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這話什麼意思?”一個丫鬟小聲問。
“這隻貓它哪是不愛吃飯?它只是當着你們的面不吃罷了,可是揹着你們,它不知道偷偷吃了多少!”春枝涼涼說道。
她話音剛落,那隻黑貓就身體一僵,連忙擡起頭往春枝這邊看了眼。
春枝沒好氣的瞪它一眼。“幹嘛,你乾的事,還不讓人說了?”
黑貓就低下頭去了。
“你們看,它承認了。”春枝立馬就說。
丫鬟們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止是震驚所能形容得了的了。
“這這這……它它它……不是吧?”大家還是不大願意相信。
春枝勾勾嘴角。“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想想,廚房是不是會經常丟東西?而且大都丟的是魚和肉乾那些?”
“這個……我們一直都以爲是其他地方的野貓來的。”一個小丫鬟小聲說。
“那你們就冤枉野貓了。”春枝搖頭,“那些都是它乾的!”
黑貓聽到這話後,它的反應是又脖子一縮,都不吃東西了,直接找了個角落蜷縮起來。
這顯然就是做壞事被抓包後理虧的表現嗎,嘛!
“不行,我得把消息告訴主人去!”一個赫然是這些丫鬟裡頭頭的丫鬟趕緊就往外跑去。
再等回來的時候,她卻又目光閃爍着,都不敢看春枝的眼睛。
春枝撇撇嘴。“你家主人怎麼說?他是不是很高興,覺得既然貓一直沒有捱餓,那他就放心了?”
丫鬟尷尬點頭。“主人是這麼說的。”
她家主人甚至還說,以後讓廚房多備着點吃的,好方便駹駿去偷!
聽到這話,那隻黑貓頓時又精神一振,馬上就昂起頭,得意洋洋的喵喵叫了幾聲。
春枝悄悄翻個白眼,她揮手叫小三子它們過來。“好了,貓已經喂好了,以後你們也不用因爲這件事發愁了,我們也可以走了。”
“柴娘子請稍等!”
一個丫鬟趕緊低叫着,回頭去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包袱過來:“這裡是一些炸好的小銀魚,您拿到路上給您家的貓吃吧!”
“不用了。”春枝想也不想就把包袱推開了,“我家的貓不能這麼慣着。它們既然跟了我們,那當然是我們吃什麼它們吃什麼。我可不想慣出它們這些臭脾氣來。”
丫鬟乾笑兩聲。“其實,這也是我家主人的意思。”
春枝頓時眉梢一挑。“我和他一開始的約定裡沒有這一項。”
“的確是沒有。不過主人剛纔纔想起來,他說駹駿喜歡您家的小黑,這次一別,也不知道要過多久它們才能相見了,那麼就不如請您家的小黑給駹駿配個種,讓它生一窩小貓好了!這樣,駹駿也好有個念想。”丫鬟低聲說道。
春枝聽了,她嘴角就狠狠抽了幾下。還沒等她想出來怎麼反駁呢,那邊的小黑就已經一躍而起,直接跳上高牆,然後蹭蹭蹭幾下不見了蹤影。
“它不願意。”春枝攤手。
“如此,便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丫鬟見狀,她低嘆了聲,“那我們就不強求了。柴娘子請慢走。”
春枝頷首,連忙叫上小三子,一人一貓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他們又來到車馬廳的時候,小黑早已經回來了。立小子見它回來,簡直高興得不行,抱住它又親又摸的。
柴東則還是坐在馬車上安撫那條老狗。不過,過了這麼長時間了,這條老狗已經疲憊得不行,現在閉上眼睡着了。但就算是這樣,它的兩隻角也都牢牢的抱着柴東的腿沒有放開。
“事情辦完了?”見春枝回來,他低聲問。
春枝點頭。“辦完了。”
“那好,走吧!”
“嗯。”
春枝和小三子一起上車,車伕調轉馬頭,他們又開出了這個院落,開上大街。
沿着大街一直走到城門口,簡單檢查過後他們就被放行了。
一直等到出了京城,柴東才緩緩開口:“那個人絕對不是富商出身。”
“我知道啊!”春枝連忙點頭。
雖說那個人在城北有宅子,這宅院看樣子地方也不小,佈置得也很精緻,但她一看就知道那裡不是他們真正的家。那裡不過是他們用來掩人耳目的一個所在罷了。
“還說咱們防着他,他們不一樣也在防着咱們嗎?”春枝小聲吐槽。
“只可惜的是,他防着咱們能防下去,可咱們防他們,那就沒多少用處了。”柴東淡聲說。
春枝眨眨眼。“相公?”
