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
他的話音剛落,春枝就察覺到身邊的柴東臉色陡變,身上也爆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凌厲氣息。
他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雙眼死死瞪着對方,一雙眼珠子彷彿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一般。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生氣。春枝都嚇得一個激靈。
柳元見狀,他只慢慢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遞給他:“我是不是騙你,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柴東接過來翻看幾頁,他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接着往下看下去,他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了。到最後,春枝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的面色……反正就是、就是黑沉沉的跟一潭死水一樣,裡頭卻泛出幽幽的冷芒,讓人看在眼裡,心跳都忍不住跟着加速,四肢也開始微微發顫。
她悄悄的往柴東那邊湊過去一點,就看到冊子上這一頁寫着:紫光十五年三月初七,柴一博以男女之事引沈相之子沈思靜墮落,繼而牽連沈相,令沈氏一族覆滅。
沈相!沈思靜!
春枝記得這個故事!沈相是先帝在位時的名相,據說他爲人通透賢達、對皇帝忠心耿耿、對下面的臣子也關愛有加,還給皇帝引薦了不少人才。不僅如此,他在位的時候還擬定了不少惠民的措施,大大減輕了百姓頭上的擔子。這樣的人,不管在朝內朝外都是受人尊重的。
然而他不幸的是四十歲才得了一個兒子,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這個孩子難免就被家人寵溺得過分。然後,這個孩子就被奸人故意勾帶壞了。一開始他是被人帶去玩戲子,然後又開始吃喝嫖賭,把家業都給敗了。而且那個奸臣很不要臉,他一面勾帶這個孩子做壞事,一面還想辦法幫他遮掩,一直到事情爆發之前,沈相根本就不知道他兒子已經成了這樣!
而等真想徹底揭開之後,一切都已經晚了。沈思靜早已經把沈府上下都給掏空了,就連相府還有鄉下老家的地契都給偷出來抵押換錢了。
沈夫人當然也是幫兇之一。事發之後,她自知沒臉面對沈相,上吊自盡了。兒子也生怕被他打,竟然想要連夜坐船偷跑,結果掉進水裡淹死了。沈相那麼自尊自強的人,突然面對家破人亡的境地,人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不止。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咬牙在把兒子欠下的所有債務還完、也將鄉下老家的地給贖回來之後,才找到妻兒墳前,安然自盡。
他死去的消息傳出去後,百姓們都痛罵那個奸臣不得好死!春枝爹孃都罵過呢!她記得她小時候也聽村裡人罵過不知道多少次。
可是村裡人不懂事情經過,更不知道勾帶壞沈相寶貝兒子的人是誰,大家只能管他叫奸人、混蛋,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字句來詛咒他。卻不曾想,那個幹出這等事的人竟然就是柴東他親爹!
冊子再往後翻翻,春枝又發現,柴東他爹幹過的壞事真是數不勝數,而且手法也也是令人眼花繚亂。之前那些人用來對付柴東的手段,和他的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翻到最後,柴東的雙手都開始大幅的發抖。
他一手緊緊捏着這本冊子,再擡頭時眼神已經幽暗得可怕。“我怎麼知道這個東西是不是你故意編來騙我的?”
“你是個聰明人,這個冊子一看就是十來年前的東西了,我至於在十來年前就預料到你會回來京城,然後將之給準備好嗎?”柳元反問道,“而且,這上頭的事情是不是屬實,你只管去問。柴一博一個寒門子弟出身,他是如何迅速成爲七皇子最爲倚重的謀臣的,這其中的手段你難道猜不到嗎?七皇子那些年之所以勢力膨脹得那麼厲害,也都是因爲他的緣故!只可恨,他仗着自己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還給先帝進獻過幾次畫作,竟然叫先帝都被他給矇在鼓裡很長時間。後來先帝在臨終前幡然醒悟,才下令將他們給滅了。不然,要是這羣人上位,我大鳳王朝還不知道會被糟踐成什麼樣子!”
柴東五指一收,冊子都被他給捏成了一團。
見他沒有說話,柳元也放緩了語調。“不過,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件事後,先帝很快駕崩,當今聖上登基爲帝。聖上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纔會對外宣告說七皇子是自盡,他也只是除掉了以柴一博爲首的一羣坑害了諸多朝中忠良的人。柴夫人飲毒酒自盡殉夫、還有你的幾位兄姐紛紛跟着她一起飲下毒酒,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皇上後來得知王梨花抱着還不滿週歲的你離開,他也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命人深究。可是,皇上他當年放過了你,這並不代表他會樂意看到你重回朝堂!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柴東依然緊抿着脣瓣,半天都沒有說話。
春枝卻已經開始肝顫了。
“你、你確定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可是那些事我們都沒有聽說過!”她結結巴巴的低叫。
不怪她把話說得坑坑巴巴,實在是柳元現在帶來的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太過震撼,也完全超越了她的最高見識,她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消化呢!能主動和他對峙,她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們要是不信,大可以去問王梨花。”柳元說道。
春枝心裡就是一涼。
他把話說得這麼篤定,難道說……真是真的?
柴東他爹就是一個殘害忠良、爲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大惡人?
她連忙又轉頭看看柴東,就見柴東的面色突然變得平靜了!
“我當然要問我娘。”他沉聲說着,“當年的事情,我父親我母親,還有我那些、那些兄姐們,我都要問個清楚!”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下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王氏和一個男人糾纏在一起的大呼小叫。
兩個人糾糾纏纏的到了他們門口,王氏匆忙推開門,當看到站在柴東跟前的柳元的時候,她的臉色刷白。
“好啊,原來你們是故意把我給騙走,好來這裡欺負我兒!我就說呢,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還來和我敘舊!我殺了你們!”
王氏立馬扯着嗓子尖叫起來,反手就往她身邊那個中年男人臉上抓了過去。
中年男人毫無防備之下,臉上就被抓出來幾道血淋淋的口子。
柳元見狀,他趕緊走過去。“梨花,你不要這樣發瘋。我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們好!”
“好個屁!你們分明就是害怕我兒進了朝堂,光輝壓過你們的兒子,你們臉上無光!你們也怕我兒手裡有了權柄後,他會反過來找你們這些曾經害死他爹孃的人算賬!”王氏大叫着,轉身又往他臉上抓了過來。
柳元反應快,趕緊跳到一邊。
王氏馬上又抓起一把椅子,就往他身上砸了過去。
柳元后背上被砸得一聲悶響,他腳下踉蹌幾步,趕緊朝外跑去。
“梨花,我們今天過來,是真心實意的幫你們出主意的,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柳元的弟弟,也就是王氏之前的未婚夫柳樑捂着臉低呼。
“放屁!你以爲我還會信你們的鬼話嗎?”王氏咬牙切齒的大吼,又把椅子往他身上砸了過去。
“她瘋了!她比以前瘋得更厲害了!咱們快走!”
柳元見狀,他趕緊大叫着拖着柳樑就跑。
王氏見狀,她又提起椅子要去追。
“娘!”此時,卻聽柴東一聲高喊,“別追了。”
可是,平日裡那麼聽他話的王氏,現在就跟聾了一樣,依然繼續往前小跑着。
“娘!”
柴東見狀,他又一聲高喊。“你以爲你現在跑了,我就不會抓住你問當年的事了嗎?”
王氏終於腳步停頓下來。
柴東大步走過去。“現在,他們都已經把事情攤開放在我面前了。您覺得,您還能隱瞞得下去嗎?”
王氏慢慢回過頭,她低垂着眼簾不語。
柴東就把她給拉回去。“現在,你說吧!那些陳年往事,你也該好好的和我說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