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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劉方氏,韓青梅就怏怏地坐在牀上,也不繼續套被了。

“青梅姐,我覺得這事兒你也別看得太重,這村裡人的嘴是什麼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琳娘嘆了口氣,她以前在家裡因爲是寡婦,所以就很少出門,就算如此她都沒少聽到那些有關她的閒言碎語,“況且自家的日子好不好,只有自個兒知道,咱們現在日子過得好,還在意那些做什麼?”

現在她離開了以前那個家,村子裡肯定有不少人跟着說閒話,不過小琳娘都聽得麻木了,也就不去想這些事兒了。

韓青梅也跟着嘆了口氣,眼下她心裡舒不舒服倒是其次,更要緊的事是:“這我都知道,可是里正這麼好的人,竟然也被他們在背後編排,這實在是……里正幫了咱們家這麼大的忙,又好心教小年和小琳讀書,可是卻因爲咱家的事兒被人這樣說道,我這心裡頭真是不好受。”

“這倒是,不過我看里正那人爲人豁達得很,說不定他也不在意這些呢。”就這一點上,小琳娘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誰都不知道李昊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等到韓度月回來,韓青梅就把這事兒委婉地告訴了韓度月,她怕韓度月擔心自己,忙又補充道:“……其實娘現在對這些事看得很開,要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會真的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主要是里正那邊,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這事兒,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這說到底還是咱們家連累了他。”

“娘,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說起來這流言過了這麼久才傳出來,我還覺得有點兒晚了呢,”韓度月笑着挽住韓青梅的胳膊,心思轉了幾轉,不過臉上卻只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故意逗趣哄韓青梅開心,“我覺得那些人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因爲害怕李叔叔會動怒,所以才一直憋着沒說出來呢,現在終於憋不住了,這閒言碎語一下子就出來了。哦,也有可能是上段時間江家的閒言碎語太多了,所以咱家的事兒他們纔沒在意,現在他們沒話頭可說了,就又把咱家給想起來了。”

韓青梅哪裡不知道韓度月這是在故意逗自己開心呢,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鼻子:“你這孩子,娘是真沒生氣,你現在有說這些的閒工夫,還不如去里正家裡走一趟,給人家道個歉呢。”

按理說,發生這種事,韓青梅是想親自登門道歉的,可是她本人就是這流言的主角之一,若是這個時候她再往李昊家跑,只怕這事兒就更糟糕了。

韓度月轉了轉眼珠子,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娘,你真的不生氣嗎?那如果李叔叔也不在意這件事,往後還想來咱家吃飯,你會不會不高興,或者覺得不自在呀?”

“這怎麼會?里正可算得上是咱家的恩人了,他願意來咱家吃飯,是咱們家的福氣,我怎麼會不高興?”韓青梅嗔怪地看着韓度月,雖然她心裡確實有些彆扭,但是那點彆扭勁兒在大道理面前,就顯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況且韓青梅的性子其實只對自家人綿軟,從前在江家之所以會那麼受欺負,那麼隱忍,也多是爲了丈夫和兩個孩子,現在她離開了江家,眼裡、心裡就都是兩個孩子,還有自己眼下的日子。

所以此時面對外頭傳出來的那些流言,韓青梅除了有些氣惱之外,更多的則是暗暗下了一股勁兒,她一定得把自家的日子給過好了,讓那些就會嚼舌根的人都瞧瞧,那些話對他們家不但一點兒影響都沒有,反而只會讓他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得了韓青梅的答案,韓度月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帶上素然一起去李昊家了。

之前宴會結束之後,韓度月是打算讓素然回去宋凝那邊的,畢竟素然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她也能看得出來,素然禮數這麼好,肯定不是小戶人家出來的,所以要是把素然留在自家,那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可宋凝卻堅持讓素然留在她的身邊,畢竟整天讓宋大和宋二兩個大男人跟着,對韓度月來說終歸是不好的。而素然懂得多,功夫又好,平時跟着韓度月還能起到保護作用,這樣宋凝才能放心。

兩人說來說去的也沒個答案,最後就讓素然來選擇。

韓度月沒想到素然的答案竟然是:“奴婢想要跟着小姐,服侍小姐,往後就只認小姐這一個主子了,小姐可不能虧待了奴婢呀。”

