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蔡有才說一塊死，顧氏抓着蔡有才喘息着，讓他趕緊的去弄藥來，她要喝藥死，絕對不能上吊死！不能跟蔡有祥一樣的死法！
“我要死！我要變成厲鬼！變成厲鬼回來找那些賤人畜生索命！”不過死也沒有忘了對蔡花家的仇恨，要變成厲鬼回來找蔡花家報仇。
蔡有才被她催着，要買毒藥還得去雜貨鋪看看有沒有。心裡卻打定注意，他們老兩口子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啥事兒就都沒有了！他心裡也能放下，不會再死揪着了。
安撫了顧氏，讓她喝了藥睡覺，自己挪着步到雜貨鋪來，
“家裡的老鼠偷吃糧食，給我弄點老鼠藥吧！”
“就還只有一小包砒霜，留着我們家自己使的，你要是買就先賣給你！”
蔡有才聽着是砒霜，心裡顫了下，嘴有些哆嗦，
“…好！”還是應了聲，掏錢買了那一包砒霜回家。
“這個最好拌上饃啥的，放在糧食旁邊，那老鼠纔會吃！”
聽着這句好心提醒，蔡有才覺得他心裡抽着疼起來。他沒有下地，家裡的人都下地砍玉米稈去了，就只有蔡世全自己坐在廚房裡端着半碗趙春蘭娘送來的面丸子吃着。
顧氏醒過來，見蔡有才已經買好了藥回來，心下就有些猶豫起來。不過看看外面的天，又快晌午了，想到這些天出的事兒，她是實在受不了，挺不住了，而且她想要找蔡花一家和大力娘報仇，根本沒有辦法下手！看她哥帶人過來被打成那樣，她要是敢再整啥幺蛾子出來，蔡東林那個沒人性的畜生都不跟她親了，到時候指定幫着蔡花那小賤人可這勁兒整死她不罷休！她要死了變成厲鬼！然後回來報仇索命！
想着顧氏眼裡閃過一抹狠厲，咬着牙，握緊了拳頭。
蔡有才看着心裡暗歎口氣，見都晌午了，就把家裡最後一隻公雞給殺了，燉了一鍋雞肉，等着蔡賢俊幾個回來吃飯。
幾個人回來的時候老遠就聞到香味兒，都詫異的很，家裡的那隻公雞是打鳴的，顧氏前些日子生病吃下蛋的母雞都沒讓吃那公雞，咋蔡有才把雞殺了！？
“忙活了這些天，也沒吃上一頓好的，我就把雞給殺了！也都補貼補貼，下面還得犁地種麥呢！都吃飯吧！”蔡有才看着幾個人詫異的臉色笑了笑。
“哎呀！爹孃這是又做了好東西吃啊！我們家這都好幾個月沒有吃到肉，見過油星了！倆孩子都饞的不行了！”晉氏卻也跟着過來了，忙喊了蔡高奎和蔡曉敏過來吃飯。
“吃吃吃！嘴賤的就知道吃！見不得人家吃一點好東西，都塞你那騷逼裡面你就稱心了是吧！？”顧氏聽晉氏說這話，立馬張嘴就罵。晉氏這些天都沒有過來看過她，有事兒跑的快。吃的比誰都貼的緊！
“你……”晉氏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刷的就難看了下來。
“滾！你個賤騷逼給我滾遠點！要塞就回你孃家使勁兒塞個夠！別以爲我不知道，啥到孃家去借錢，家裡沒銀子沒東西，不要臉的賤人天天惦記我的東西！都弄走塞你孃家騷逼裡去了！”顧氏陰冷着臉，指着晉氏罵的難聽。
晉氏向來得顧氏看重，每次都是得意的站在一旁看顧氏罵孫氏幾個兒媳婦，這麼重的話她卻是頭一回聽，當下就不願意了，咧嘴就哭着鬧了起來，
“哎呀！要逼死人了！不能活了！我這嫁過來過了多少年苦日子，都是從孃家往這拿東西，那會走孃家頂過啥東西！這麼冤枉我，我不活了！”拍着退，一邊哭喊的厲害。
“玉芝娘……”蔡有才想說倆人吃了飯就都去死了，還管兒媳婦這事兒幹啥！？鬧起來了也不好的，吃一頓就吃一頓吧！
