,這麼晚是不必待在宮內的。
王綴臉上淡淡一笑,“您還沒回去呢!學生又怎能回去?都走了,您就沒人使喚人。”
顧誠玉聞言一愣,心中暗道:這倒是個會鑽營的。
“那便辛苦你了!”說完,他轉身便向漆黑的夜色走去。
顧誠玉腳下飛快,心中卻在思量,太子這麼晚還找他,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是不信自己白日裡對皇后的交代嗎?
還是說太子對即將要到的兩位藩王如臨大敵,想找自己過去商議對策?
想到這裡,顧誠玉不免又回憶起了白日裡碰到的三皇子。三皇子與之前看起來大不相同了,最起碼性子就比之前沉穩得多。
今日這般混亂的場面,對方不但沒有擔心害怕,反而還很沉着冷靜。就連知道皇上駕崩的消息,對方的臉上也沒看出絲毫異樣。
兩年多的時光,對方好似真的習慣瞭如此寧靜的生活。難道三皇子真的一心向佛,不再沾染塵世了?
沒走多久,顧誠玉就看到宮中到處都是燈火通明。望着前方的東宮,顧誠玉定了定心神,既然已經決定,那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下官參見太子殿下!”剛被領進書房,顧誠玉就看見太子殿下身着孝服,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那疲憊又哀慼的神情,讓顧誠玉覺得這位對皇上還是有幾分真心的。終究是父子,即便皇上對太子的情意遠不如對恭王的,甚至連靖王都不如。
可太子不知啊!還對皇上封他爲太子而感恩涕零呢!
就是不知若太子知曉遺詔之後,還能如現在這般鎮定嗎?
太子睜開微紅的雙眼,見是顧誠玉,便立刻放緩了神色。
“不必多禮!深夜召你入宮議事,倒是本宮太心急了些。”畢竟明日百官還要去弔唁,如此長跪,是個人都要吃不消的。
“殿下言重了!”顧誠玉看了太子一看,這時候太子應該守在靈堂纔是。現在召集他來,不知到底是什麼大事。
“聽聞母后召見了你,本宮有些意外。母后雖是後宮之主,但無故不能召見大臣。不過今日父皇駕崩,臨終前對你交代了遺言,母后會上心也是正常。”
說罷,太子深深看了一眼顧誠玉。
其實他十分好奇父皇對顧誠玉到底交代了什麼,尤其是父皇還將他們都趕了出去。他是太子,即將登基爲帝,父皇還有什麼不能對他說的,爲何要避過他?
還是說父皇交代的事就與他有關?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他起身,摸了摸袖口中的虎符。那是今日母后在父皇的龍榻上摸到的,母后知曉父皇的習慣,即便父皇病重,虎符也不會離他太遠。
若不是今日父皇突然發病,母后可沒這般輕而易舉地拿到虎符。
也是多虧了這虎符,不然他根本沒權利調動軍隊。那今日那場混亂最後以什麼結局收場,那還真說不清。
若沒有虎符,別說登基爲帝,說不得他連太子就要做到頭了,京中盼着他讓位的世家還少嗎?
父皇到臨終前,都沒有將虎符傳給他的意思,難道父皇並不屬意他成爲下一任君王?
太子這會兒細細一想,是越想越驚心。臨終前只單獨對顧誠玉交代遺言,對他則是什麼交代都沒有,這態度難道還不能說明一切?
太子只覺得胸口十分沉悶,今日響徹京城的喪鐘,如同敲在他心口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顧誠玉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但他依舊是這副說辭。縱使他暫時選擇了太子,可他依舊不會將這兩封遺詔交出,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日後太子對他不仁,那他還能借此翻身。這天下之主的位子,誰都能坐得,只看你有沒有能耐。
此時不宜妄動,靜觀其變纔是良策。
“殿下!今日皇上交代的遺言,下官已對皇后娘娘如實相告。”
太子猛然轉過身,他渾身顫抖着,眼中佈滿了陰霾。
“如實相告?本宮倒是覺得你一字也未透露。”
太子的語氣和神態與之前截然不同,變得冷酷又憤怒。那壓低的聲音中,彷彿夾雜着無盡的怒火與悲哀。
顧誠玉啞然,爲何太子會突然轉變態度,難道太子已經知曉了遺詔的內容?
還是說皇上的遺詔,根本不止自己一人知曉,皇上還傳了其他人?
想到這裡,顧誠玉覺得十分有可能。皇上性情如此多疑,會做兩手準備也並不稀奇。
只顧誠玉心中雖然翻江倒海,但面上依舊絲毫不露。
只見他緊皺眉頭,語氣中也有了一絲怒意。
“殿下!皇上對下官交代的遺言本不應該現在就和盤托出,只是皇后娘娘步步緊逼,以微臣的仕途要挾下官。下官不得不從,這纔將所有事全數告之,爲此下官還違背了皇上的旨意,已是不忠。”
顧誠玉說得委屈又無奈,然而太子現在心中已有了判斷,對顧誠玉的話並不願意輕信。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顧誠玉半晌,顧誠玉也毫不示弱地回望過去,臉上更是沒有一絲心虛的表情。
“顧誠玉,本宮待你也不薄。父皇已然駕崩,你難道不爲自己今後打算打算?日後只要本官登基爲帝,一樣會重用你,你不必擔心自己的仕途。”
太子突然軟下了語氣,對這樣的能臣,他願意禮賢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