就連素然都這麼說了,韓度月還能說些什麼?於是素然就這麼留了下來。

只是韓度月不知道,素然之所以會這麼說,其實宋凝是早就和素然交代過了,不然素然也不會說出“往後就只認小姐這一個主子”的話來了。

到了李昊家,韓度月直白地把那些流言一股腦地都和李昊說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韓度月潛意識地就覺得李昊應該是不在意這些事的:“……李叔叔,這件事都是我們家拖累了你,你是知道我們家和江家的那些過節的,所以……真的是很抱歉,竟然把你也牽連了進來。”

“瞧你這話說的,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在意這些的人?況且還不知道是誰連累了誰呢,再者你娘乃是婦道人家,這些流言真正傷害的人可是她呀。”李昊因爲一直孤身一個人,幾年前乍一來到清源村的時候,就成了村裡人茶前飯後的談資。

什麼“里正看起來也不小了,怎麼就一個人呢?該不會是還沒成親吧?那會不會是身上有什麼隱疾?”

什麼“這都過年了,怎麼里正也沒回家,更沒有家人來看,該不會裡正身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什麼“一看就孤高得很,肯定瞧不起咱們這些鄉下人!”

總之這幾年來,村裡人對他的閒言碎語根本就沒停過,不過他和這些農村人又不一樣,對這些事一直看得很淡,就算聽到了什麼也只是一笑而過,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韓度月見李昊果然不甚在意,臉上也就多了許多笑容,搖着頭道:“李叔叔不計較就好了,我娘她也不在意這些,她就是擔心這件事會連累了里正,畢竟你可是咱們村裡當官的啊。”

這逗樂的話把李昊給逗笑了,他笑着道:“看來韓夫人是個很豁達的人,我很是佩服。”

李昊雖然不是清源村的人,但好歹在這裡待了幾年,對這裡的人和事也還算了解。

一般農村的婦人,若是被人說道有關名節之事,肯定會擡不起頭做人,多少都會受到影響。而韓青梅聽到這事兒,卻沒有自怨自艾,反倒是考慮到了他,還專門讓韓度月上門來道歉,就單憑這一點,李昊對韓青梅的好感也是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那李叔叔往後還願意教小年他們讀書,還願意去我們家吃飯嗎?”韓度月可不知道李昊對韓青梅有多少好感,只歪着頭問出最要緊的問題。

李昊朗聲笑了幾聲,反問道:“爲什麼不呢?小年和小琳都是乖巧的好孩子,爲什麼不叫他們?你們家的飯菜那麼好吃,我爲什麼不去?”

“李叔叔也是豁達的人,我很是佩服。”韓度月甜甜一笑,把剛剛李昊評價韓青梅的話又給還了回去。

於是本該被流言所困擾的兩家人,日子還是繼續紅紅火火地往下過着,非但沒有因爲流言而疏遠,反倒好像一下子拉近了不少的關係。

但是那個製造出這個流言的人,可就沒這麼高興了。

韓度月等人都猜到了流言製造者是來自於江家,事實上她們也確實猜對了,但是她們大概沒有想到,這次傳出這個流言的人既不是趙氏,也不是連妮子,而是江家才娶進門幾個月的三房媳婦兒張甜甜。

而張甜甜之所以會製造出這個流言來,也並不是因爲江家和韓家的恩怨。

事實上,張甜甜其實根本就不怎麼了解發生在江家和韓家之間的那些破爛事,更遑論因爲這個而給韓家制造麻煩了。

實情簡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張甜甜非但不是因爲這一點才製造的流言,反而是出於自身對韓青梅的嫉妒和怨恨,而這兩種情緒則恰恰是江家人帶給她的。

自從她進了江家的大門,就沒少聽到過有關韓青梅的事兒,而且每次韓青梅都是作爲正面教材出現,而她則是被教訓和對比的反面教材。

什麼“人家韓青梅每天都是起的最早的,你怎麼就這麼懶?”

什麼“以前家裡的豬草都是韓青梅割的,你怎麼就沒割過一次?”

什麼“以前家裡的飯都是韓青梅做的,你怎麼就沒做過一次?”

……

才進江家沒幾個月,張甜甜就已經受夠了這些帶有“韓青梅”字樣的奚落,而更讓她受不了的則是,韓青梅在離開江家之後,竟然過得那麼好,而自個兒卻不得不代替她繼續在江家受苦!

這種想法十分好笑,但張甜甜偏偏就是這麼想的,她覺得這些罪本應該都是韓青梅來承受的,現在卻落到了她的身上,這不正是自己在替韓青梅受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