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晌午,文氏和王二家的把飯做好了,大夥兒就在後院吃飯,楚福和幾個夥計把早上有人定下的搓衣板子送出去,這會兒纔回來。
楚福把銀子拿給秀娘,笑笑的說了,“妹子,你點點,一共是三車的板子,八十四兩。”
秀娘應了一聲,打開錢袋子看了看,這親兄弟明算賬,當面點錢背後不多言,這是老規矩了,她也不說啥了。
點夠了數,秀娘才說了,“大哥,你咋去了那麼長時間,不是才把板子送到鎮子口口上麼?”
楚福說了,“哎,這宮裡的人兒一來,把馬館就給佔了,那些要貨的人兒根本進不來,都杵在外面的官道上,我和三兒他們就挨個的給找過去,才耽誤了些時間。”
文氏剛瞅着楚福回來了,就去盛碗飯,夾了些菜遞過去,“成了,別說了,這都啥時了,先吃飯吧。”
楚福“哎”了一聲,接過碗筷,在院子裡瞅了瞅,問叨秀娘楚戈回來了麼,看着她搖了搖頭,就說了,“哎,楚戈和那王二兄弟,他們倆可是趕着快車回去的,咋到這會兒還沒過來哩。”
秀娘抿了抿嘴,說叨了,“誰知道啊,這狗子和貴喜都是常年跑街吆喝買賣的,興許這會兒又外出了……哎,不管了,大哥,你還是趕緊吃飯去吧,我到前櫃去。”
她這面上輕鬆,隨便嘮叨了倆句就走了,可心裡還是惦記的很,這楚戈要是到村裡找不到這倆人咋辦哩,那不就白忙活了。
本來原先那會兒,秀娘讓貴喜去問問狗子,問問他宮裡的一些事兒,那前兒貴喜把她交代的事問出來了。可自個兒家裡有事,脫不開身,就寫了封信,託人給捎到鎮子裡給她,而他在信裡有提到一句,說狗子的堂兄弟這會兒是在管事的人兒那裡當差,伺候那個管事的飲食起居。
所以今早秀娘他們從馬館回來,她想到了這茬,就喊着讓楚戈去下陽村,把狗子和貴喜帶到鎮子裡來。然後再讓他們去找找狗子那個堂兄弟,託他給傳個話。
秀娘到前櫃看了一眼,就上樓去把銀子放好。她心裡想着,狗子那個堂兄弟雖說是在管事的跟前伺候,可再咋的也能說上話麼,再着事情都這樣了,她只能在狗子的堂兄那裡碰碰運氣了。
反正。她不能讓楊二爺那麼得瑟,怎麼着她也要爭回一口氣來,如果她家的板子真的不如園木行的,她也就認了,但是今早瞧着那樣,分明就是楊二爺搗的鬼。這讓她咋甘心麼。
再着了,她那板子是新造的,雖說材質都是一般的木料。可樣式就跟市面上的大大不同,她就得意這個,原先她還想着在宮裡人面前顯擺顯擺哩……
秀娘這正琢磨着,就聽到樓底下有人喊,說是楚戈回來了。她趕緊把銀子放到櫃子裡,鎖上門就下來了。
樓下的夥計瞧着她下來了。就說了,楚戈帶着倆個小夥子去了堂屋,正等着她哩。
秀娘應了一聲,走到院子裡,想想還是去竈間燒了些熱水,堂屋裡沒有茶,她還得拿上瓷壺杯子過去,今兒早大夥兒都忙着,沒有在堂屋備着茶。
等着她弄好了,端着茶水走到堂屋,可她瞅着倒是一愣,這屋子裡除了楚戈和貴喜,還有一個人兒,不是王二也不是狗子,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小夥子。
楚戈瞅着先過去幫她把茶杯端過來,她就問叨了,“楚戈,這是誰啊?”
貴喜笑着拍了拍那個小夥子的肩膀,“嫂子,這就是狗子的堂兄,強子。”
那個小夥子瞅着也就二十來歲,長的也很精神,他爽朗的笑着,“嫂子好。”
秀娘看了他一眼,還沒回過味來,楚戈就說了,今早他和王二去下陽村,沒找着狗子,就去找貴喜了,可是他也不在家,問了貴喜的老孃之後,他們就去老王頭的醬菜院子裡去找他,結果是就碰上這強子了。
聽這貴喜說了,強子兄弟是趕早到村裡來的,他是來看看他娘,完了就得回鎮子上,那管事還得他伺候着哩。
秀娘聽着楚戈說的了,對着那個小夥子笑了笑,“強子兄弟好。”
楚戈也是笑着,招呼了大夥坐下,把茶倒上,幾人寒暄了四五句,就開始談正事兒了。
秀娘問了,“強子兄弟,你是說着管事的老爺,他不到馬館那邊盯着麼?”
