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福見沈氏說了那麼一句話後,臉上一會陰一會晴的,他想着這會回來了還沒進家門,媳婦兒說不定正擱家裡等着他哩。
他往院裡看了一眼,說着伸手指了指,“娘,我這出去大半天了,我想先看看娟兒去。”
沈氏皺着眉頭,聽了楚福的話,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也沒多說啥子。
楚福瞧着一愣,頓了一下急忙往院子裡跑了,這要是擱着平時,娘聽着他這麼說,早就開罵了,說他見天就知道個媳婦兒,沒出息咋咋了的。
沈氏這正琢磨着,就剛纔老大說的,那工頭明指暗挑的是要他把楚戈也一起叫着上工去,還給說了事後把他倆安排在了郭老爺家的作坊裡。
這郭老爺是誰啊,腦瓜子靈透的一下子就猜着出來了,可不就是荷花她爹麼,這郭家和趙家搭夥做買賣的事那上陽村誰不知道啊。
要不就靠老趙婆子那張利嘴,她家能在上陽村佔那麼多地麼,還不得靠着村長郭老頭在身後搗騰着。
所以哩,這事可就擺明了,要楚戈去上工,完全是那荷花丫頭的意思。
難怪這女子會上趕着來給她報信,說是給老大找了個活計,和着是在打二小子的主意。
沈氏尋思着,往地上啐了一口,還郭老爺哩?不也是擱土地裡摸爬出來的泥腿子麼,她咧着嘴哼了一聲,黑着臉進了院子。
其實說真的,荷花這個小心思還是蠻合沈氏胃口的,倒不是說這小女子有多靈透,而是她這樣做讓沈氏知道了,她對楚戈那愣小子還是有心的,只是這茬要楚戈和大小子去上工是沒那麼容易的,因爲家裡還有麻煩人物。
沈氏悶着勁兒來到院裡。看到在桌子一旁笑的歡情的秀娘,那火“噌”的一下就生着起來了,她說的麻煩人物就是這個小婆子,她鐵定不會叫二小子去上工的。
楚老爹和楚安小香兒站在秀娘跟前,臉上都掛着笑,手裡好像都拿着件衣裳啥的。
楚戈看着自個兒的老爹那麼歡情,心裡也是笑笑,逐個把米麪扛着進竈裡了。
秀娘拿着一件藍色的衣裳,對着楚老爹說叨,“公公。這件是你的,你穿上看合不合身,要是大了我給改小些。”
楚老爹咧着嘴左右轉着腦袋。說叨着話了好像身邊有啥人似的,其實也就楚安和小香兒倆小娃子,“哎,不要不要,咋還給我也買了一件咧。我又不好新,我不要……”
秀娘聽着一笑,說了,“公公,我這都給你買來了,你這不要。是尋思着給楚戈呢,還是給大哥呀,他們穿上了就跟個蔫巴菜似的。可沒你精神……你快穿上吧。”
楚老爹瞧着接過秀娘手裡的衣裳,說叨着抖了兩下,就披到背上,“這這這,瞧瞧。我這不穿還不行了……哎,你說你這女子。費這錢幹啥……”
秀娘往後退了幾步,這楚老爹把衣裳穿上身了,瞧着還真不錯,她笑着,“公公,這色兒不錯,你穿上趕好的……合身麼?”
楚老爹呵呵一笑,“哎,合身合身,老二家的,你有心了,好着咧……”
沈氏咧扁着嘴,左手抓着右手腕放在肚子前,陰陽怪氣的說叨,“好個啥呀,瞧着就大的很……”
楚老爹瞧着自個兒笑着,“哎,你知道個啥,這衣裳大一些,以後天涼了能加些衣服。”
沈氏哼了一聲,斜眼看着楚老爹,“哼,不就一件破衣裳麼,瞧把你給得瑟的。”
楚老爹擡頭瞅着她,心情好,笑叨着,“哎呦,我說老婆子,你說的話咋這酸氣哩……得了,別吃味了,這老二家的還給你買了一件呢。”
說着楚老爹朝秀娘擠擠眼,意思是叫她拿出來讓沈氏看看,別一家子人都有,就她沒有,搞不好一會兒還鬧騰。
秀娘瞧着笑了笑,從竹籃子裡拿出一件青藍色的衣裳,對沈氏說叨,“婆婆,你瞧瞧閤眼麼,這只是上衣,還有件兒(裙子)沒拿出來,也是這個色兒的。”
沈氏裝作不在意的撇了一下,那眼兒“唰”的一下就亮了,心裡直嚷嚷,哎呦,瞧着還真不錯嘿,這柔順勁兒,估摸着是棉線料子的。
她很想過去拿到手裡狠狠摸一把,可礙於面子,還是僵着臉,“哼,也就這樣兒了,放着吧。”
秀娘知道她是死要面子,只是應了一聲,把衣服整套的放到一旁的椅子上,這女人的衣服不比男人,可不好就這麼擱到桌子上。
楚安和小香兒也拿着衣裳尋摸着,最後還是忍不住貼到身上比劃着,都喊着叫對方看看,這新衣裳要是穿到自個兒身上了咋樣。
楚老爹瞧着倆小的,咧着嘴對她說叨,“哎,老二家的,你這真是費大錢,你看看,你自個兒都沒買着一件……”
秀娘聽了只是笑笑,其實她自個兒也是看中了一件,可是後面劉氏過來了,兩人說叨着她就給忘了。
沈氏聽見楚老爹的話了,指着他們手裡的衣裳,涼涼的說叨,“對啊,你這合着都買了四五件了,你哪來那麼多錢啊,早上那籃子雞蛋能夠你買這些?”
