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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戈家的這處斜坡子窩在田地後頭，人兒要是擱這裡頭蹲着，旁人在外邊根本就尋不到，而且這影子裡涼透透的，趕好是躲懶躲清靜的好去處。
楚戈把鋤頭靠在土坯上，低頭進去尋了一處坐下，那前兒墜下來幾根綠草葉子直碰着他的腦袋，怪着癢癢的。
他有些不耐的把綠草葉子扯下來扔着一邊兒，手趕好搭在一堆草垛子上。
楚戈過眼兒瞅着，這幾天地裡種着二寶藤兒，他都有給喂着水，這茬滲着過來，把這草垛子給養的綠瑩瑩蓬鬆鬆的。
他瞧着那綠草垛子，記坡着早些天秀娘還擱這兒和她笑叨着，“……這好的草垛子，的可別給弄壞了。”
楚戈悶莫聲的看了會兒，過手把草垛子上的碎葉子揀着出來，完了悶着勁兒的擱一旁坐着……
不知過了多時，原本莫啥人兒的田埂子道上多出了好些個婆姨，她們都挎着個竹籃子往過走着。
那前兒有三個婆子來到田埂子裡，倆個分着朝西邊去，一個過着往東邊來。
那單個兒的婆姨正好路過楚戈家的菜園子，她瞅着楚戈窩在坡影子裡歇手，就停住腳打了聲兒招呼。
楚戈聽着喚了，擡起頭瞅瞅，原來是鄰個兒田地裡的方嫂子，他也隨過回了一句兒。
那方家嫂子挎着籃子客套了倆句，本想喊着他一起過着田裡吃飯，可見着到這點兒了楚戈還是一個人兒，就笑叨着擺了下手就趕緊走了。
瞧着大家夥兒都帶着竹籃子，楚戈探出腦袋看看天兒，這茬估摸着是到了飯點兒了。難怪自個兒的肚子有些的空響。
他隨過瞅瞅田埂子大道兒，來往的婆子是的多了，可着沒瞧見那個嬌小秀氣的身影。楚戈皺着個眉，以前他下着地裡，秀娘都會趕早的送飯過來，從不叫他餓着。
可着今兒……
秀娘甩着後背對着自個兒，“咱家那屋子還好啊，這趕上下雨啥的我就得和小香兒疊着睡了……”
秀娘笑的不過心，“這上私塾和識幾個大字兒能一樣麼，你難道就想着叫楚安跟咱擱地裡種一輩子田？”
秀娘架着簸籮在籬笆邊兒上喂家雞兒。巧手抖摟着菜葉子，小臉兒上帶着些子失落，“……這女人兒啊。就得坐在那大紅花轎裡晃悠上一回才能是出嫁咧。”
楚戈腦子裡轉悠過今早秀娘說了的話，可着心下一慌，難道，真的叫趙嬸兒說中了，秀娘真的嫌棄他們那個小屋了。真的嫌棄自個兒了？
想着胸口悶悶的，楚戈放着膝蓋上的手慢慢兒攥緊，回想起了一個多月前，他去趙家清帳那一茬……
那天早上他和秀娘趕鎮子兜竹苗兒，順過捎回了一塊厚實門板兒，這是要用來換掉屋院兒口那倆耷拉板子的。
他把東西都卸了下來。歇着會兒了瞧着天早，就尋思着要過去上陽村清帳，趕好今天兜着竹苗兒得着錢了。合着算上自個兒存着的，給着趙嬸兒了還有的剩。
他見秀娘正忙活着拾掇屋院兒，就說叨了句兒回了西屋，他尋着換上件兒乾淨的衣裳，再從牀底下掏出木盒子。取着銀子湊夠數了就出來。
秀娘打着盆兒水閣院子裡打溼抹布，見着他了就擰乾了遞過去。好叫着他先擦把臉的，完着站在跟前，低着頭給他着整整衣裳。
她把楚戈的領口扥着緊了，說話柔柔的拍了拍他的胸口，“一會兒給着趙嬸兒銀子了，得的把欠條保單給的拿回來，別尋思着是熟熟一村的不好開口，啊？”
他瞅着人兒那心細的樣兒，笑了應着聲兒就出着屋院兒了。
楚戈沒有向季老六再借着牛車，他下着坡直接就過着村口的大道兒上，反正上陽村離這兒不遠，要是腿腳快的費不了多少工夫就好着回來。
這茬從後頭趕上來一輛騾子車，那上頭坐着一個十七八的小夥子，他抓着麻繩回過瞅着，“哎，楚哥兒，可着是你，我剛在後頭瞅着就像麼。”
楚戈往旁讓着一步，瞅着人兒笑叨着，“原着是貴喜啊，你咋過着村來咧。”
貴喜搭着腿，拍拍自個兒胸腹，“這不剛下村收了趟田租子，正要趕着回去給趙嬸兒交賬，你咧？”
楚戈笑笑着，“跟你差不離，我這好着要去給趙嬸兒清帳。”
貴喜聽着一頓，“哎呀，還是你老哥硬氣，這才幾天麼就湊着齊了。”
楚戈聽着只是一笑，這茬還是摁着秀娘才能這快就湊齊銀子的。
