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無風。和暖的陽光密密地灑下,將一排早已落光了葉子的大柳樹照成淺淺的金色。
熱熱鬧鬧的吹打喜樂由遠而近地飄來,驚跑了枝頭叫個不停的幾隻喜鵲。
這熱鬧的吹打喜樂傳來,街上陸陸續續地出來了看熱鬧的人。
“這是誰家辦喜事啊?”人羣中一人問道,“好大的排場。”
“可不是咋的?”又一人回道,“是蘇府的大少爺娶媳婦。”
“哦!”那人恍然大悟,之後又一副瞭然的樣子點了點頭。
難怪,這排場,面子裡子可都是佔全了。
蓮子坐在花轎裡,隨着花轎的搖晃顛簸,她的心也是跳得越來越快。
充耳全是熱鬧的喜樂,但是頭上蓋着紅蓋頭,她只能看到自己腳下的那一小塊地方。
蓮子心下好奇,正想掀開蓋頭一角瞧瞧,但是剛要擡手,忽然想起自己手裡正緊緊地握着一個蘋果。
當初上轎之前,喜娘將這個蘋果塞到她的手中,並囑咐了她等會兒不管遇到什麼狀況,萬不可將蓋頭掀開。
喜樂一直不歇,花轎也一直前行,慢慢悠悠地走着,途中還會向人羣中撒喜錢。
街上看熱鬧的人的目光一直隨着花轎前行,一直到了蘇府門前,這才停下。
今日的蘇府張燈結綵,處處掛着大紅的綢花,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氣氛。門前的那一對大石獅子,也被掛上了紅綢。
蓮子坐在轎中,聽着一聲高亢嘹亮的“落轎”之聲,蓮子知道到了。
轎子落下之後,喜樂仍在繼續。
蓮子坐在轎中,等了好長一會兒,但是隻聽到外面笑聲說話聲很是嘈雜,只是仍然沒有人來迎她下轎。
正當她等的有些着急的時候,聽見站在轎邊的喜娘低聲說道:“姑娘,來了。”
蓮子聞言,心中更是緊張了起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透過蓋頭的下簾,看見轎門被卸下。
隨後一名五六歲盛妝的出轎小娘,走上前來。她用手微微拉了蓮子的衣袖三下,之後,蓮子便聽一旁的喜娘說道:“姑娘,出轎了。”
蓮子才起身,忽然又聽喜娘說道:“跨馬鞍”。
透過蓋頭的下緣,蓮子看見一隻硃紅色披着紅綢的馬鞍,她微微擡腳,跨了一步,之後聽喜娘高聲唱道:“新娘跨馬鞍,平平又安安。”
喜娘在右側攙扶着蓮子,走了幾步,又低聲提示道:“跨火盆。”
蓮子見每到一個程序,都有喜娘在一邊提示,只需照着做就是了,因此也就沒了顧慮,漸漸地放下了心。
她跨過火盆之後,又聽那喜娘高聲唱道:“新娘跨火盆,紅紅火火。”
蘇可言自從到了家門前之後,便佯躲別處,由一個捧着花燭的小儇找回,這才進了廳堂。
廳堂的正中央,早已陳設好了香案,蓮子站在右側。
蘇可言走了過去,站在了蓮子左側,與她各執綵球綢的一端。
蘇家人丁略顯單薄,今日做主香公公的,是蘇可言的叔父蘇慕林。
香案的兩側,各擺着一張紅漆木太師椅,上面搭着大紅色錦緞團花福壽紋椅搭。蘇慕安和蘇夫人分左右坐了,向站在香案旁側的贊禮看了一眼。
剛剛進廳堂之前,喜娘悄悄地囑咐了蓮子,讓她拜堂的時候,遵從贊禮的話便是了,並且有她在一旁提點着,斷然是不會出錯的。
等了稍一片刻,那贊禮便大聲喊道:“行廟見禮,奏樂!”
喜樂再次響起,蓮子和蘇可言遵從吩咐,在香案前跪下,聽着贊禮喊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蓮子只聽着那贊禮一直唱着“升,平身,復位!跪,皆脆……又是升,拜,升,拜的”,只遵着他的指示,也不知道到底跪了幾次。
隨着贊禮一聲“讀祝章”的聲音,便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儇跪在右側拜佛凳上讀了祝章。
之後便又是升!拜!升!拜!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之後,蓮子心中正疑惑着這儀式怎麼與前世她所知道的的不一樣,突然又聽那贊禮高聲唱道:“一拜天地……”
之後,便是蓮子所熟悉的拜堂儀式了。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繁瑣,真真地把人給折騰的夠嗆。
等這三個跪拜儀式結束了之後,這才聽贊禮唱道:“禮畢,退班,送入洞房!”
兩個身着大紅色雲錦的小儇捧着龍鳳花燭在前面引着,蘇可言跟在後邊,執着綵球綢帶引着蓮子進洞房。
地上鋪着染成紅色的五隻麻袋,走過一隻之後,喜娘拿起這走過的一隻,再鋪到前頭,取“傳宗接代”、“五代見面”之意。
進入洞房後,便是“坐牀”。
蘇可言坐在左側,蓮子坐在右側,由一名福壽雙全、兒女都有、公婆俱在的婦人,將一個盛着一支纏着大紅綢花的秤桿的托盤舉到蘇可言的面前。
蘇可言從托盤中取了秤桿,看着旁邊坐着的人。
這個人是他從小到大心心念唸的,如今嫁與他爲妻了。此時他心中的感覺,與之前相同,又與之前不同。
相同的,是他仍然會對她心心念念,不同的,是他今後將會對她更加疼愛,盡到爲人夫君的責任,斷斷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雖然他面上平靜,但是那顫顫巍巍的雙手,卻將他的心情泄露。
蓮子只覺的眼前一亮,隨即頭上大紅蓋頭被接了下來。
喜娘在一旁高聲唱道:“新郎挑蓋頭,稱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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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半天都蓋在蓋頭底下,突然見到光亮,蓮子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她只微微擡頭,見到蘇可言坐在身旁,他的臉上帶着笑容,晌午的陽光照進來,將他的半個身子照成金色。
但是隻是看了一眼,她便低下了頭。
喜娘在兩個一個丫頭手中的托盤上端來一碗厚皮的餃子,送到蓮子嘴邊。
之前沒上花轎的時候便聽說了,這餃子是半生不熟的,因此心中早已有了準備。
她只輕輕地咬了一口,果真,厚厚的麪皮還沒煮熟,嚼起來黏在牙上。
喜娘笑問道:“生不生?”蓮子低聲回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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