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空帶孩子?
就是胡小妹,她足夠懂事聽話,周滿才收下她的。她之前便做了好幾個月的切藥材,碾藥的工作,已經手熟。
現在也是,她依舊要做這些工作,只是以前有工錢,現在沒有,而現在,她每次切藥材時,周滿會告訴她這味藥材叫什麼,有什麼藥性,然後便讓她一直切,一直背……
等下次需要碾別的藥材時,周滿會再告訴她這味藥材叫什麼,藥性是什麼,繼續讓她一直碾藥一直背。
有時候她一天能背到三四味藥材,有時候只能背到一味,還有的時候一連需要認十幾種藥材,記不住的,下次再碰上需要處理這樣的藥材,那就繼續認繼續背。
這是白天的活兒,等到稍晚一些,她還要認字。
直接對着藥名認字,多數時候是周滿每日教她一定的字,偶爾錢先生看見了也會教她。
但這種不是系統的學習就很困難,尤其這種字並不是從容易到難,它是學到哪位藥便到哪位藥。
周滿教了不到一旬便覺得這樣不行,因爲一旬下來,胡小妹就記住了兩個字,其他字全部記混了。
好在讓她記的藥材大多都記住了,不然周滿會懷疑自己對她的判斷的。
於是周滿從自家書房裡翻出一本《千字文》給她,道:“從藥材名上認字太難了,你還是從千字文唸吧。”
周滿每天教她兩句千字文,然後就自己對照着認字。
這個效果就要好多了,至少周滿寫字讓她認時,她終於認出來了。
錢先生看着,不由好奇,“周大人,你們大夫都是從藥名開始學認字的?”
“我不是,”周滿想了想後道:“但其他人是這麼學的,不僅藥鋪的學徒這麼學,杏林世家的弟子認字也是從醫書上開始的。”
先背藥名醫理湯方,然後再一個字一個字去對照認字,連鄭辜小時候都是這麼認字的。
他還好,從背藥名開始認字,一般學徒都是先認藥材,等他把藥材認得差不多了纔開始對照着認字,然後就要學會拿着藥方抓藥……
所以學徒學醫的過程尤其漫長,需要很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才行。
這樣枯燥,甚至看不到前路的學徒生活是很折磨人的,而且日常還要做那麼多重複的活兒。
周滿在濟世堂坐堂時看着藥童學徒們每天要做的事,代到自己身上,覺得自己恐怕還比不上他們,她覺得自己的耐性素來不夠好。
錢先生便笑道:“所以大人和他們纔不一樣。”
錢先生覺得既然有更好、更系統的學習方法,爲何一定要照着藥鋪醫館的習慣來?
不過看胡小妹也知道學醫有多難了,想要她學成能夠幫到周滿,不知還需要多少年的時間呢。
所以他們還是需要成熟的“學徒”,錢先生繼續努力。
終於,在冬至過後沒多久,終於有人找上門來,是一箇中年大夫,帶着一個少年,進了醫署後直接找到周滿,“周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周滿才處理完一個病人,扭頭看見他微微一愣,然後笑起來,“韋大夫,快請堂屋裡坐。”
韋大夫是青州的大夫,自家裡開有一個藥鋪,自然不能和濟世堂百草堂這樣的大藥鋪相比,但在青州也算有名,上次他就和青州好幾個大夫結伴過來找周滿請教問題。
周滿還有病人,只能讓他稍坐,她先把剩下的病人看完了纔去接待。
因爲最後兩個病患是男子,所以韋大夫還站在旁邊圍觀了一下,看到周滿開的藥方,在心裡對比了一下自己纔在心裡開出來的,再次忍不住感嘆,還是差了不少啊。
周滿不僅開了藥方,還開了針方,不過她看了一下時間,對那兩個病患道:“扎針得先吃東西,這會兒也快正午了,你們先去吃點東西,未時再過來,我爲你們扎針。”
倆人立即應下。
等病人一走,韋大夫立即將身旁的少年叫上來,和周滿笑道:“周大人,這是犬子。”
他和周滿交流過,知道她不希望彎彎繞繞的客套,因此也直接,“聽聞周大人在收學徒,您看我這兒子怎麼樣?他跟在我身邊學過幾年,看方抓藥都不成問題,大人若有需要儘管使喚他,若是愚鈍,打罵都隨意。”
少年靜靜地站在一旁,見周滿看過來還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周滿卻轉回頭看向韋大夫,其實她沒看上他兒子,她看上了他,但是這怎麼開口呢?
好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