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寶春怎麼也沒想到,剿匪事件竟然牽扯出個趙三娘來。
官府審問時,被抓的匪徒爲了將功贖罪,就把趙三娘給咬了出來,說要沒有她的指點和幫助,他們不可能毫無知覺地摸到寶春家放火綁人。
然後,將前前後後的細節詳細無比地呈報上來,包括,怎麼找上趙三孃的,趙三娘怎麼爽快答應他們的,又是怎麼掩護他們進村的等等,細緻的根本不是瞎編亂造的出的。
趙三娘勾結匪徒這罪算是做實了,無可抵賴。
被帶到官府的趙三娘沒怎麼問,就嚇得全招了。
匪徒在那個時代可是屬於叛逆的重罪,而勾結匪徒的罪責同樣也不輕。
只要沾上叛逆兩字,等同於與當今天子作對,反正都好不到那去,這也是念在她是初犯,沒有用重典,但監獄還是要蹲的,只是時間不長罷了。
得知這個事,寶春也是唏噓不止,心說,這牛角尖可輕易鑽不得,否則連底線都要丟,人一旦沒了底線,那可是找死的節奏。
蘭香說她是罪有應得。
馬叔說她那潑婦性子早晚要出事,這不欲害他人,卻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多虧他家小姐福大命大,這樣的人,就該關她一輩子。
寶春懂,性格決定命運麼!
至於熊孩子小酒,一聽說,眼內殺氣那叫一個洶涌,她敢保證,那趙三娘要是站在這兒,早被他扭斷脖子了。
這孩子動不動就殺氣沖天的,讓她這個孃親很是擔憂,身上教育的膽子,任重道遠啊!
趙三娘被官府抓走沒幾天,沈士軒就上門了,陪同的還有沈氏的族長,沈七爺。
迎進這兩人,寶春一時間沒弄明白這兩人一起來的用意,客客氣氣將人請進屋裡,囑咐蘭香沏茶。
入座,寒暄。
寶春發現這沈士軒相比前次見,憔悴太多了,明顯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和躊躇滿志,看寶春的眼神可複雜了,又是愧疚,又是尷尬,又是壓抑的情義,不敢正視寶春,有種擡不起頭來的感覺。
寶春也只是在心裡喟嘆,哎,有了個蹲監獄的娘,他這前途也真是堪憂,說不定科舉這條路算是走不通了。
細想想,貌似這跟自己也脫不了關係,外人說起來自己必定是那紅顏禍水一類,可縱觀整個事件,她纔是最大的那個受害者好不好,這真不是一般的冤。
現今的沈大才子明顯沒有寒暄的慾望,閒聊幾句,便進入了話題。
話的大意是這樣的,不知他在那兒聽說了寶春跟知縣大人私交不錯,這次登門,便是求她跟知縣大人求求情,看不能通融通融,多罰點錢沒關係,先把人撈出來再說。
沈氏族長又補充道:“那趙三娘年紀大受不住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她若是坐了牢,士軒這孩子連考試資格都要被取消……”
寶春聽了好半天沒說話。
蘭香更是氣呼呼地將茶壺重重放在桌上。
不但沈士軒,就連沈七爺那張老臉都紅了又紅,拘束不已。
寶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壓壓沸騰的情緒,整理下思路,這才說,“兩位真是高擡我了,我一個名聲敗壞的女子哪能跟知縣大人攀上交情,是,不錯,我的確是到過他府上,但那是被召去給他家夫人看病的。”
停頓了下,“病看完了,診費也付了,這是銀錢兩棄的買賣,談交情這不是自打臉麼,上次我被綁架,家人急壞了,走投無路,才厚着臉皮找上了知縣大人,多虧咱這知縣大人重情義,將早擬定好的剿匪計劃提前,剿匪官府也是早有打算,人家是不可能冒着那麼多人的性命去救我這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孰輕孰重,人家哪能分不清,況且,這是叛逆的大罪,重中之重,估計早已上報,先不說給不給我這個臉,即便是我去,人也已經定了案,也是無計可施。”
爲了母親,沈士軒上門無可厚非,兒子麼,只要有一線希望總要去試試的,要是放任不管,那才遭人看不起。
沈氏族長也可以理解,族長麼,肯定是從大局考慮,從整個族的利益興旺考慮,不想讓沈士軒這麼個好苗子給就此敗壞了。
可寶春卻做不到以德報怨,人要害她,末了她還要去將人給扒拉出來,對不起,咱這修養還沒修到那個境界,等修到那個境界咱再說吧。
這兩人可都是明白人,自然聽出了人家話裡的拒絕,同時也知道他們這要求着實過分了些,強人所難了些,至此再也沒臉呆下去了,急忙告辭離去。
寶春依舊笑着將人送到門口。
門還沒關上,蘭香就在哪裡憤憤不平了,“自己作孽怪得了誰,房子被燒,命陷些丟了,我們不報復就夠好了,還要我們去求人,簡直太過分了,哪有這樣的事情,那族長我們白對他好了。”
寶春拍拍她的肩膀,“咱家蘭香說的對極了,他們啊就是太得寸進尺了,可是吧,仔細想想,也能理解,兒子麼,再怎麼着,也是自己親孃,要是不管不問,那才天不容,至於族長大人更是不用上氣,他站在的是整個全族的高度,首先考慮的自然是全族的利益。”
“您可真想的開。”蘭香哼了聲。
“我想不開,還能怎樣,像那趙三娘,破口大罵,將人打出去。”寶春揚眉。
想想自家小姐叉腰罵街的樣子,拿着掃把趕人的樣子,整個人都不好了,蘭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後來,寶春還是去了知縣府,不是爲了趙三娘,而是爲了沈士軒,詢問知縣大人,像他這種情況有沒有保留會試的資格。
至於爲什麼要這麼做,這並不是說寶春對那沈試軒有什麼想法,說好聽點是因爲不想人才就此埋沒,說不好聽點只是想心裡舒坦點,不想擔那個紅顏禍水的責任。
知縣大人倒是很爽快的答應了,他知道賣一個大夫人情,是吃不了虧的,再說,這事擱他這兒,也的確算不上什麼事。
寶春這一句話的功夫,讓那沈士軒有了參加春闈的資格,她這隨意之舉,卻使得那感恩的沈士軒在以後幫了她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