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高家不像史家柴家,我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別人胡說八道!”但是,秉持着清貴人家的風骨,高先生並沒有打算這麼輕易就低頭。
柴東脣角一掀。“是嗎?那我怎麼聽說,高先生你其實還有一個小弟,他年歲比你兒子還要小,現在就在你家鄉下的莊子上住着?”
聽到這話,高先生臉色陡然變得鐵青,他眼中更是迅速閃過一絲驚慌夾雜着驚恐。
“你怎麼知道的?”
“孫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高先生你既然都已經對我下了那麼多次手了,我又怎會一點防備也沒有?”柴東脣角一掀,“正好我也沒別的本事,我一個鄉下來的野孩子,就對鄉下的事情最瞭解,一打聽就打聽到了。不過,你們高家兒孫滿堂,這是好事,想必你們高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他們也會十分欣慰的。”
“柴東,你狠!”高先生咬緊牙關,艱難的從牙齒縫裡擠出來這句話,“我知道了,這件事就此作罷,我不會再打你的主意,但你也請讓楚旭收手!”
“可以。”柴東頷首。
兩個人可算是達成了共識。
高先生現在在這裡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連忙對柴東拱拱手,就轉身走人了。
而在他走後不久,楚旭又急吼吼的回來了。
“我的表姑爺爺,你怎麼就和他和好了?我事情纔剛安排下去,最大的那一場好戲還沒上演呢!”他進門就衝着柴東大叫。
“那正好,你不用演了,可是放心的去到處吃春酒了。”柴東淡聲說。
楚旭垮下臉。“有你這樣把人用完了就扔到一邊的嗎?就算你是我爺爺輩的,你也不該這樣玩我啊!”
“不是玩你。而是大正月的,事情也不能鬧得太大了。高家也的確沒有什麼太大的污點,他養在外頭的外室生的私生子這事就算抖出來,也並不足以動搖高家的根基,最多是讓他們夫妻大吵一架罷了,甚至還有可能給他那個私生子找到機會迴歸本家,那反倒還是幫了他的忙了!”柴東搖頭,“既然他已經主動低頭,也保證不再來騷然我,那這事就到此爲止好了。如果他以後還不死心,咱們就以這個爲突破點再去行事就是了。”
哦哦,原來剛纔柴東和高先生說的那個養在鄉下莊子裡、年紀比他兒子還小的弟弟,是高先生的私生子?柴東就是拿這個威脅他,才讓他不甘不願的退後一步了。
這樣的清貴人家,那麼在乎臉面的,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抖出來毀了他們家的顏面。再加上,本來現在紫蘇未婚夫就已經鬧得他們焦頭爛額了,要是再添上這麼一件……他們真不用出去見人了!
“這就是所謂的清貴人家嗎?我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春枝輕笑搖頭。
而楚旭卻還在低呼。“可要是到此爲止的話,你們就是兩敗俱傷,你的名聲也早已經被他給毀了!”
春枝又猛地回頭,就見柴東不以爲意的笑笑。“毀就毀吧!正好,也讓我趁機好好看看我身邊那些人的爲人。本來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值得深交。”
“你你你……算了!反正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我說不過你!”楚旭恨恨的甩手,“不過,這三天我可是爲你們出了大力氣了,我自己手頭的事情我都沒辦,我就光顧着爲你們東奔西跑了!大正月的,我們鋪子裡的夥計看店還要給雙倍的工錢呢,那我的辛苦費怎麼算,你們心裡應該有數吧?”
“放心,少不了你的。”春枝說着,就將手頭剛剛勾勒出大概輪廓的繡件給他過目。
楚旭一見,頓時雙眼大亮。“這是你們這次做的?”
