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的馬家猶如在經受暴風雨,王家巷裡也不平靜。
崔氏惴惴不安的等着,但丈夫一直沒回來,外面的下人都在等着,王三郎快步進來,“母親,父親還在大伯父那邊呢。”
崔氏臉色蒼白,“他不回來?就躲着?”
王三郎是崔氏的長子,他此時夾在父母之間甚是爲難,因此低下頭去沒說話。
崔氏就紅了眼睛,拉着他的手道:“庚兒,母親真不是有心的,當時我因爲想起你弟弟,心中有些生氣,就不太想看到她,而且夫妻之間打架也是正常的,這世上哪對夫妻不拌嘴?就是你和你媳婦,不也有吵嘴的時候?”
王庚道:“可是我不會動手打人。”
他頓了頓後道:“而且馬聰也不是第一次動手了,還打得那樣重,母親怎能一句話不提就把人送回去?”
崔氏臉色發白,“母親知道錯了,你先把你父親找回來,我好好的與他賠罪。”
“母親,你怎麼還不明白,您最應該道歉的是對着六妹妹,”王庚察覺到自己語氣太重,不由緩了緩後道:“還有族中這麼多姐妹,大房那邊已經叫了好幾個姐妹去雍州,顯然是要處理這事兒。這已經不止是我們家的家事了。”
崔氏便只是庶女,也知道此事傳出去對她的打擊,對她兒女的打擊有多大。
她臉色一變,連忙問道:“五娘也跟着四娘去了雍州,她……”
王庚便低頭道:“母親,六娘也是她妹妹,她必須得做些什麼的。”
母子正說話,一個嬤嬤終於忍不住進來了,行禮道:“夫人,車馬都準備好了,再不走,我們就要趕不到驛站了。”
王庚便道:“母親,兒子送您出城吧。”
崔氏臉色慘白,連連搖頭,卻被王庚一把握住手,他紅着眼圈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大伯說了,這事兒崔家得出手,您回去求一求外祖父,兒子下個月就去接您回來。”
崔氏心中懼怕不已,她不想回孃家,尤其是以這種方式回去。
她出嫁二十多年了,回孃家的次數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對於那個家,她提起來一臉的榮耀,但其實並沒有歸屬感。
她被王庚扶着上車,忍不住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死也不願意放。
王庚只能上車與她一起走,打算將人送出城去,“母親,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接你回來的。”
崔氏落淚,“母親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當時真不是故意的,我只要想到你弟弟與我離心,我這心就跟有股火在燒一般,當時就不太想看見她,所以才讓人把她送回去的,我哪知道馬家竟敢如此欺辱她?這些年她也一句話不說……”
王庚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扶着她低聲道:“母親,馬家將她軟禁起來,她根本就傳不出信來,而且是您把她送回去的,她還能給誰傳信呢?”
他道:“馬家的這個膽子就是您給的,是我們王家二房給的!”
崔氏嚇了一跳。
王庚這才收了臉上的怒氣道:“所以大伯和父親才如此生氣,您現在先別鬧了,先回崔氏住一段時間,下個月兒子就去接您。”
可這樣被送回去,崔氏會怎麼看她?
她將來還有什麼臉?
不僅在孃家沒臉,在夫家也要沒臉了?
這一刻,崔氏才能深刻體悟到當時王瑞樂的處境,恨不得當場死了算了。
她當時怎麼就沒去死呢?
崔氏被心中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一時手腳發顫的沒說話。
王庚沒在意,以爲她被說服了,將她送到城外後才下車。崔氏忍不住抓住他問,“你說,你弟弟會不會更恨我?”
王庚頓了頓後道:“不會的,母親別想多了。”
他退後一步,讓車隊啓程。
而此時,老唐大人那邊收到了幾封彈劾代州刺史馬德昌的摺子,不過都是地方上遞上來的摺子,有朔州、恆州刺史的彈劾,甚至還有代州長史的彈劾摺子。
老唐大人便忍不住打開看,這馬德昌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天怒人怨的事還真沒有,只不過是跟隔壁兩個州搶地盤,過程中有些手段不光彩,還有就是些失職的事,不大,但也不小。
老唐大人記下,招來一個下屬道:“去調一下代州這幾年的賦稅,還有往來的公文。”
“要多長時間的?”
老唐大人想了一下後道:“三年以內的,有彈劾的摺子也找出來,尤其留意朔州和恆州那邊的摺子。”
下屬就去了。
老唐大人將這幾封彈劾摺子放到一邊,去和皇帝開小朝會時就提了一下,然後表示他已經讓下屬去查,要是嚴重,可能還需要派出官員實地調查。
皇帝也不太放在心上,揮了揮手錶示知道了。
而此時,宿醉的白善他們才從牀上爬起來,有些暈暈乎乎的吃了一碗熱粥,然後就讓人將木榻擡到院子的樹下,坐在上面邊曬太陽邊發呆。
周大郎都扛着鋤頭從外面勞作回來了,見他們就呆呆的坐着,便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還說來經營莊子呢,這是來曬雍州的太陽呢。
滿寶沒喝酒,因此正專心的捏着乾果吃,吃得很用心。
白善被太陽曬着,慢慢回了神,和滿寶道:“我看你昨天帶了三個大盒子回來,王家的事你要摻和?”
滿寶道:“我就是看病的。 ”
白善就明白了,她就只是看病,最多在邊上看熱鬧。
白善就放心了,放鬆的將一條腿曲起來靠在榻上道:“這樣也好,我看王家裡頭也亂得很,王承,也就是王五郎,他不是王六孃的親弟弟,而是過繼過來的。”
昨天王五郎都哭了,所以從他嘴裡白善知道了很多事,“聽他的意思,這件事中還有他生母的事在,所以昨天他哭得很傷心。”
這個滿寶知道,“六娘子回過孃家,結果被她親伯母送回馬家去了。”
她道:“她沒有父母,家中只有一個過繼來的弟弟,二房又沒有分家,所以她伯母能做她孃家的主,她直接就被送回去,馬家也因此有恃無恐。”
殷或拿着書都呆住了,問道:“這是爲何?”
就是他,病成了這樣,也是從小被教着要給家中的姐妹撐腰,不許她們夫家欺負她們的,這位崔氏怎麼反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