“讓她去死！他孃的喊着死咋不去死！？坐着不動屁股，就他孃的等着拿老孃的東西往她那賤騷逼裡塞的！”顧氏一邊罵着，拿了門口的埽拂就去打晉氏。
晉氏看顧氏竟然來真的，當下就哇的一聲哭着喊着跑了。
顧氏攆出去好遠，累的扶着樹喘息，嘴裡還罵着。不過扭頭就看到不遠的地方飄着一個人影，沒看清臉她知道那是蔡有祥，嚇的尖叫一聲，揮着埽拂罵，
“都去死！都去死！你是自己該死的，你是自己死的！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該死！該死！是你自己該死，弄死你也是活該的！活該的！”
蔡有才聽着顧氏越說越沒邊兒，急忙上去叫她一聲，拉着人就往屋裡拉。
衆人早在晉氏哭嚎的時候就過來看熱鬧了，聽顧氏說這話，都猜測顧氏這是自己都把不住勁兒，自己都要承認害死蔡有祥了！
不過晉氏走了，蔡高奎和蔡曉敏倆兄妹卻沒有走，直接就鑽進廚房裡，拿着碗等着舀飯了。
趙春蘭看着，就拿了孃家送來的一大把細粉掰斷放進鍋裡，又忙弄了菜也往鍋裡放，又燒了把火，悶了一會，等蔡有才勸好了顧氏這才舀飯。
本來一隻雞一家幾口人吃就有點少，再加上蔡高奎和蔡曉敏兄妹倆像餓狼一樣，看着鍋倆眼都能冒綠光的，加了一堆的菜進去，一人舀一碗，兄妹倆人還喊着要肉，碗裡肉少啥的。
鍋底都被舀乾淨了，趙春蘭看着抿了抿嘴，冷眼看着倆人，
“要是不吃就回家去！”都舀了不少肉進去，她碗裡就幾塊肉給閨女吃，全是細粉和菜，還不舔着筷子叫喚，叫喚個啥！？
見趙春蘭生氣了，倆人忙端了碗，看鍋裡空了，抓了饃就到院子裡去吃了。
顧氏碗裡是放着一個囫圇雞腿的，她好吃細粉，也放了不少，沒敢多放菜給她。顧氏就這還有些不滿，見家裡都吃蜀黍面饃，趙春蘭給她拿的是白麪饃，還是點着趙春蘭罵了一通不孝順，不會操持家，啥啥都不會，當初咋瞎了眼要娶趙春蘭過門啥的。
趙春蘭也不是頭一回聽，沒有吭聲，讓她罵了一通，端着碗坐在廚房裡喂蔡言言吃肉。
吃了飯，幾個人又都下地去了，顧氏看看蔡有才，就要死了，她心裡還是有點不想死的，而且她要是死了，不是便宜了蔡花那一家賤人和大力娘那個老騷貨！？越想越不能這麼便宜了她們，當下拄着柺棍就出來，衝着蔡花家的方向就開始罵。
她這回罵也不題名道姓了，不過那話一聽就知道是在罵蔡花家，連帶着韓氏和大力娘，跟蔡花家一塊的親戚全罵上了。
蔡有才看着她喘息着，還是嘴裡罵個不停，張張嘴想攔着，又想倆人死了也就是最後一回了，沒有吭聲，在後頭跟着她，別讓她摔了啥的。
顧氏也不在一個地方罵，從蔡花家門口過了一遍，然後滿村子的轉圈罵，一條衚衕一條衚衕的罵過去，罵累了就坐下來歇歇，然後起來再罵。把整個蔡家莊的每一條衚衕都轉悠了一個遍兒，罵的實在累了，纔回了家。
蔡有才把剩下沒捨得吃的半碗雞肉端過來讓她吃了，想提喝藥的事兒，顧氏累的吃完躺在炕上就睡着了。他抿着嘴，看着顧氏，伸手把她頭上已經花白的頭髮攏到耳朵後面。
蔡花聽說顧氏滿村子的轉悠着罵人，沒有說話，看着秫秸上使勁兒蹦躂着的螞蚱，用了全力卻只蹦起一點，拍着膀子飛也只飛了不到三尺遠，勾起嘴角，
“快十五了，該到縣裡買月餅啥的回來走親戚，過十五的！”
“家裡這一攤子事兒還得你，還是我去吧！”鄭墨辰知道蔡花要看着顧氏咋死的，皺着眉毛想了想，就把事兒攬了下來。
“好！”蔡花想想就點了頭，站起來拍拍屁股上沾的草葉子，帶了綠兒回家準備晚飯。
蔡有才等到晚上，家裡的人幹活回來，顧氏還沒有睡醒，暗歎口氣，只好幫着去做飯吃。