貴喜瞅着給往邊兒挪着，“哎，哥，坐着上來，咱倆順道一路。”
楚戈本想着自個兒走，也不麻煩着人兒一回兒，可見着貴喜腹間鼓鼓的，許是收着的租子不少，再着他還年小，帶着錢多了也怯膽兒。
他這喊着自個兒了不就尋思着做個伴兒麼，也好，今兒就幫着你一回兒，楚戈隨過應着聲兒，過着前兒就上車去了，趕好有着腳力，一會兒回村還快着些。
有着車坐就上好着，不到這一袋煙兒的功夫就到了上陽村，也是那貴喜裝着錢兒不過心，手下鞭子使得快，趕着騾子快些的。
貴喜先着把楚戈帶到高家布鋪去，因着這茬要去着那趙嬸兒家裡保準兒找不到人兒。
這趙家的買賣大，那主事的老兩口當然不能擱家裡閒着了，再着他們家小子還是個半大孩子，見天就知得耍弄，也不好省心。
本着來的路上貴喜一直和楚戈嘮叨着，這趙家早些年和上陽村的村長，也就是郭家，他們一起搭着夥兒做買賣，饒下來不少地界兒放租子。
這好的地段當然是留給自個兒了，所以那趙家的買賣就屬那布料鋪子最好，地界兒最大，前面一個大鋪面，後面有着三間小房子，還帶着一個空曠的大院子，好着架些子大鍋熬染料，撐起杆子晾曬布料。
村裡人兒裁衣服染料子都到這裡來，這白布匹要上色兒事項多，趙嬸兒那老兩口就見天的在這盯着，所以他們家那屋子一直空着沒人。
好着有貴喜帶路，楚戈給叫着到鋪面一邊的小屋子裡等着，他坐着一邊兒說叨，“貴喜兄弟，今兒可着謝謝了，要不我還白跑這一趟。”
貴喜笑着說叨，“哥看你說的，以前兒擱村裡你也沒少幫襯我，咋說着這見外的話。”
楚戈聽着笑笑的，那貴喜說叨了句兒就出去了，“那哥你先坐着，我還得給賬房交銀子，一會人我再幫你去喊趙嬸兒。”
可着貴喜說完這句兒話後，楚戈直直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見着趙文氏。
這人兒咋說的也是長輩兒，楚戈先着起身兒和人兒招呼着，完了就說叨着來清帳的。
可還沒等楚戈拿出銀子，那文氏說叨叫他等會兒，“哎呀我說楚戈兒啊，咱們嬸侄兒倆也算是同鄉裡了，你這茬趕早的來清帳，這不叫着外人兒說叨我麼？”
楚戈嘴實誠，也不知得說啥，只道，“我着過來清帳了，咋會有人兒說叨嬸兒哩。”
前兒在下陽村被秀娘堵得有口無舌的，文氏這想起就沒好氣的說叨，“喲，這咋沒人兒說咧，你家那媳婦兒不就是個能說會道的主麼，她不編排着我就好了。”
楚戈說叨着，“秀娘不是那樣兒的人兒，這欠賬還錢，天地公認，她也是這樣兒說的。”
文氏撇撇嘴兒，“知得欠賬還錢就好，得了，一十五兩，拿錢來吧。”
楚戈取着錢袋子出來，想想秀娘說的話，“嬸兒，我那欠條和六嫂的保單呢？”
窮鄉戶的小鼻子小眼，把個啥都盯着緊，文氏一沉臉兒，把袖口的保單掏出來擱着桌面兒上，她覺着自個兒不把那欠條啥的拿出來，楚戈也不會給銀子的。
其實文氏就是想叫楚戈先給銀子，完着等她點着清了再給他，她可不想和這些個小門小戶欠單倆過手，錢帳倆清，這不就顯的自個兒和他們是一界兒的麼。
楚戈把錢袋子放着一邊兒，拿着保單抹平看着，文氏拎着袋子掂掂手，打開瞧着可是一兩不差。
本着那錢袋子是楚戈的，可她瞅着上面兒的花樣繡的好，反手就給裝着懷裡了。
這茬算着日頭晚了，楚戈就尋思着要走，可着那文氏非把自家男人叫着來和他嘮話兒，可着是要絆着他。
等着會兒的那荷花也來了，這文氏直叫着他倆坐一塊，還一直說叨着秀孃的話茬。
“早先我聽吳大嘴子說叨了，哎喲，你家媳婦兒可着敗家，見天的穿好衣裳……”
“……楚戈，別說嬸兒沒提點你，你想這婆姨花錢大手筆，娃子鐵打溜腚，可着不能過活的。”
“要不說着還是咱村的姑娘好着知根知底兒，你那婆子一看就不安份，她這要是得着久了，保準嫌棄你那破漏屋子，保準見着那大財主好，保準不稀罕咱這莊稼漢……”
………………
楚戈想着這茬塌下個眉，忽的見着前兒過來一嬌小身影，她提着籃子趕着過來，一路跑着滿頭大汗的，等瞅見自個兒又是嬌俏的笑了，依是帶着倆酒窩，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