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文眼光銳利的啾了夏花一眼,夏花回以同樣銳利的眸光,夏仲文定了定沉聲道:“屁收成,今年稻子遭了害蟲,哪裡能有什麼收成。”
“可我經過田裡的時候看見稻穗顆粒飽滿,長的沉甸甸的,看樣子能收不少稻子。”夏花駁斥道。
“你個五穀不識的毛丫頭懂什麼,那稻子中看不中用,外表看着飽滿,其實內裡都被害蟲咬空了。”夏孔氏故意拭一把淚,搶下話頭呼天搶地,“哎喲喂!今年可要白忙活一場了,可憐我和你爺爺兩個老的臉朝黃土背朝天累了大半年。”
“再少終歸能收個百把斤稻子,那可是三畝良田啊。”夏花步步爲營道。
“什麼良田,遇到你一家喪門星的東西,良田也變要瘠土,況且莊稼人憑天吃飯,今年年成不好,雖沒遇到啥旱災水澇的,卻也遭了天殺的害蟲,哪裡能產百把斤稻子,頂多五十來斤,我一大家子連塞個牙縫都不夠,哪裡還有餘糧給你們,再說你一家孤兒寡母的飯量小,平日裡吃點粗麪米糠也就夠了,等我收了稻子舂了米,留些糠麩給你們當口糧足夠了。”夏仲文腦袋一揚恨恨道。
“老頭子,你可不知道這老二一家子吃香喝辣,天天過年似的,哪裡還用得着吃粗麪米糠。”夏孔氏不停的拿帕子拭着眼淚,又偷眼瞧着夏祖望和夏禮江的反應,悲傷道,“少不得我們老兩口苦些,自己吃糠咽菜,把好的留給孫兒孫女吃,牛墩馬墩視石墩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還有平安他傷了身子骨也要補補。”
“照老嫂子這麼說,花丫頭和栓兒不是你孫女孫兒,他們就不要長身體?”周焦氏諷刺道。
夏禮江搖頭道:“老三家的,你這心也不能偏着長嘛。”
夏祖望瞧了瞧夏花,見她一臉鎮定模樣,目露讚賞之色,正要幫襯兩句,夏孔氏又急着辯解道:“周妹子,六叔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有偏疼的,不過是想着花丫頭和栓兒不缺吃不缺穿……”
夏花打斷道:“奶奶,也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你是不是偏疼,各人心裡都有一杆秤,既然爺爺說我家良田變瘠土。”垂眸想了想繼續道,“我看這樣吧,我給爺奶八十斤稻子,你把三畝田連同稻子現在全部退還給我家。”
“這哪行?”夏仲文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算起來爺爺都賺了呢,你剛當着六太爺,里長和周奶奶的面都說了這田頂多只有五十來斤的收成,我給你八十斤你還賺了三十來斤,這個且不說,割稻運稻曬稻,舂米這要費多少功夫,爺爺省了功夫還能賺三十斤稻子不要太上算啊。”
夏仲文兩眼一瞪,哈着嘴卻答不上話來,一把捂住腮幫,急得似乎要哭出來,那額頭上滲出一層層油膩的汗珠。
夏孔氏此時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落了夏花的圈套,夏花故意一再提口糧的事,讓她誤以爲夏花打的是口糧的主意,想不到夏花打的是這三畝良田的主意,在夏花買牛回來時她就應該想到,想着,她緊緊的咬着牙,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如今她騎虎難下,真是悔不當初沒想個萬全之計,她一急,心就突突的跳着,直跳的疼,她捂住胸口才要說話,夏仲文忽地站起,手撫胸膛赤紅着一張臉道:“我不怕費功夫,老二一家子弱的弱病的病,怎麼能幹那麼重的農活,不如還是我替他們幹了,到時再分十斤口糧給他們。”
“呵呵……”夏花冷冷一笑,“爺爺這會子纔想着分口糧,遲了,這田本就是我家的,我收回來順理成章,當然我也沒叫你們吃半點虧,你們一年忙到頭,我不是還讓你們賺了三十來斤稻子嗎?這一舉兩得的事,爺爺還有什麼理由反對?”
夏禮江點頭道:“花丫頭說的很有道理,仲文,你賺了稻子又省了力氣還嫌不好?”
周焦氏嗤笑道:“六叔啊,恐怕不是夏大哥嫌不好,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夏祖望凜然道:“老三,既然那良田在你手裡變瘠土,你何苦白折騰,明知道今年秋收只能收五十斤你還窮忙什麼,花丫頭不要你出一份力白給你八十斤稻子你不要,非要面朝黃土背朝天苦哈哈的收割那五十斤稻子,你這不是犯傻麼?”
“我……”夏仲文語塞。
“那就這麼說定了,花丫頭給你八十斤稻,你現在就把田還給之華家。”夏祖望呷了一茶看向夏禮江和周焦氏道,“二位覺得可行?”
夏禮江和周焦氏俱點頭道:“可行,可行。”
夏孔氏急的渾身冒汗,眼珠兒不停的轉,手指剔了剔短而稀疏的眉毛,猛地一拍巴掌轉哭爲笑道:“這話怎麼說的,剛剛花丫頭都說了只要立了生死狀就可以把那頭大黃牛牽走,到時他家沒了牛怎麼耕田。”說話間,又站起身來直往屋外跑去,尖着嗓子對着西廂房大叫一聲,“平安,還不快來立個狀把牛牽走啊!”
夏祖望看着夏花道:“花丫頭,可有此說?”
夏花笑道:“是有這一說,不過若他牽不走,就不許再打牛的主意,還有我家那三畝田,連同那田裡的稻子從今晚開始就是我家的,爺奶再沒插手的餘地,這些條件都要條條立在生死狀裡說明。”
“這個當然。”夏仲文好似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忙不迭的應聲,牽着頭還不簡單,只要牽走牛,他纔有留住田的希望。
蘇九娘擔憂的上前道:“六爺,里長,周大娘,那牛性子可不是一般的暴躁,到時弄出人命來可怎麼好?”
夏孔氏只想着再暴的牛也是牛,怎可能弄出人命,必定是蘇九娘和夏花生怕牛被奪了弄出來的藉口幌子,她堅定道:“出了人命,不干你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