柴東回頭看她:“你信不信,就在我們進去那個地方的時候,肯定就已經有人傳言我和他有來往了。咱們還在那裡停留了那麼長時間,那麼在別人眼裡,肯定是我在和他密謀什麼事情呢!我是他的人,這個標籤已經貼在我身上撕不下來了。”
說完,他又冷冷一笑。“然而可笑的是,直到現在,我卻連他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原來……他讓咱們過去喂貓,做的是這個打算?”春枝這才反應過來,“那相公你一開始怎麼不可我說清楚?你要是說了,我肯定就不會答應他們了啊!”
“在那樣的情況下,不答應有用嗎?”柴東淡淡說着,又輕輕在老狗身上撫摸幾下,老狗的喘息聲立馬平靜了下來。
他才又接着說道:“那個人既然已經盯上咱們了,也把咱們的底細給掌握得一清二楚。你信不信,他手裡肯定還捏着許多東西,那些是我娘都不知道的!”
春枝就怔住了。
她心裡明白,他說得很對。那個人只出現了兩次……不對,他的人都沒有出現,只是指揮下頭的人來刷了一下存在感,就把他們這邊給折騰得人仰馬翻,所有人都心思浮動。這就足以證明這個人的手腕有多厲害了。他既然盯上了柴東,那又怎麼會輕易放手?
也就她傻乎乎的,還以爲只要他們的人跟只棍子似的戳在那裡,不聽不動,別人就把他們沒辦法了。
殊不知,像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他們多得是法子來對付他們!
自己真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丫頭。來京城這一趟,春枝深深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正在自我厭棄之中,她察覺到手上一熱,柴東的手已經覆上了她的手背。
“當然,你剛纔做得也已經很好了。雖說咱們心裡明知道最終還是必須屈服在他的權勢之下,但該做的抗爭咱們也必須得做。不能讓他們以爲咱們就是那麼好擺佈的!”
“哦。”春枝點點頭,又垂下頭。
她看看那隻正在柴東掌下睡得香甜的老狗,她突然想起來。“娘說,它叫蒼黃是吧?”
“對,蒼黃。應該是出自蘇東坡的《江城子》裡那句‘左牽黃,右擎蒼’。”柴東說道。
他一拽文春枝腦子裡就犯暈。不過,現在確定狗的名字沒錯,她就假裝沒聽到他的後半句話。她慢慢伸出手去也在這條狗身上摸了摸。“這些年也是苦了它了,我簡直都不敢想它是怎麼熬過這麼些年的。”
“可不是嗎?我本以爲,我爹、我娘、還有我的兄姐們的一切都只存在於別人口中,我和過去的連接全都斷了。可是沒想到,現在卻多出來一個它。它跟在我父親身邊,曾經是我父親最親近最信任的。這次來京城,它應該就是我最大的收穫了。”柴東低聲說着,聲音裡還帶着幾分落寞。
本來這次他們是衝着中進士來的。結果陰錯陽差之下,進士沒有考上,卻撿到了一條連接着他的過去的老狗。現在,他們還要把這條狗帶回家去了。
世事無常,便是如此吧!
春枝又輕輕在老狗身上末了兩把。
喵喵喵!
馬上,小三子突然發出一連串不悅的叫聲。它爬過來,毛茸茸的爪子把春枝放在老狗身上的手給推開,然後自己鑽到春枝手掌下面,開始來回的磨蹭起來。
春枝見狀簡直哭笑不得。“你心眼至於這麼小嗎?我就摸摸它,又沒說不摸你了!”
喵喵喵!
反正,它就是這麼小心眼!當着它的面,她只能摸它,不能摸別的貓,更不能摸狗!
小三子大聲叫着,寸步不讓。
春枝無奈。“好好好,知道了。以後我不摸它了,我就摸你,這總行了吧?”
小三子叫聲才低了下去,立馬爬上她的膝蓋,往她腿上一躺,就翻個身朝她露出肚皮。
春枝認命的開始給它撓下巴揉肚子。小三子頓時發出呼嚕呼嚕舒服的聲音。
春枝又忍不住望天翻個白眼。
“你有沒有覺得,其實我也挺慣着它們的?”她小聲問柴東。
柴東點頭。“你一直很慣着它們。”
嗷!
春枝頓時在心裡痛呼一聲,她差點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了!
虧得自己剛纔還當着別人的面指責他們太慣着家裡的貓呢!可是現在想想,她和對方分明就是半斤八兩,都差不多嘛!
這樣的自己,哪有資格指責別人?她已經沒臉見人了。
“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她連忙催促。
柴東見狀,他才終於嘴角一勾,露出這麼多天來的第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