秀娘瞧着她,“婆婆,就今早的那籃子雞蛋當然買不了這些了……”
楚老爹“嘖”了一聲,對沈氏說叨,“哎,你這老婆子,人老二家的好心好意給你買衣裳……”
沈氏一擺手,“老嘴子你別吵吵,聽那她把話說完!”
秀娘瞧着沈氏那樣也不生氣,隨着笑笑,“婆婆,是這樣的,晌午我們和六嫂去米店買米,趕好遇到一家成衣鋪要關張,那家掌櫃的說了,他要趕着搬到外鄉去,這會兒趁着有空,就把鋪子裡剩着的衣裳都拿出來兜了。”
她見沈氏不信,想想的又補了幾句,“完了那掌櫃的還說了,要的多能給便宜些,我和六嫂搭夥一共賣了十來件,這樣算下來,我那籃子雞蛋錢,還剩着幾個子兒咧。”
早先秀娘就想到這茬了,沈氏要見了自個兒買了這麼多衣服,她是不可能不過問的。
可她不能說是用二寶藤的錢給買的,要不叫沈氏知道了,楚戈田地裡種着是啥來錢的寶貝,那她還不鬧翻天了。
以秀孃的理解,這沈氏一定會插一腳在她的那塊田地裡,嚷嚷着叫楚戈給她分一份,可沈氏若一定要這樣,那就要拼了老命了。
因爲她秀娘不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沈氏胡作非爲而無動於衷,到時要掐架要吵吵,她都不會認慫的。
不過,人家再怎麼說還是自個兒的婆婆,爲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該費心的她還是會費心,該瞞的她還是會瞞的。
楚老爹對沈氏說叨着,“喲,也對,這緊着過村啊,心裡着急的跟個啥似的,就像咱搬屋那會兒,不也是把啥都兜着了麼,只是你啊……”
沈氏叉着腰,嚷嚷了一句,“咋了!我不都兜給那收破爛的了麼,你個老嘴子還想說啥!”
楚老爹皺下眉頭說叨着,最後還轉過頭對着秀娘嘮叨了一句。
“嘖,我這好好跟你說着呢,你怎麼說詐唬就詐唬哩,你早先那是賣破爛麼,你直接把價要的高高的,把那賣破爛的都唬住了……人家啊,還反過來問你婆婆收不,他那還一大堆哩。”
秀娘聽着“撲哧”一笑,這像是沈氏能做出來的事。
沈氏瞪着眼兒看着楚老爹,氣惱的對秀娘說叨,“我說老二家的你還杵在這幹啥,這都啥時了,你一大早跑出去耍了大半天,回來了還不尋思着做飯麼。”
秀娘也不想爭執什麼,只是應了一聲就走了,早先她在鎮子裡買了些熟食,晚上炒些個鮮菜,攤上倆雞蛋就得了。
楚老爹見着秀娘回了竈間,動動身脫下衣裳,瞧着沈氏說叨,“我說你這人兒咋這樣啊,這老二家的一天忙的跟個啥似的,晚上這頓飯你就不會幫着做了。”
沈氏瞪着倆眼泡子,“憑啥,我是她婆婆,她就得做給我吃。”
楚老爹出了口氣,擺擺頭放下衣服,說叨着出去抽袋煙了,“得得得,你愛咋地咋地,我、我不跟你說了。”
沈氏抿着嘴哼哼了聲,眼瞄着那椅子上的衣裳了,她窺着眼兒竈裡,見着四下沒啥人,伸着胳膊一把將衣裳捉過手,哎呦,這棉線料的就是不一樣,不扎手軟和的很。
她這揉搓了幾下,拿起來用臉蹭了蹭,心裡樂得直哈哈,哼,這老二家的再咋地的犟,還不得顛顛的給她這個婆婆買衣服麼,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她就叫楚戈後個兒上工去,諒這個小婆子也不敢說啥子……
“碰”,秀娘把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不行!”
沈氏說叨的正歡着,被秀娘給嚇了一跳,拿着筷子指着秀娘,“你這小婆子,想嚇死我啊。”
秀娘不理會她,只是叫楚戈先回屋去,她有事要和他商量。
楚戈瞧着大傢伙都吃的差不多了,就把碗裡的飯扒拉進嘴,說叨了聲兒就走了。
沈氏喊了楚戈幾句,見着他直往裡屋走去,氣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對着秀娘嚷嚷着。
“二小子,二小子……哎呦,你這小婆子,我這才說着要二小子去見工,你這就把他支走了,你這啥意思!”
秀娘瞧着她一笑,涼涼道,“啥意思?我不想叫楚戈去,就這意思。”
她說着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收拾了自個兒和楚戈的碗筷起身往竈間去了,臨走前還對着沈氏說叨了一句,“敢情,不是你男人叫人惦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