顧氏吃了飯不睡覺，白天睡多了，也不困了，半夜裡起來拉着蔡有才跟她一塊，拄着柺棍，又滿村子的走街串巷罵人。
她白天罵的時候各家的人都還在地裡幹活，即使有誰家在的也懶得理會顧氏，只是大半夜的罵人，還滿村子的轉悠，不讓睡覺，當下就心裡惱了。
不過吭聲的人都被顧氏抓着好罵了一通，顧氏能不點名道姓就把人罵的狗血淋頭，現在她又這樣，誰敢出來抓着就往人身上撞，要撞死賴着人，就有人只在院子裡罵幾句，不管她了。
蔡賢俊和蔡錢通蔡東銀幾個也都被顧氏罵了起來，跟在顧氏後面勸她回去。顧氏是死活不回去，她心裡憋着滿腔的仇恨，不發泄不發泄，她絕對不能就這麼死了！就算死了變成厲鬼回來索命報仇，那之前也不能讓蔡花那賤人一家好過了！
顧氏死活不願意回家，又有蔡有才撐腰，不讓蔡賢俊幾個人攔着，更加張狂了，罵累了就坐下歇着，蔡有才拿着吃的和水杯遞過來，吃吃喝喝歇歇，繼續罵。
蔡花站在院子裡聽了一會，讓孫氏回屋睡覺，
“讓她蹦躂！”
孫氏知道這幾天蔡花天天在地裡忙活，人都曬黑了，就也勸她回屋睡覺。顧氏現在越來越不像話，有這樣的人在，她們家啥時候也過不少好日子！孫氏忽然希望顧氏還是早點死的好！雖然這樣不太好，但顧氏不死，她們都安生不了！
顧氏罵了大半夜，把蔡家莊轉悠了兩圈，實在累的不行，這才被蔡有才勸着回去。
喝了碗水，顧氏躺在炕上，不讓滅燈，不讓蔡有才睡，自己也不睡，
“當家的！你要是看見我睡了，就拿針扎我！千萬別讓我睡啊！”
“好好！我看着你呢！”蔡有才應着，想到了那分好的兩包砒霜。
顧氏還是睡着了，而且做夢了，蔡有祥過來掐她，要把她拉下去。她嚇的哭喊叫喚，卻一點用處都沒有，發不出聲音。醒過來一身冷汗，臉色煞白煞白的。
“當家的！我…我們快點！我們快點！”抓着蔡有才讓快點喝藥死。
等送了蔡賢俊幾個下地，家裡人都走了，把蔡世全哄到廚房裡，給他個木雞玩兒，就端了兩碗水過來，拿出兩包砒霜。
顧氏拿着藥，倆手抖了起來，心裡猶豫害怕，可又實在撐不住了，咬咬牙，
“我們一塊吃！一塊死！”
“玉芝娘！讓你跟着我受苦了！下輩子我託生到有錢人家，到時候你想要啥，我都能給你弄來！”蔡有才眼眶有些紅。
顧氏眼神就閃了下，想到了頭一回見蔡有志的時候。下輩子…下輩子她要生在大戶人家，當小姐！讓蔡有志求着她，大力娘那個賤人也求着她，她再把老賤人兩口子踩死！十里八村不知道多少人喜歡她，爭着搶着娶她，就只有蔡有志，眼裡只看到大力娘那個老騷貨！
蔡有才伸手握着顧氏的手，
“玉芝娘！一塊吃！一塊死！”
“…好。”顧氏拿着藥，看着白髮發的砒霜，嚥了下口水，吃下去她就再也活不了，再也看不見，再也沒有現在的東西了！也就再也…看不見不願意娶她的那個人了！
不過見蔡有才看着她，擡手把藥往自己嘴裡送，也跟着擡了手，把藥往嘴邊兒送。
“玉芝娘！下輩子，我們還一塊！”蔡有才停頓了下，凝視着顧氏，想到顧氏嫁給他的時候，高挑秀麗，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忍不住抿嘴衝着顧氏笑，眼淚卻流了出來。
“一塊！”顧氏說着一塊，心裡卻不想死了。
蔡有才聽着深吸一口氣，一把擡手把藥吃進嘴裡，端着碗把水喝下去。扔的碗掉地上摔了幾瓣子。
顧氏卻還鏗着時間，手抖着不想往嘴裡送，睜大着眼看着蔡有才，嘴脣哆嗦。而且她想到了做的夢，蔡有祥掐着她，拉着她，要把她往地下拉，給他償命！心裡就更加不想了。