春枝點頭。“再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能繡好了。這是大件,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柴東出力,那絕對比她自己畫畫然後繡出來的東西要好!這話她藏在肚子裡沒有說出來。
“大件東西啊,好吧,這個勉強算是給我的一點補償吧!”楚旭眼睛雖然亮閃閃的,但嘴上卻還陰陽怪氣的,他可沒這麼好打發。
春枝和柴東懶得理會他。
事情辦完了,柴東直接趕他。“你可以走了。”
楚旭翻個白眼。“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心狠手辣,過河拆橋,把我利用完,看我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要趕我走!”
“不止是趕你走,我們也要走了。”柴東淡聲說。
一轉眼,他們出門都半個多月了,馬上正月都要過完了。家裡什麼情況,他們好久都沒有聽到消息了。還要立小子……那孩子那麼小,一直把他扔在家裡,春枝他們也不大放心。
“這就走了嗎?”楚旭一聽,他頓時又有些不捨,“不過不是我說,表姑爺爺你這個解元做得真不大好。本來既然當了舉人,那麼你名下就能掛上上千畝的地還不用交稅賦。這樣,你只要把村裡那些親戚朋友的地都給收到名下,然後每年收成的時候給他們的米糧比官府給的稍稍高上一點,他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心甘情願的投靠你了。偌大的縣城,多少舉人都是靠着這一點一飛沖天,從此一家人好吃好喝!結果怎麼到了你這裡,你還是個解元呢,你卻一畝地都沒收。那麼好的賺錢的手段,你怎麼就是不用呢?”
柴東面色一冷。“你覺得以我的身份,這種手段我能用嗎?”
楚旭不解。“爲什麼不能用?”
“一旦我有個好歹,他們也糟我牽連,那該怎麼辦?這些貧苦的鄉親們,他們一畝一畝的置地本來就十分艱難,我又何必把他們拉到我這一灘污水裡來?”柴東沉着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哎,你呀,你就是想太多了!”楚旭不停搖頭,“俗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道什麼時候天災人禍就降下來了?如果真要出事,那也是上天註定的,你們也沒辦法。但在自己覆滅之前,好歹先給自己撈個夠本,那就算到死,那也不負此生了!多少人都是這麼想的呢!”
“可我辦不到。”柴東冷冷搖頭。
“好吧好吧,我也早料到你是辦不到的。你這個人,心裡的包袱太重了!”楚旭長嘆口氣,他就忙轉向春枝,“表姑奶奶,你是他娘子,他最聽你的話了,你以後還是好好勸勸他吧!人不能總沉溺在過去,咱們活着的人必須時刻向前看纔對呀!”
春枝也抿着嘴沒有說話。
她當然知道楚旭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可是那件事是柴東的心魔,心魔又哪是那麼容易就能除掉的?不然,那也就不叫心魔了。
見她沒有迴應,楚旭又低嘆了聲。“算了算了,我不和你們說了!你們這兩頭倔驢,你們就這麼繼續折磨你們自己吧,反正被折磨的人又不是我!”
說着,他擺擺手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柴東就開始招呼春枝收拾東西。兩個人簡單把包袱收拾好,就抱上盼丫頭,三個人打算回家了。
而等到了樓下,他們就見一輛馬車已經停在了那裡。
“柴解元,柴娘子,二位請上車。”車伕赫然就是一枝春裡送貨的車伕。
春枝見狀就笑了。“這個楚旭,他還說咱們呢!其實他不一樣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把話說得再厲害,但他心裡還是早已經幫咱們考慮周全了。”
“嗯。”柴東點頭,“這也是他身爲孫子該做的。”
春枝忍俊不禁,她連忙推他一把。“你少拿這個身份刺激他,當心他哪天就撂挑子不幹了!”
“他不會。”柴東卻搖頭,“咱們身上可以榨取的利益還多着呢,他傻了纔會和自己過不去。”
他話音剛落,正躲在對面茶樓裡盯着他們動靜的楚旭就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肯定是他們又在說我壞話!”他連忙眼睛一瞪,指着下頭的柴東夫妻倆咬牙切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