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和滿寶去岳家,當然帶上了藥童小芍,之所以帶上他,是爲了和岳家要錢的。
小芍道:“昨藥鋪就把賬單送到岳家了,不過岳家當時沒結賬,嶽老太太都沒見我們派來結賬的夥計。”
滿寶道:“沒事,你等一會兒,待我見過病人,給她開更好的藥。”
小芍樂得點頭。
聽說滿寶上門,傅嬤嬤帶着草親自迎出來,一路無視下人的目光回到了二院,直接送進傅文芸的房間裡。
白善和小芍自然是不能進去的,於是倆人揹着手站在院子裡望天。
草正要請他們去大廳裡休息,順便給他們上茶,便見書房門開,嶽大郎走出門來。
他對上白善的目光微微一怔,見他氣質不俗,便遲疑問道:“家裡來客人了?”
草躬道:“回大爺,這是白公子,和滿小姐一塊兒來的。”
因怕嶽大郎怠慢,她道:“白家是羅江縣士族,太太當年和老爺在羅江縣時跟白家有來往,今是陪同滿小姐過來看望太太的。”
聽說是士族,嶽大郎面色微緩,和白善拱手行了一禮後道:“原來是世弟,請大廳就坐吧。”
白善回了一禮,淺笑着叫了一聲傅二姐夫,顯然是從了傅文芸那邊的叫法。
草鬆了一口氣,服侍倆人去大廳用茶。
嶽大郎一路走一路問,“白兄弟怎麼來了京城?”
白善淡然的道:“來京城讀書。”
“哦?不知是在哪個書院就讀?”
“國子學。”
嶽大郎:……
他震驚的停下了腳步,口一時跳得有些劇烈,喉嚨有些發乾,“國子監首學國子學?”
白善疑惑的歪頭,“怎麼,京城中還有別的國子學嗎?”
嶽大郎扯了扯嘴角道:“沒,沒有了,只是有些驚訝,白兄弟年紀輕輕,沒想到就有如此作爲,快請上座,草,去書房裡取好茶來……”
白善心下微訕,腦海中卻閃過當年他跟着滿寶他們去賣糖,在縣衙側門裡看到的傅二小姐。
當時傅二小姐和現在的滿寶一樣大,和滿寶坐在一棵樹下的石頭上,倆人分着兩顆糖吃,晃着腿說起最近讀的書……
白善又擡眼看了嶽大郎一下,覺得傅縣令的眼光是真的不好。
滿寶也在和傅文芸說起這事。
沒辦法,她扎針的時候好奇的問了一下嶽大郎,一旁的秋月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說了。
反正這屋裡現在也只有她們三個,秋月知道滿寶和小姐關係好,這麼多年了,小姐能說上話的朋友,其實也就這麼一兩個,滿寶是絕對排在最前面的。
所以見傅文芸趴在枕頭上沒反對,秋月就無所顧忌了。
“……說親的時候小姐就不太能看上他,不過來求親的幾家裡也都不怎麼樣,算起來,岳家算是家世不錯的,老爺太太都滿意,小姐不樂意也做不來主,就這麼嫁了過來。”
秋月壓低了聲音道:“可沒想到嫁過來才知道,他們家也就是面上光,內裡比我們家還不如呢。太太不會經營,岳家底蘊是比我們傅家強那麼一點兒,可資產卻不怎麼樣,多年來就靠着老爺那點俸祿,再收點推不掉的小孝敬,子過得緊巴巴的……”
“小姐嫁過來要管中饋,太太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樣死活不樂意,不樂意就不樂意吧,小姐還不想管呢,每讀讀書,寫寫字也自在的,可她又嫌棄小姐帶來的下人多,
花銷大,每月都找藉口剋扣,想方設法的從小姐手裡弄錢。”
滿寶半響無語,忍不住低頭看正閉着眼享受她扎針的傅文芸,問道:“傅二姐姐,你忍得了?”
傅文芸閉着眼睛輕笑道:“傻瓜,你別聽她的,我帶來的人本就該我養着,我給出去的那些錢最後也都回到了我的人上,不虧。”
秋月:“怎麼不虧了,他們還使喚我們的人呢,白用您的工,這還不虧呀?”
傅文芸便睜開眼睛看向滿寶,笑問,“你覺得我虧嗎?”
滿寶想了想,搖頭,“若是做生意,自然不算虧,可傅二姐姐,你是成親,你們是一家人了,再算這些,不虧嗎?我娘就不會跟我爹算這些,我爹掙下的家業都攥在我孃的手裡,從來沒有這樣勾心鬥角的事兒發生。”
“所以平民百姓之家也有平民百姓之家的好處,”傅文芸感慨道:“我以前看着你,便想着嫁一平民百姓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他也讀書識字,與我能說得上話便好。”
“可我在泰寧,像岳家這樣的官宦之家我見過,士族子弟也看過,甚至連只有百畝莊園的鄉紳子弟也悄悄的看過,”傅文芸頗有些懊悔,“可建州、台州一帶風氣不比綿州, 益州,在那裡,女子出門都要帶着帷帽,知道我和家弟一起讀書識字,便有不少批判之語,連我母親都竭力反對起來。”
她嘆息道:“而我又不能不嫁人,因此權衡之後,嶽大郎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傅文芸毫不掩飾自己選擇岳家的原因,她低聲道:“當時已有風聲,我公公多半會升遷,便不是進京,也會被調到中原一帶,這邊風氣要比建州一帶要開方許多。”
“而且嶽大郎的學識在幾個人裡算是上等的,我不喜歡建州和台州,加上父親也需要岳家的支持,所以才選了他家。”傅文芸苦笑一聲道:“只是當時沒怎麼留意我這婆婆,她在外表現的也一向和善,是我識人不清,並不怪我父親。”
她知道滿寶從小就不喜歡她父親,剛纔進門便小聲嘀咕過她父親的壞話,所以傅文芸才解釋了這麼多。
滿寶便問,“那傅二姐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傅文芸柔聲道:“這種事急不得,我現在最緊要的是養好體,這個還得仰仗於你,其他的事來方長。”
滿寶點頭,“也是,來方長。”
秋月還是有些不甘願,覺得小姐太過委屈了。
滿寶給傅文芸扎完了針,往外看了一眼,便問道:“那嶽大郎呢,他不來看傅二姐姐嗎?”。
傅文芸靠在枕頭上,因爲扎針,她此時有些想睡覺,沒經過思考便道:“昨天傍晚來過了,不過我懶得應付他,所以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