蔡有才眼神一點點的黯了下去，噗嗤一聲，吐了一口血出來，抓緊了顧氏的手。
“當家的！你咋了！？當家的！”顧氏看着嚇了一跳，忙趁機扔了手裡的藥，去扶着蔡有才。
蔡有才擺擺手，自己擦了嘴上流的血，
“玉芝娘！你自己好好的活着！別想事兒了！安生下來，老四家孝順，你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那些孽就讓我替你還了！你也不要想了，他們都不會來找你的！都不會的！”說着搖搖頭，衝着顧氏笑笑，送了手，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走。
“當家的……”顧氏愣滯了，蔡有才都知道！？竟然都知道她幹過的事兒！？
顧氏不知道，倆人同牀共枕幾十年，蔡有才不笨，她的事兒又咋能瞞過他！？一樁樁一件件，就算當時不知道，沒發現，過後也能察覺到端倪。蔡有才是愛慘了顧氏，即使知道顧氏是個啥樣的人，還寵着她，慣着她，幫着她，就希望有一天，顧氏也能把他放進心裡。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在顧氏心裡的分量，或者根本就是堵，結果還是輸了！
蔡有才走到堂屋門口，扶着門框回頭最後看了眼顧氏，帶着深深的不捨和眷戀，凝了她一會，還是轉身出去了。他一輩子罪孽深重，現在臨死之前還想再給爹孃和大哥磕個頭，只希望下輩子做牛做馬償還了！
顧氏看着蔡有才蹣跚的背影，滿是蒼涼孤寂，頓時心裡酸的不行，眼淚啪嗒啪嗒就落下來，張張嘴叫當家的，卻沒有發出聲音，扭頭看看被仍在桌子撒了的砒霜，她不想死！她喊着要死，可是臨到頭上，卻一點也不想死了！她捨不得！她活着就還有希望，死了就啥也沒有！
等她回神想去追蔡有才的時候，出了門卻沒有見到蔡有才人到哪去了，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心裡沉了下去，就往村口去找。
蔡世全是看見了蔡有才往哪走的，只不過顧氏沒有想起來問，等她轉悠了一圈，連村口都沒有找人再回來問的時候，知道蔡有才上南山那邊去了，愣了下，抿着嘴坐在院子裡也不找了。老蔡家的墳地就在南山那邊，蔡有才往那邊走，一定去墳地裡了！去墳地裡幹啥，她想想也就知道了！覺得她害死了崔氏和蔡有祥，過去懺悔去了！
顧氏臉色有些陰，卻不想她乾的那些事兒，造了多少孽，喊着要死，臨到死了等蔡有才吃了藥又反悔不想死了。蔡有才那是替她死，替她贖罪呢！
蔡花正在地裡翻玉米，看着不像要下雨的樣子，想着要不要澆了水再犁地，這樣地裡保墒，種了麥才能出的好。
“小姐！小姐！小姐！”綠兒急慌慌跑着過來，一蹦子跑到蔡花跟前，喘息着，
“小姐！倆人喝藥一塊死，顧氏等蔡有才喝了反悔不想死了！蔡有才現在往南山墳地去了！”綠兒一口氣說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蔡花眸光猛的一縮，眼神瞬間就凌厲了起來。
“大姐！？”蔡結實看着蔡花，皺起了眉毛。蔡花幹啥事兒都沒有瞞着他，讓他看着，明白着，舉一反三的教導他，就怕他不懂這些，以後出門幹啥的被人謀算。蔡結實知道蔡花爲顧氏的事兒費了多少心思，現在顧氏卻沒有死，死的卻是蔡有才，蔡花指定心裡怒的。
蔡花是怒，不過也就一下子，握了下拳頭，鬆開手，見蔡結實擔心的眼神，想到顧氏和蔡有才的事兒，勾起嘴角冷笑一聲，
