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明顯開鑿過的痕跡，山石被撬開，露出洞口，彷彿在山石上打了一口井。
秦暖暖已被夏木徹抱下，夏木徹如他承諾那般，寸步不離牽着秦暖暖的手，生怕她走丟了。
夏木徹走到洞口，秦暖暖也走到洞口。
“是這個。”繼上次丘行山爆炸，夏木徹這纔是第二次近距離看這東西。
丘行山那次，他先聞其味，然後抱着秦暖暖隔了一小段距離看，只記得是黑漆漆的粘稠的液體。
昨日在綠洲纔是第一次近距離看，燈油瓶裡有一些，馬廄角落有一些，他仔細看了形態，聞了味道，也用手指捻了試探了，甚至問村長要了少許，專門點燃做了實驗。
如今，陡然見得這裡如井水一般的石油，瀲灩的，如流淌在地下的黑色寶石。
“都快溢出來了。”秦暖暖感慨，這些幾乎未曾開鑿過的寶藏，在這個年代看，如此豐盛。
“是啊。”村長接口，“這裡每到夏天，就會特別多，有的時候會流淌得到處都是。”他頓了一下，“去年來過那位姑娘，她說今年還會來，可到現在還沒來，村裡人還在等她。”
“她不會來了。”“她給你們多少錢？”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說不會來了是夏木徹，問給多少錢是秦暖暖。
“每個人每天10文錢，負責開鑿山石，把石脂舀出來，送回綠洲，之後有人來取。”村長先回答問題，繼而問，“她爲什麼不會來了？”
“她在京城犯了大罪，皇上震怒，將她發配邊疆。”夏木徹將“大罪”二字咬得極重。
村長驚，京城和皇上都是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而大罪……村長第一反應就和石脂有關，這羣人衣着華麗，家僕無數，來頭不小。
“公子，你們是從京城來的吧？”村長問。
“是。”夏木徹毫不避諱，他看過村長掛馬腹上那兩個木桶，“來人，替村長舀兩桶石脂。”
“是。”有暗衛上前，取下村長馬上木桶，飛快裝滿了兩桶。
村長誠惶誠恐，腦海裡還盤旋着去年那位姑娘犯大罪發配邊疆的事，遂戰戰兢兢問：“裝兩桶回去不犯法吧？”
“不犯法。”夏木徹笑，“就算以後朝廷的人接管這裡，只要你們有需要，隨時拿木桶來取就是了。”
夏木徹這話，更坐實了他位高權重，村長不敢說話，連道謝的話都不敢說，只躬身，退下。
“九九，我們也帶點帶走吧！”秦暖暖忽的道，“家裡馬車轉軸也需要。”
夏木徹點頭，朝杜仲看一眼，杜仲會意，微微低頭，表示知道了。
秦暖暖朝杜仲方向踱步。
她的手連着夏木徹的手，她走一步，夏木徹走一步。
三兩步後，夏木徹無奈開口：“方丈，你過來。”
杜仲緊走幾步，躬身站在夏木徹面前。
然後——
衆目睽睽，睽睽衆目下，衆人看見他們家王爺寶貝得跟的心肝似的王妃上前一步，在杜仲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這，這，這……
王妃公然和其他男人咬耳朵，這是大逆不道啊！這是將王爺置於何處？！
衆人彷彿已經看到杜仲的悲慘命運：掃地出門，流放他鄉，不，不，就王爺的獨佔欲，肯定還要把杜仲的耳朵割下！
集體爲杜仲點一根蠟燭。
活該！誰要你存在感那樣強的？
“多弄點桶來，我有秘密渠道運回去。”
“是。”
在村長看來，夏木徹和秦暖暖一行只在這裡晃了一圈，然後在周圍小範圍逛了逛，很快跟着他離開。
“爲什麼會有鬼打牆？”回去的路上，夏木徹朝山石下躺着的白骨骷髏看過一眼，問秦暖暖。
“按照科學的說法，人在沙漠裡久了，因爲找不到出路，加上環境惡劣，難免焦灼，生出絕望情緒，每走一步都彷彿跋涉許久，比平時更容易放棄，這是其一。”秦暖暖說。
“其二，當眼睛一直看差不多一樣的景緻，就和我們蒙着眼睛一樣，腳在在走，卻不是直線。人的兩條腿，難免一隻腳邁的步伐大，一隻腳邁的步伐小，當範圍足夠，你就會發現，你其實走了一個大圓。”秦暖暖說着，朝村長看過一眼，“我聽說在沙漠裡住得久的人，通常以太陽星辰爲參照，村長，是嗎？”
“是。”村長立即答，“我們白天看太陽，晚上看星星，所以，每年雨季，這裡的人都不會進入沙漠。”
秦暖暖點頭。
這時，石大人開口：“敢問夫人是第一次到沙漠嗎？”
“是。”秦暖暖笑，一點不以出生農家爲恥，“石大人該不會不知我出生吧？”
“下官知道，下官驚歎於夫人博學。”石大人拱手。
一個農家女，出口就直接把他們這些十年寒窗的讀書人秒了，要他們情何以堪？
當然，這只是內心小感慨，石大人想的更多的還是正事：
在刑部每年的案件中，總有那麼幾起和鬼打牆有關。百姓心目中是鬼神作怪，在他們這些查案人心裡，雖有不信，但，倘實在找不到線索，也就當亂力怪神處理了。
秦暖暖說的那些，特別是步伐大步伐小，最終走出來是個圓一點，他雖沒考證，但直覺告訴他是真的。
石大人醞釀了一下，抱拳向夏木徹請示：“爺，下次我部遇到怪力亂神的事，能否向夫人請教？”
“當然，”夏木徹頓了下，“不能。”
石大人失望，隨即聽夏木徹繼續：“請教夫人這種事，肯定要由我來做，你們等結果就是。”
“是。”石大人抱拳，心下感慨：
想當時，王爺拒絕了全京城的貴女，娶了來自農家的王妃，多少人等着看笑話，認爲王妃必定會水土不服，鬧許多笑話，爲王爺蒙羞，最後被皇家掃地出門。
如今看來，王妃纔是博聞廣識，也確實值得王爺喜愛。
如昨日計劃那般，不到中午，衆人已回到綠洲，綠洲百姓發現，他們的村長大人，對這羣客人更加恭敬了。
當日下午，杜仲命人到最近的集市買了200個大木罐直接運到戈壁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