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趕緊胡亂把已經流出眼角的淚珠給擦掉,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在胡說些什麼呢你?被打了還這麼不老實,這世上也只有你這號人了!”
柴東連忙低下頭。“是,娘子你教訓得對,我錯了。”
王氏見狀她就不高興了。
“這是教訓你男人的時候嗎?他都已經傷成這樣了,你還不趕緊請大夫來給他看病?不不不,不能請大夫,請了大夫就太丟人現眼了!還是讓奉氏來!”
“不用了,就請大夫。”柴東搖頭。
“那怎麼行?你的臉面還得要的啊!”王氏低叫。
“就是爲了我的臉面,所以現在才必須請大夫啊!”柴東笑說。
褲子上全都是血,現在他的人也趴在牀上動都不能動一下。可是他臉上卻還漾着滿滿的笑意,乍一看去彷彿開心得不行。
王氏眨眨眼。“兒啊,你是不是被打傻了?這種醜事,哪能給外人知道?”
“娘,這個不是醜事,反而是喜事呢!”柴東卻搖頭。這搖頭的動作牽扯到傷口,他眯起眼嘶了一聲,就連忙後板起臉,“不過現在我不方便和您說。但是您只管相信我,現在讓人去請大夫就行了,而且一定要請京城裡最好的大夫來!而且告訴他,我們沒錢給他,先賒賬!”
王氏被他的話弄得暈頭轉向的。
春枝卻大概明白了。立小子更是點頭。“我知道了,孩兒這就去請大夫!”
“嗯,立小子你去更好。”柴東頷首。
立小子就趕緊出去了。
他出去沒多大會,就把大夫給請了過來。柴東也就對王氏點點頭。“娘,這裡太亂了,您還是先出去吧!有娘子陪着我就行了。”
王氏轉頭看看春枝,眼神有些不善。
春枝則是直接對盼丫頭髮話:“快帶着奶奶還有弟弟出去。爹身上的傷痕嚇人,可別嚇到你們了。”
“哦。”盼丫頭趕緊就過來拉着王氏出去了。
其他閒雜人等見狀,也都紛紛退了下去。
屋子裡頓時清靜多了,春枝也才又走到牀沿邊上來。
柴東連忙對她招招手。“娘子,你過來陪着我。”
春枝在牀沿上坐下,柴東立馬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好疼呢!”他眼睛一眯,頓時就跟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委屈得不得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記耍一耍他變臉的好本事,春枝簡直好氣又好笑。
“我看你還能說話還能裝無辜,看樣子應該打得不重。”她沒好氣的說。
“沒沒沒,真的很重!二十大板呢!”柴東趕緊搖頭,“要是不信的話,大夫給我處理傷口的時候你好好看看就知道了。那些人可沒怎麼手下留情!”
他說話的時候,大夫已經命藥童給他脫了褲子,然後露出他被打得稀爛的屁股來。
“我的天!”
當親眼見到他被打的慘狀,春枝心口猛地一縮,她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被杖責就是這樣的嗎?那上次自己被打了,是不是下場也這麼悽慘?
“娘,是的。”旁邊的立小子像是明白她的心意,立馬點頭。
“真是苦了你了。”春枝連忙揉揉兒子的腦袋。
自己被打的時候立小子就在身邊,現在柴東被打了擡回來,他還在旁邊看着。接連看到爹孃被打,而且還是這麼血淋淋的場景,這對孩子的衝擊可不小。
立小子抿抿嘴,就過去幫藥童的忙了。
柴東也忙拉了春枝一把。“你別就顧着和他說話啊!我纔是最可憐的人,你多陪陪我不行嗎?”
“行行行,我這不是才和立小子說了一句話嗎?”春枝無奈的轉回頭。
這個男人啊,在外頭不是一向都自我標榜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他還一直都以這樣的標準來要求立小子和巖小子。結果每次到了自己跟前,他就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各種撒嬌裝可憐。而且年歲月大,他越裝得起勁,也虧得他一把年紀了還裝得下去!