“自己選擇的路，那就得跪着走完！”既然顧氏不想痛快的死，她會讓她好好的活着，每天都過得有滋有味！讓她好好體驗一下是活着好，還是死了好！
蔡結實看蔡花這樣，就知道給顧氏的不是一條路，見蔡花看着他，眸光轉了轉，點頭表示明白了蔡花的意思。死，有時候往往比活着還要痛苦！顧氏老婆子不想死，那就痛苦的活着，更好！
等晌午都回家做飯吃飯的時候，顧氏站在衚衕口的地方看，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遠遠的見趙春蘭揹着孩子回來，忙上前幾步，
“看見你爹了沒有！？”
“爹！？爹不是在家裡陪着你的嗎！一上午都沒見他到地裡去啊！”趙春蘭看着顧氏的忐忑不安又糾結害怕的複雜表情，皺着眉毛，眼神也複雜了起來。想到這兩天蔡有才的異樣，就算家裡的出着事兒，那也跟以前不一樣的，心裡就懷疑了起來，試探的問顧氏，
“爹咋了！？”
“…你爹他…他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顧氏吭哧着，竟然沒有說出蔡有才往南山墳地去了。
趙春蘭狐疑的看了看顧氏，見顧氏躲閃開眼神，越是心裡懷疑。顧氏向來誰都不怕，別說怕人看，那是半夜裡能罵街罵一整個村子的人，會害怕她看！？只可能是顧氏又幹了啥事兒，跟蔡有才有關！
“知道爹出來往哪走的嗎！？”一邊往家走，一邊問她。
“不…不知道…沒看見！出來人就沒影兒了！”顧氏說話都不利索了，卻還是沒有把話告訴趙春蘭。
趙春蘭停下來看看她，想問事兒。顧氏卻是轉身快步回了家，進了堂屋。
“你爺哪去了！？”回頭就喊了蔡世全問。
“那邊！”蔡世全伸着手指着南山的方向。
趙春蘭心裡咯噔一聲，頓時預感就不好了。蔡有才這兩天怪異，還把家裡的公雞殺了，花錢買肉吃，昨天還囑咐了當家的幾句話。啥照顧好家裡，來回說了幾遍。現在又往山南墳地那邊去了，這是…。
“賢俊家的！賢俊家的！快點出來吧！你爹出事兒了！”她這邊剛想到那個可能，外面就聽到有人喊着蔡有才出事兒了。
等到了跟前，蔡有才已經被人遠遠的擡過來，滿嘴吐血，全身不停的發抖，上下牙死死的咬着，咯吱咯吱響，嘴都咬爛了。
“爹！？爹！？”趙春蘭忙放下孩子上來，蔡有才已經失去意識了，根本聽不清叫喚。
那邊顧氏出來，扶着門框看着蔡有才的樣子，兩腿一軟就酔萎在了地上。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那邊清晨過來給蔡花家送節禮，聽有人喝藥死了，見蔡花使眼色，吩咐他的話，恭敬的點了下頭，就過來了，
“誰病了？誰病了！？快給我看看！我會治！”扒開人進去。
衆人忙讓開，讓他進來。
清晨看了蔡有才的情況，搭了他的脈象，當下就把人扶起來，從後背用內力給他逼毒出來。
只是蔡有才吃下去那麼久，要不是量少，早就死了！那是砒霜，不是別的！
蔡有才吐出一口黑血，雖然咬牙咬的不那麼緊了，卻依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清晨看着再一掌，等蔡有才又吐了一口黑血，意識回了一點，卻說不出話來，看着蔡賢俊，眼裡傳遞着消息。
“爹！？爹我都懂！我都懂！”蔡賢俊哭着抓住蔡有才的手，猛點着頭。
蔡有才中毒深，也就那麼一會，頓時又連着吐了幾口黑血，人就又昏迷着，全身抖動。
清晨搖搖頭，遺憾的嘆口氣，
“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活了！太晚了！早是剛吃下去沒多會，還有希望！現在只能等着裝棺材了！”說着看了眼顧氏。