強子說了,宮裡的管事是不出面的,他讓每個宮院的宮人,各自查看各自所需的樣品,因爲只有他們知道自個兒需要的是什麼,完了他們再把各自選好的告訴他,他看好了,點頭了,他們就付銀子收貨。
秀娘聽着強子說的,想着宮裡那個管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他讓每個宮院去挑選他們需要的東西,是好是壞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也不用出面一一覈實,這樣還真給他自個兒省了不少麻煩,要不皇宮裡那麼多宮院,哪哪負責的都不一樣,那個管事那知道啥好啥壞啊。
而且,這個管事一方面在馬館裡命人查看樣品,一方面還派人到后街來詢問價格,這樣的話,不管是那些宮人,還是后街的店家,誰也蒙不了他,東西賣貴他一文錢他都知道,真是精得很哩。
強子這話說完了,楚戈和貴喜他們就嘮叨了一會這個管事,內容也和秀娘心裡琢磨的差不多,就是這個管事不是個簡單的主。
秀娘尋思着,就對強子說,“強子兄弟,這皇宮裡,吃的好,住的好,你這一年下來,能省着不少月供吧?”
楚戈和貴喜一頓,心裡就納悶了,這秀娘是要來和強子說叨事兒的,咋和強子嘮起嗑來了。
強子笑着說了,“也不多,宮裡管吃管住,年底算下來,撐死了就拿個二三十兩的。”
秀娘聽着心裡有個底了,她又和強子笑叨了兩句,完了就跟他說起了早上的事兒,這楊二爺搗鬼,讓她的板子落了下來,這讓她很不服氣,她是想讓他在那個管事跟前傳個話,親自看看她的板子,完了字裡話間還暗許了會給他些份銀。
其實,她剛纔之所以問強子一年下來能掙多少錢,爲的就是這個,要是不事先問清楚,她說少了人家不答應,說高了自個兒有賺不了多少錢,所以還不如提前問一聲算了。
可這強子還沒等秀娘說全乎了,就開口了,“嫂子,你放心,你跟楚哥兒這事,我強子一定幫,可這錢不錢的,咱就不用說了。”
秀娘以爲這強子是在說客套話,“哎,這那成啊,強子兄弟……”
強子一笑,“行了嫂子,就衝你和楚哥兒常去幫着我娘,就這點,你們倆口子我說啥都得幫的。”
秀娘一愣,看了楚戈一眼,他也是不太明白,狗子這堂兄他們又不認識,更別說他老孃了。
“強子兄弟,你娘是?”
“哎,嫂子,我娘就是村東頭的張老太啊。”
“哦……咦,老嬸子,她、她不就只有一個閨女麼?”
“是啊,那張老太的閨女,不還嫁到了遠鄉去了麼,強子哥,你這會兒咋又成她兒子了?”
強子看着楚戈秀娘還有貴喜,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問叨着,強子只得等他們嘮叨完了才說,其實,他不是張老太的兒子,只是小時候到村子裡住了一段時間,這張老太對他不錯,而且還因爲救他摔斷了腿,他本身也是沒孃的孩子,瞧着張老太這麼護着他,就把張老太認成了乾孃。
“那年要不是我娘在上山拾柴禾,瞧見我和狗子在斜坡上掐架,她爲了把我們倆拉到邊上,自個兒給摔了下去……哎,那雙腿養了三四年才利索哩。”
秀娘聽着了,這茬回想起來,張老太的腿,走起路來確實有點跛啊。
楚戈說着,“哦,難怪那前兒我有聽老嬸子說叨起,說她有個兒子,中秋那天要回來看她,那時我還以爲嬸子是在說她女兒,沒成想說叨的是你啊。”
他拍了拍強子的肩膀,誇叨了他幾句,強子也是個憨厚的小夥子,他只是笑笑的,完了對秀娘說了,“哦,嫂子,你要讓我咋辦,快些說吧,我這一會就得回去了。”
楚戈說着,“哦,這麼着急啊,你這剛從下陽村上來,歇一歇吧。”
強子搖了搖頭說了,“哥,你不知道,那管事有個睡午懶的習慣,過會兒估摸着就要醒了,我得提前給他泡好清茶候着,要不人家就要發火了。”
秀娘尋思着說了,“也沒啥強子兄弟,我就是想讓你在那個管事面前說說話。”
強子聽了一笑,“哎,這事兒啊,成哩,嫂子,我知道了,我一定給你和楚哥多說好話。”
秀娘一擺手,“別啊,強子兄弟,你可不能給我們說‘好話’啊。”
強子愣登了下,看了楚戈一眼,“嫂、嫂子,我這不說好話,難不成要說叨壞話麼?”
秀娘笑了笑,“沒錯,你得說‘壞話’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