柴東當然裝得下去。畢竟不管他年紀有多大,他始終是要比春枝小上一歲的啊!所以在春枝跟前,他百無禁忌。
不一會的功夫,他褲子就已經被脫了下來。然後大夫開始一點一點清理他的傷口。
柴東本來就疼,現在傷口被碰觸到,他更疼得直髮抖。他趕緊更抓緊了春枝的手,甚至把頭都給鑽進她的懷抱裡去,似乎這樣就能疼得好些。
春枝看着他身上可怖的傷痕,她現在也沒了打趣他的心思,連忙就緊緊的摟住他,和他一起分擔這份痛苦。
二十板子打下去,這下場必然不會太好。大夫又給他清理得細緻,再加上敷藥、包紮,前前後後用了大半個時辰。柴東也就在春枝懷裡鑽了大半個時辰,這期間他一聲都沒有吭。
等把一切都給收拾妥當,老大夫才鬆了口氣,他頓時都忍不住對柴東豎起大拇指:“柴御史您果真好樣的!這二十板子打得角度十分刁鑽,雖然沒有動到筋骨,卻都是撿身上最疼最容易打爛的地方打的。打的時候人就十分痛苦,現在上藥什麼的痛苦比起被打的時候分毫不減。結果您卻一聲都沒有吭,可想而知當時被打的時候您也是如此吧?您的毅力,老夫實在是佩服!”
“這有什麼好佩服的?我這些都是跟我娘子學的。”柴東擡起頭來,卻是衝春枝微微一笑。
老大夫看着春枝的眼神裡頓時也帶上了幾分欽佩。
春枝淡淡一笑,她叫來立小子:“你請大夫出去喝杯茶,然後寫個藥方吧!”
“是。”立小子立馬站出來,他畢恭畢敬的對老大夫行個禮,“方纔勞煩您了,您請隨我來。”
“好好好。”老太醫忙不迭點頭,就帶着藥童出去了。
剛纔還在牀前伺候的丫鬟們也都順勢退了出去。
房間裡頓時更清淨了,就只剩下了他們夫妻兩個。
春枝趕緊撩起衣袖給柴東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還疼嗎?”
“這個還用問嗎?大夫剛纔都說了,那些人可是專檢我身上最好打、也最疼的地方打的!”柴東扁扁嘴,“被打的時候疼了一次,現在處理傷口又疼了一次,接下來每次換藥肯定還要疼,接下來我有的受了!”
一邊說着,他又一邊用腦袋往春枝身上蹭了蹭,然後又小聲問她:“上次你被打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經歷?”
春枝心口就是一抽。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她輕聲問。
“你忘了嗎?我爹給我準備了那麼多人,這一年來我也已經向他們展示了我卓越的領導能力,如今他們都已經奉我爲主了。那麼就算我人不在京城,但只要這邊有任何異動,他們都會第一時間來告訴我。尤其是家裡發生的事情,他們更是不敢耽擱。”柴東下巴微擡,又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他也的確是該得意。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接手了父親留下來的人馬,而且還能用實力壓服他們,這樣的人不得已,那誰還該得意?
不過柴東也就只得意了一小下,他眼中的光芒就是一暗。
“還是我太沒用了。前腳我剛走,後腳他們竟然就敢對你下手。看來,終究還是我的官太小了,讓他們太不把我給當一回事!”
“不是你的官太小,而是你太過優秀了,他們覺得我配不上你,纔會想方設法的拆散我們,好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所以,你越是厲害,他們就越會這麼覺得。以後,這樣的事情只怕是不會斷絕了。”春枝輕笑。
“不,你猜錯了。”柴東聽了卻搖頭。
春枝一怔。“不是嗎?”
“當然不是。”柴東笑笑,他伸出手來摸摸她的臉,“他們不是覺得你沒用瞧不上你,而是知道你太有用了,所以在害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