顧氏聽着，心口涌上來一口死氣壓着喘不過氣來，喉嚨一陣腥甜，死死的壓下去，連爬帶跑的過來，撲在蔡有才身上，
“當家的……”
蔡有才卻是已經聽不見了。
看着蔡有才一點點的出氣多，進氣少，掙扎的越來越弱，嘴裡不停的流着血，她才真的害怕了！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即使看到蔡有祥的鬼影，被吊在歪脖子樹上都沒有這麼害怕！才猛然間明白，蔡有才寵了一輩子，慣了她一輩子，到頭來爲了她命都搭上了！要是以後沒有蔡有才了，沒有人寵着她，慣着她了，她的日子還咋過！？
她幹啥事兒，都有蔡有才幫着，慣着，別人都不支持她，也就只有蔡有才支持她，幫着她！如果沒有蔡有才，她的日子絕對不可能過的那麼…舒坦嗎！？不！她過的不舒坦！因爲有人的日子過的比她舒坦多了！比如大力娘那個老騷貨！蔡花小賤人一家子！
蔡有才也就掙扎了一會，就蹬腿不動了。
蔡賢俊和趙春蘭，蔡錢通當下就哭了起來。
趕過來的蔡東銀和晉氏兩口子，蔡東志也都跪在蔡有才跟前哭了起來。
蔡世全見人都哭，蔡錢通哭，也跟着咧嘴哭。蔡言言自己站在一旁哭的可憐。
一時間哭聲震天，衆人看着也都退開，讓一家人都哭。
不少人正從地裡回來做飯吃飯，聽着動靜都過來看。見蔡有才喝藥死了，忍不住唏噓的不行。
蔡東林一直躺在炕上，沒人給他說，還不知道外面的事兒。
蔡花遠遠的看了一眼，回來把事兒給蔡東林說了。
蔡東林直愣愣的看着蔡花，長着的嘴合不上，等回神，慌忙的就要下炕。
孫氏要攔着，蔡花搖搖頭，幾個人上去扶着蔡東林出來看。
都八九天了，蔡東林傷口用的藥都是大白拿過來的，已經長的差不多了，只是急急地下炕，趕出來，還是扯開了傷口，顧不及肚子上的傷，強忍着疼趕過來，就見蔡有才直挺挺的躺在門板上，臉色紫黑，嘴脣發黑，沾着黑血，胸前也全是黑血，衣裳都被染溼了，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死，他喉嚨咕嚕一聲，一口鮮血吐出來，眼前就有些黑，兩腿也有些飄了。
“爹——”用盡了力氣叫一聲爹，蔡有才卻是再也聽不見了。
衆人看着蔡東林的樣子忍不住搖頭。蔡東林是個孝順兒子，只是蔡有才娶了顧氏這樣的人，還寵慣一輩子，寵的啥事兒都幹，那是不值得！
顧氏卻聽着蔡東林喊爹，猛的扭頭，看到蔡花一家都過來了，眼神頓時仇恨起來，厲聲叫罵着，
“你不要臉的畜生！就是你們家害死了老頭子！你們一家子都是喪盡天良豬狗不如的畜生！人已經害死了，現在你們心裡乾淨了！都是你們一家賤人！要不是你們老頭子就不會死！你們害死了人還敢過來，是看我還活着是吧！？再過來害啊！過來殺啊！那刀子捅啊！”叫罵着，看鄭墨辰在一旁攙着蔡東林，卻不敢衝過來。
“你住嘴！爹他是你害死的！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你自己造了一堆孽，讓爹給替了，你不知道悔改，還喪心病狂的到處亂罵！你自己不要臉了，自己咋不去死！？你不是想要錢嗎！你死了我天天燒給你！不把你砸死在錢堆裡，我一天都不會忘了的！應該償命的是你這個孽障！”蔡東林見顧氏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當下怒火蹭蹭的燒着，指着顧氏恨恨的罵了起來。
