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早間讓木子先帶着楚安和小香兒回去,完了自個兒就轉到前街買菜去了。
不過她今兒就一個人,又要買菜又要買肉的,拿不了那麼多,所以就到常去的菜攤那裡,要了些蔬菜,讓他們送到前門那家肉鋪子去,她趕好要去那裡買些肉,到時讓那屠戶一併給她送到木坊裡就是了。
“成,沒問題,我半個時辰後保準兒給你送過去,小嫂子你就放心吧。”
前門那個屠戶坐在攤子跟前磨大刀片子,笑麼呵的對秀娘說叨,其實這會兒他也改笑,這倆天肉價漲了,沒啥買賣,倒是秀娘還是跟以前一樣,天天過來買肉。
秀娘拿着銀子出來,遞給鋪子裡的婆子,這人是那個屠戶的媳婦兒,“大姐,一會兒你一定要叫大哥給我送過去,我這到點了,還有十幾號人等着吃飯哩。”
那婆姨笑咧着嘴,接過銀子滿口答應,“放心吧妹子,過會兒一準給你送去,耽誤不了你做飯的……哎,妹子,你把你手裡那一籃子也放下,我一起給你捎過去,你就不用自個兒拿了。”
秀娘瞅着一眼,擺擺手說了,“不用了大姐,你一會兒要帶的東西也多,這籃子雞蛋又不多,我自個兒順道就提回去了。”
那婆姨聽着是雞蛋,就沒再多嘮叨,由着秀娘自個兒提着雞蛋走了,剛她是不知道那籃子裡裝的雞蛋,要是知道了,她纔不多這份子嘴哩,那白皮雞蛋殼子薄的很,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就破了,還是讓那秀娘妹子自個兒提回去得了。
秀娘把話都交代好了,和那婆姨招呼了一聲。提着籃子就往回走,等她到了自個兒家鋪面跟前,瞧着那櫃上的夥計既然趴在桌上睡大覺,她抿了抿嘴,上去把籃子放到櫃上,清了清嗓子。
那個夥計聽到聲,猛地擡起頭來,瞧見秀娘了,忙站起身,揉了揉眼兒。“秀、秀、秀……”
秀娘看着他,半帶玩笑道,“羞。一大早就打盹,你也知道羞啊,說,昨個兒到哪當夜貓子去了。”
“哎呦,嫂子。你可別打趣我了,我昨個兒吃壞東西了,鬧了一宿的肚子,”這夥計說着瞧見了秀娘手裡的籃子,“哎,嫂子。你買菜去了,咋從這邊過來了?”
秀娘一般出去買完菜,都是走後門那條道的。“這不巷子口那塊有人在吵架麼,堵了半條街,我看過不來,就走這邊了。”
那個夥計“哦”了一聲,說了。“難怪我瞧着今兒往後街這邊走的人兒多了哩。”
秀娘提着籃子走到鋪子裡,看了一眼。“哎,這會兒鋪子裡咋就你一個人,楚戈呢?”
那個夥計說了,早先木子把小香兒和楚安帶回來,他倆就讓楚戈帶着買毛筆硯臺去了,說是明兒要上私塾,得備着些。
他這說着忽的臉色一變,捂住肚子,“哎呦,嫂子,你、你幫我看一會兒,我、我要跑趟茅……”
秀娘擺擺手,把籃子提給他,“行了行了,你別說了,趕緊去吧……哎,順過把我這籃子雞蛋帶回竈裡給王二他婆姨……”
那個夥計沒等秀娘說完,應了一聲,抓起籃子就往後面跑去了,“知、知道了,嫂子。”
秀娘瞧着那個夥計跑的那麼快,跟火燒屁股似的,她笑笑的搖了搖頭,走到櫃前坐下,拉開抽屜,尋着把賬本拿出來,看看明細賬。
她放開幾頁,只瞅最近這陣子的,前個兒聽楚戈說了,她還有些不相信,今兒看了一遍,才發現這倆天來躉板子的人兒,是少了一成多,那些個路遠的都不來了。
還是楚戈說的對啊,這茬眼瞅着快要過節了,人家也得在家裡忙活忙活麼,不過,那些個客商雖說沒咋的過來,可上一次要的板子,這數量還是可以的,夠他們買賣一半個月的了。
“籲——”
隨着這一聲,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老爺,這就是了。”
“嗯,你在這塊等着……”
秀娘隱約聽到聲兒,想着是門前來人了,她趕緊把賬本放回抽屜裡,擡眼就瞧到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打對面走過來走過來。
這男子一臉肅容,還留着兩撇小鬍子,穿着普普通通,就是一般的掌櫃的,可人兒長得倒是很氣派的,他走到鋪子裡,就直盯着櫃上陳列的板子看,眼中帶着探究。
秀娘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掌櫃的,要板子麼?”
