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會怎麼辦,”楊和書道:“他會說,陛下早已查清原委,知道此事和你們母子無關,只是現在也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是你舅舅所爲,你們母子主動應下,皇帝素來寵孩子,他知道你這是因爲憂心舅舅,心裡只會心疼你,覺得你是赤子之心又孝順,又怎麼會怪罪你呢?”
楊和書道:“就是生氣也是一時的,跨過年,殿下多孝順些,陛下也就好了。看陛下對三皇子就知道,兒子們再錯,那也是兒子,虎毒還不食子,何況陛下一下疼寵五皇子?”
白善三人聽得目瞪口呆地,要不是看到楊和書臉上沉寂的表情,他們幾乎都要相信這番話了。
楊和書幾乎能猜到他父親說這番話的表情,他幽幽嘆息了一聲道:“貴妃進宮時間早,對楊家很有感情,和堂叔也兄妹情深,所以我不敢確定。”
滿寶則關心另一件事,說起來,她到現在都沒確定徐雨和許安兄弟倆的仇家是誰呢。
“所以宮裡那些細作是都是楊溶培養的?”
唐大人沒說話,案子豈是可以隨便外露的?
楊和書卻沒多少顧忌,笑道:“怕是不止楊溶一家,還有其他家,比如崔家、王家、盧家,而這一家之中又分爲需多加,比如我楊家,那件事我父親應該沒參與,但宮中也必定有他的人手。”
滿寶愣愣的問道:“爲什麼?”
“爲的可就太多了,”楊和書道:“說不上對錯,要真問爲什麼,那應該是爲了整個家族吧。”
他道:“也沒指望他們做什麼,好好當差,將來楊氏若有女子入主後宮,那就可以將這些人手用起來;或是將來楊氏有滅頂之災,他們可以示警一二,其餘的便是打聽一些消息了。”
滿寶不可置信的問,“這不算錯嗎?”
楊和書微微一笑道:“你以爲各世家裡就是乾淨的嗎?我這家裡也有別人家的耳目,更不少宮裡的耳目的。他們也並不打算此時害我們,不過是有備無患而已,要都論出對錯來,那得往前論上百年了。”
不僅滿寶,就是出身世家的白善和白二郎都目瞪口呆,“你們家裡也有細作?”
楊和書笑着頷首道:“自然,別的人家或許沒有,我家是族長一支,前朝大亂時手上有過七八萬的部曲,這裡頭怎麼可能全是忠心耿耿的人呢?”
他毫不避諱的在三人面前道:“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君臣既可以相得,也可以互相攻守。但陛下心懷天下,我們這些人也不該只看到家族榮耀,也更該看一看族外的百姓,還看一看千秋之後。”
楊和書讚許的看着白善和滿寶道:“或許你們二人才是最能理解的,君臣既然目標一致,那就是君臣共治天下,彼此該以信任爲先。當今任人唯賢,君行君道,臣也該盡臣意,天下自然太平。我堂叔和父親僭越了。”
唐鶴驚訝的看向他,這是他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的話,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體,問道:“你果真是這樣想的,天下百姓竟比你的家族還重要?”
楊和書微微頷首,看了白善和周滿一眼後道:“我記得你們二人與我說過,人百年之後都是枯骨,而百年子孫相傳,也該出五服了,再傳個百年,血緣關係早不知淡到了何處,往前千萬年來數,人不都是出自炎黃嗎?與其眼界如此之窄,只看一族之利,不如看全天下百姓的利益。”
白善和滿寶一臉迷茫,指着自己的鼻子問:“我們說的?”
楊和書皺眉,歪頭問,“你們不記得了嗎,那年秋收,我去七裡村巡視,看到你們在地裡收稻子,午時你們收工在棚子裡休息,不知誰摸出一本野史話本來,上面有許多小故事,其中一個是曹操問荀彧,家族和君國孰重?荀彧回答說是家族,這番話,就是當時你們說的。”
白善和滿寶對視一眼,第一次感覺到記性有點兒差,倆人一起看向白二郎,疑惑:“我們說的?”
他們都不記得,白二郎更不記得了。
楊和書見他們真的忘記了的樣子,便笑了笑道:“忘了就忘了吧,那本書雖是野史,故事也是杜撰的,但說的話卻沒錯,於這世間絕大多數人來說,家族的確更重於君國。”
滿寶想了想後道:“我不這麼想。”
白善也道:“那話不算對。”
楊和書伸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微微一笑。
周滿不是世家出身,族羣小,這上面的紛爭不多。而白善從小離族而居,家族對他的影響也很小,所以這世上,在這一點上最理解他的只怕是他們兩個了。
他扭頭看向唐鶴,問道:“你要去見一見五皇子嗎?”
唐鶴糾結起來,遲疑了一下便起身,“我去看看。”
唐夫人攔住他,不太贊同的看向楊和書,“世叔畢竟是你父親,要勸也該你去勸吧?”
楊和書便嘆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唐鶴連忙和唐夫人解釋道:“長博不是要害我,他肯定勸過的, 我過去,就是一句話不說,世叔看到我也就不會再和五皇子提這樣的話了。”
而且,楊侯爺又不傻,他爲什麼過去,恐怕一猜就猜到是楊和書告訴他的,到時候還是他們父子間的矛盾,楊侯爺再生氣也是衝着楊和書去了。所以他並不是要害他。
唐夫人卻僅僅拽着他,壓低了聲音道:“我爹讓你最近老實些,你才挑了人家多少耳目去,這時候還不知收斂?”
滿寶和白善的小腦袋裡全是各種疑問,有問不盡的問題,因爲有所請教,因此很自告奮勇,“我們去吧,我們跟五皇子也是朋友的,又同齡,去找他玩最好不過了,不過我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誰能來告訴我?”
見楊和書和唐鶴都看着她,她就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道:“當然了,不是我們想打探隱私,只是想着萬一五皇子有疑問,我們也好解答呀。”
“不錯,”白善接口道:“萬一五皇子一定要問清楚是誰要害太子妃和皇孫,我們總不能和剛纔楊學兄一樣回答,宮裡找出來的細作各家都有這樣籠統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