顧氏愣了下，當下就氣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的指着蔡東林，氣的說不出話來。
“驗血的水裡被加了白礬，不管是誰的血都會融合！”蔡花冷眼看着顧氏，冷哼一聲，給清晨使眼色。
清晨點頭，到廚房裡拿了碗舀了半碗水過來，直接紮了蔡有才的手滴血，端過來讓蔡東林也滴血。
蔡東林閉上眼，心裡揪的透不過氣來。滴血認親的水裡被加了白礬，他是看着花娘放進去，端了碗出去的。事實已經擺出來了！
蔡花看着蔡東林臉色蒼白，嘴都發白的，一臉痛苦的樣子，雖然不忍心，不過顧氏都到現在了還死不承認，必須拿着事實當面擺到大傢伙的面前，看她還咋狡辯！？
轉頭低聲跟芳紅說了兩句。芳紅又端了半碗水過來，問哪位嬸子大嫂家裡有白礬弄一點放進去。
家裡炸油條都是要用白礬的，顧氏家隔着一家就是炸油條麻花的，當下就回家弄了一點白礬過來。
芳紅給那人家道謝，把白礬加進水裡，端過來遞給蔡花。
蔡花讓鄭墨辰給蔡東林扎針，滴了血進去，又滴了蔡有才的血進去，不過一會就融合了。又端着讓衆人試，
“各位大爺大叔嬸子大娘，這碗加了白礬的水，不管誰的血進去都會融合，你們要是不信，可以都試試！”
綠兒看着當下拿針紮了自己的手，滴了血進去，結果也融合了。
衆人看着就稀奇了，有正在蔡花家幹活的長工短工，也站出來幾個紮了針，滴血到碗裡，結果所有人的血都融合在了一塊。
“呀！這麼多人老的老，小的小，總不能都是一個爹孃生的吧！？”就有人訝異的說了句，衆人鬨笑了一聲，又忙忍住。現在蔡有才死了，都正傷心，他們要是鬨笑起來，這就讓蔡東林心裡不得勁兒了！
蔡花勾了下嘴角，端着碗讓顧氏看，讓蔡賢俊幾個都看看。
那邊鄭墨辰又紮了蔡東林一針，滴了血到清水碗裡，清晨端着碗等着。
蔡花也不知道蔡有才是不是和蔡東林一樣的血型。不過蔡有祥和蔡有才不可能血型完全相同，中間還有個顧氏，蔡東林這裡又隔着一層，那血型就不可能完全一樣，那就不會融合了！
“兩種血互相排斥！”清晨見兩滴血沉到一塊，卻不融合，反而又分的更遠，忙說着端給蔡花看。
蔡花鬆了口氣，抿着嘴眼神犀利的看着顧氏，
“你還有啥話說！？要是還不承認，我們還有另外的法子！把大爺的墳挖開，滴骨認親也是一樣的！”
顧氏剛要狡辯，聽蔡花又說滴骨認親，當下臉色死死的繃在一塊，死死的咬着牙關，直接癱在地上。老大是蔡有祥的種！她早該直接掐死了他的！
衆人看着顧氏的樣子，看看碗裡互相排斥的兩滴血，頓時恍然。當下就疑惑了起來。那天滴血認親他們也都是看見的，要說水裡加了白礬，才讓倆人的血融合到一塊的，那蔡花家爲啥這樣做！？這樣不是不對了嗎！？
蔡花當然知道衆人都想的啥，眸光幽轉，抿了嘴看着顧氏冷聲道，
“那天滴血認親，看在你不管咋樣，好歹生了我爹一場的份兒上，我跟結實都想着放你一馬！保留你最後一點顏面！你自己不知好歹，又是放火，又是罵人，現在竟然又害死了人！還有臉把你造的孽往我們頭上推！”
衆人頓時明白過來了。那是蔡花家心好，善良，想要維護顧氏的臉面，結果現在顧氏自己不知悔改，又害死了蔡有才，蔡花家這是忍不下去了！這樣做已經仁至義盡了！換成別人當下就把顧氏揭穿了！一邊誇着蔡花家心太好，一邊罵顧氏下賤不要臉的惡毒老婆子！該死的是顧氏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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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衆人喊的話，見那麼多人瞪着她，眼神都帶着鄙夷不屑憤怒，喊着她該死，顧氏心裡恨的不行，衝着蔡東林就嘶吼起來，