那男子對秀娘只是淡淡的點一下頭,“我隨便看看。”
他這說完,也不等秀孃的回話,就在鋪子裡轉了一圈,一直看着那些板子,問了秀娘幾句話,還拿下櫃子上的兩個板子瞅了瞅。
秀娘瞅着這人兒,越來越覺得他怪的很,一直問這問那的,可就是閉口不提買賣板子,她皺了皺沒,往外看了一眼……
“哦,對了,這位、這位小嫂子,”那個男子忽的回過頭來,瞅着秀娘說了,“小嫂子,你這板子,有人說過泡久了會酥掉麼?”
秀娘瞧着他,笑了笑,“不會啊,我們這板子很好的,咋會隨便泡一泡就酥掉哩,又不是人家園木行的板子。”
那個男子一頓,臉上不似之前那般陰沉,他看着秀娘,“小嫂子,你這說的,是啥意思?”
秀娘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椅子,“掌櫃的請坐,我剛說的,可不是掌櫃的你想的那個意思了,要知道,這園木行的板子,也是不錯的哩。”
那個男子也是笑了,“看來,小嫂子知道我是誰了。”
“這車老拐趕着車,對着掌櫃的你聽前跟後的,這我要是還看出來,那不就成瓜娃子了麼。”
秀娘說着,往外瞧了一眼,她家鋪子對面停着的那輛馬車,有個人兒正在查看馬掌,那人就是車老拐。
那個男子也是瞅了一眼,低低的笑了,“看來,小嫂子就是這家作坊的老闆娘了……”
秀娘笑了笑,“王……”
那個男子走到前面坐下,“其實楊某……”
秀娘聽到着男的說出‘楊某’二字,嘴角一扯,暈了,剛她還以爲這人兒是那園木行的王掌櫃哩,誰知他卻是園木行的大當家,人稱‘金算盤’的楊二爺。
楊二爺剛聽到秀娘先開口了,就讓着她先說,這打斷別的話茬,他是最厭惡的,“嗯,小嫂子你先說。”
秀娘看了看他,心裡想着,哎,也對啊,他原先聽木子說了,這王掌櫃也有四五十歲了,可這楊二爺才三十上下,剛她咋就看走眼兒了哩,不過,她也沒見過王掌櫃就是了……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楊、楊老闆是吧,你今兒過來,難不成是來看行情的麼。”
楊二爺沉着臉,可是秀娘很奇怪,他這樣還能笑出來,楊二爺看着她,“其實楊某今兒,是特地過來的,我是想着,咱們兩下里住着,又是同行,所以就過來叨擾叨擾了。”
秀娘嘴角一勾,她纔不相信哩,這人眼瞅就是剛從外地回來的,這會兒跑到她這裡過來,纔不是簡單的叨擾哩。
她眯了眯眼兒,暗自琢磨着這人兒到底想幹啥,若是來探聽行情的話,那也沒啥好稀奇的,她的楚家作坊,還有楊二爺的園木行,這倆家的板子買賣的價都是差不多的,而且往外銷也是走南北這兩邊的路子,他幹啥跑到這裡來惹人兒嫌哩。
不過,這過門是客,秀娘想着也不好趕他麼,就和他扯起了閒談,“哦,這樣啊,那楊老闆,你家那作坊,最近買賣咋樣啊?”
楊二爺把目光從櫃子上的木板上收回來,“還行。”
秀娘點了點頭,“哦,還行啊。”
楊二爺說了,“那小嫂子這邊的買賣咋樣?”
秀娘瞅着楊二爺一笑,“還過的去。”
楊二爺看着她,也是點了點頭,“哦,還過的去啊。”
倆人說叨完了,就這麼坐着,秀娘也不問這楊二爺到底是要做什麼,而這楊二爺也不急着開口,倒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鋪子裡。
差不離過了一袋煙的功夫,秀娘有些坐不住了,她這畢竟是買賣板子的鋪面,要是一會有人來躉板子,這楊二爺杵在這,也不是個事啊。
“那個,楊老闆,你要是沒什麼事……”
“嫂子,嫂子……”
“嫂子,我們回來了。”倆個小身影邊笑叨着,邊往鋪子裡跑。
秀娘剛正想請楊二爺出去,話說叨一半,這楚戈就帶着楚安和小香兒回來了,他倆一人手裡都抓着一支筆,還有一小塊硯臺。
楚戈隨後也走了過來,他瞅着楊二爺了,以爲是來躉板子的客商,就和他打了聲招呼。
秀娘知道楚戈和她一樣,原先也沒見過園木行的當家,就開口給他做了介紹。
楚戈聽着皺了皺眉,心裡想的和秀娘一樣,這園木行的人兒咋會突然跑過來。
楊二爺看着楚戈,沒等他先開口,就笑着和楚戈打了聲招呼,“哎,這小哥兒,應該就是掌櫃的了。”
楚戈也是客套了倆句,完了就直截了當的問了,“楊老闆,你這今兒過來,是有啥事麼?”
楊二爺看了看楚戈,忽的笑了兩聲,“這事兒倒是有的,也不是啥大事,我就是想和你這小掌櫃說叨說叨,後面那張單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