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絲絲無語凝噎，雙眼乾澀得厲害，盯着虛空裡的某點一動不動，嘴裡更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婦人哭泣了良久，這才抹了淚擡起頭望着柳絲絲。
“絲絲，你就真如此鐵石心腸，半點也沒有思念過娘嗎？”
柳絲絲用力眨動了一下澀疼的雙眼，木訥的眼光終於從虛空擡起頭來。
“思念……呵呵，思念？誰會去思念一個記憶裡絲毫不曾存在過的人！老夫人您在說笑吧？”
柳絲絲出口的嗓音異常平穩，心揪得跳動一下，就掀起一股子的揪疼，可任憑她如何努力，那平日裡好似不要錢一樣的金豆子，今兒卻無論如何也掉不下來。
原身的記憶裡，其實是一直都有此人的存在的，所以她才活得那麼累，活得囂張霸道，讓柳家人也活得辛苦。
“絲絲，娘會離開，是因爲娘要是再不走，根本就沒有活路可走了呀！娘並非是要拋棄你，而是……”
老婦人林馨兒突然上前，激動得一把抓住了柳絲絲的手。
柳絲絲呆呆地低頭，望着自己手臂上突然多出來的那雙手，好似燙着似的縮回手。
將林馨兒的話也打斷在當場，瞠目結舌的擡頭望着她。
很顯然，會發生眼下的情況，是她所沒有料到的。
“我知道，你並非拋棄了我……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
哪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親孃的！
正因爲知道，所以她並非不能理解：“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情感卻又是另一回事。你我之間錯失了二十多年的親情，您讓我好好想想吧……”
柳絲絲的話很輕，低得好似在自言自語似的，林馨兒卻聽清了。
她眼裡閃過一抹吃驚之色，收回試圖再碰觸柳絲絲的手，緩緩起身，走向窗戶，推開了那扇窗門，擡眼望着窗戶外的景色。
柳絲絲顫抖的雙手終於握在一起，牙齒咯咯抖動得厲害，她用力咬緊牙關，把有一口銀牙咬得生疼，依然沒有放開的意圖。
“當年，我、睿哥、朗哥，我們三人感情很好，隨後更是發生了無數的事情。感情這事兒是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曾經情深似海、比翼雙飛的夢想盡皆化爲烏有，在那把匕首插入我心口的時候，將我的美夢也一併驚醒了……呵呵！”
林馨兒輕笑着，似乎又陷入了回憶裡：“也是我命不該絕，常人的心臟都長在左邊，我的心臟偏偏長在右邊，睿哥的那一刀徑直紮下，卻恰恰好避開了致命之處，給了我一線生機。等我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居然被護衛徐先生所救……”
徐先生？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一號人？
柳絲絲本能回頭。
“不錯，這位徐先生其實你也很熟悉，他就是你口中的徐老。”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林馨兒輕輕解釋着。
居然真的是徐老！
柳絲絲下意識一把抓緊了裙襬，才能控制住似乎要脫口而出的尖叫。
“事情發生的時間太過年久，想要一一解釋清楚委實是太難。絲絲，娘只是想說，其實娘和你一樣，都是他們男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不過，你比娘要幸運無數倍，至少你還可以陪伴在你自己的孩子身邊，你還有愛着你的丈夫，還有一個溫暖的家！對於我們這樣身份的人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一輩子的奢望了！”
林馨兒的話語好似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帶着一股子嫋嫋的憂傷，字裡行間露出出來的那股孤獨，不斷衝擊着人的心靈。
她慢慢轉過頭來，望着柳絲絲：“娘雖然無法陪伴在你的身邊，卻無時不刻不在關心着你。徐先生在山腳下一住經年，除了照顧你以外，也有監視趙盾一舉一動的意思。絲兒，你別怨娘……“
“不！我不怨，我只是好奇，既然你一直都在，爲何當初公爹病重之時，你爲何要讓徐老離開？”
柳絲絲咬着牙關說道，說出口的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錯，你錯了！徐老不是離開了，而是徐老得到我病重的消息，趕回來救娘了。”
林馨兒苦笑着捂着心口，那裡，就是當初趙盾一刀紮下的地方！
“睿哥此人，心狠手辣，對所有的東西都有一股異常強烈的佔有慾，娘剛剛嫁給他時，確實過了兩年安逸的日子。可是隨着他心病越來越重，他對娘非打即罵，不管是這張臉還是這幅嗓子，都成了他攻擊的藉口。後來，娘便逐漸隱藏起自己……”
這般在自己女兒面前硬生生刨開已經結痂的傷口，何其殘忍？
“那把匕首沒有扎中我的心臟，沒能要了我的性命。可是那把匕首上，卻被人暗中塗抹了一種********，等到日後毒發時我才發現，這些年一直纏綿在我體內……”
“別說了！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我什麼都不想聽……不想……聽……”
柳絲絲突然猛的一聲大吼！
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無聲哭泣。
過日子各有各的苦楚，造化弄人，是非曲直到了今天，什麼都不重要了！
“好，你不想聽，娘就不說了。不過，看到姚氏將你培養得這麼好，娘心裡甚是高興，好在那丫頭是個有心的。別哭！別哭，我們母女重逢，理應高興纔是。”
林馨兒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將她擁入了懷中。
柳絲絲順從的靠在她的懷裡，睜開酸澀的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方金絲玉縷衫，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實。
好容易收拾好心情，林馨兒臉上也露出了歡快的表情來。
“你看看娘，娘都高興得瘋了！你來了這麼久娘都忘記讓人送吃得來……”
說話間，突然擡起手輕拍了兩下。
房門突然被打開，外面的光線透了進來，隨着光線，一排手持托盤的少女魚貫而入。
她們悄無聲息地上前行禮，很快就將布好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整個其間沒有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碗碟相撞之聲，這等訓練有素的人手，恐非普通人家能訓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