“野種！你跟你那個該死的爹一樣，你們都該死！我當初就不該留着你，就該直接掐死了你！讓你跟該死的爹一塊去死！都去死！都該死！你們全部都該死！都死！”所有的事兒都被人剝個乾淨，再也沒有啥狡辯能讓人相信了，沒有蔡有才在一旁支持她，寵慣她，啥都不顧了，衝着蔡東林和蔡花幾個瘋狂的大吼大叫的罵着蔡花一家都該死。
蔡東林搖搖頭，他現在恨自己爲啥要有個這樣的娘！他不希望自己的娘也能像別人的娘一樣，就算碎嘴，就算喜歡叨叨西家長，東家短都行，咋會有個這樣惡毒陰狠的親孃！？那個時候才二十歲，就能爲了銀子幹出那種不要臉的事兒，再把人給逼死，現在又害死了爹！
蔡賢俊和蔡錢通幾個都愣愣的看着，雖然早就懷疑，但滴血認親是他們看着融合的，現在事實是另外的，又擺在了他們眼前，又加上蔡有才死了，還是因爲這個親孃，頓時就有些接受不了。
蔡花看着顧氏瘋癲的樣子，眼中冷光閃爍，瞪着她喝，
“你不是要跟蔡有才一塊去死的嗎！？咋蔡有才把藥喝了，你們說好一塊喝，一塊死，蔡有才死了，你咋沒有死！？你是騙死了蔡有才，自己不想死了！因爲你心裡想着要再謀害人，還要完成你當年沒有完成心願，讓你喜歡的男人要你！你先氣死了你婆婆，害死了大哥，現在又把蔡有才也騙死了，你這種惡毒陰狠沒有一點人性的人，別說那個人會喜歡你，所有人都不會喜歡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都不會喜歡你！”
“你胡說！你胡說！他們死了那是因爲他們都該死！我沒死就是因爲我不該死！他也會喜歡我的！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喜歡我！都不會再喜歡那個老騷貨！”顧氏聽着蔡花喊的話，當下怒不可遏，衝着蔡花就歇斯底里的喊過來。
“你再喊，花爺爺也是不會喜歡你的！他只喜歡花奶奶！”蔡花看着她，眸光飛閃，輕蔑的看着顧氏嗤笑一聲。
“他會喜歡我的！他一定會喜歡我的！大力娘那個老騷貨根本就不配！那老賤人她就不配！”顧氏腦子壓根就沒想，張嘴就吼出來了。
衆人聽着頓時就愣了，顧氏竟然喜歡蔡有志！？蔡賢俊幾個更是直接愣的不知道反應了。他們的印象裡，一直都是蔡有才寵慣着顧氏，顧氏說啥蔡有才立馬就應啥。恨不得把人寵上雲彩眼兒裡。顧氏對蔡有才不說多好，但明顯也是依賴的，現在竟然爆出顧氏喜歡蔡有志，那樣子對大力娘恨的不行，他們也終於明白顧氏爲啥總之跟大力娘過不去，看大力娘不順眼了！
看着衆人都不敢置信的樣子，顧氏這才反應過來她喊了一時被蔡花激怒，把啥話都喊了出來，心裡埋了多少年的話，還是當衆喊出來的！頓時心裡怒火滔天的燒着，眼神狠厲陰毒的瞪着蔡花，爬起來朝蔡花就撲過來，
“該死的小賤人去死！”
蔡花抿了嘴，微眯着眼，等着顧氏衝上來，迎上去一腳把人踢開，
“這個下賤陰狠惡毒的老女人，就該拿爛菜葉子和石子砸死了她！”
“老賤人！砸死老賤人！太惡毒了！”衆人本來就已經憤怒了，聽蔡花喊話，當下手裡拿着菜，端着碗的都已經朝着顧氏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