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幾天沒盯着,櫃上那些躉板子的人直接少了兩成多,還有倆個大戶都不來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楊二爺拿着賬本,狠狠的甩在桌子上,對着跟前的王掌櫃和車老拐吼道。
車老拐瞧着楊二爺發火了,他縮了縮脖子,扯着袖子擦了擦汗,支支吾吾的說着。
“老、老爺,這事我也、鬧不清啊,那前兒,我一直擱那馬館待着,瞅見來躉貨的,我就、我就上去招呼他們,可、可他們,他們就是不來……”
王掌櫃到底是老成些,他面對楊二爺沒有慌慌張張的,而是慢條斯理的說了,“老爺,您先消消火,我昨個兒也去作坊裡看了,咱的板子沒啥差錯,興許是搓衣板子這股風過了,得緩一緩……”
楊二爺冷哼了一聲,瞅着王掌櫃,聲大的說了,“老王,你知道外面的地界有多大麼!這纔過去三兩個月,咋的這股子風就吹過了?”
王掌櫃笑着點點頭,“老爺說的是,您常年在外面跑,去過的地方當然多了。”
楊二爺冷冷的說了,“老王,別跟我這嬉皮笑臉的,我停下木坊裡的活兒,可不是就爲了要做這一兩個月的買賣!”
王掌櫃知道楊二爺這會兒在氣頭上,就順着他的性子,沒再說啥,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
楊二爺瞅着王掌櫃認慫了,也沒再嚷嚷下去,他慢慢的出了口氣,自顧自的說着,“外面的城鎮村莊那麼多,那麼些個婆子小媳婦兒的,咋就弄了千八百個板子就消停了,這不能夠啊……”
王掌櫃和車老拐倆倆瞅着一眼。他們倆尋思着也是怪的很,這才做了幾天的舒心買賣啊,咋忽然一下子就精下來了哩。
楊二爺想了下,隨口問了,“車老拐,咱派去在楚家木坊那盯梢的夥計,還在麼?”
車老拐一頓,沒想到楊二爺會突然問自個兒,他忙說了,“這。老爺,早些時候我就讓他們撤了,那茬咱鋪子裡走貨走得快。就在沒顧上那家小作坊了。”
楊二爺皺了皺眉,說了,“去,再叫幾個夥計盯着去。”
車老拐尋思着,自作聰明的說了。“哎,老爺,我看不用了吧,咱櫃上都這樣了,那家小作坊能好到哪裡去啊。”
楊二爺臉色一沉,瞪眼看着車老拐。嚴厲的說着,“叫你去就去,廢話那麼多。在哪學來的這磨嘰毛病。”
車老拐瞧見楊二爺變臉了,忙點頭哈腰的應了幾聲,邊退邊說就出去了。
楊二爺瞅着車老拐出去了,哼哼了一聲,可一轉頭看到了桌上的那本賬冊。心裡的火又着了,他心煩的把本子掃到了地上。
王掌櫃擡頭看了楊二爺一眼。暗自搖了搖頭,這買賣做大了,這老爺的脾氣也跟着大了,他走到窗邊,把賬本撿起來,拍了幾下,放到了楊二爺的書桌上,忽的想起一件能讓楊二爺高興的事兒。
他笑笑的走到楊二爺身邊,“老爺,咱這就要來大買賣了。”
楊二爺看着笑麼呵的王掌櫃,“啥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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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瘦高的小夥子窩在巷子口,拿着一竹笠蓋在臉上,遮住頂大的日頭,從外面看來,這小夥子是幹活累了,尋了個僻靜的地兒打盹哩。
可是這小夥子,還當真沒有打盹,他偏着腦袋,藉着竹笠裡的一條小縫,盯着對過一家木坊的後門,瞅着人家出一車板子了,就在身邊的地上劃一道子。
“嘿,山子,果然是你啊。”
那小夥子聽到聲兒,還沒反應過來,臉上的竹笠就叫人兒給拿走了,他定眼一看,扯了扯嘴角,扶着身後的土牆站起來,瞅着跟前的男子,“木、木子哥,是、是你啊。”
木子呵呵一笑,“你小子咋到這來了。”
山子一時找不着話說,只是東拉西扯的想把話帶過去,可說到一半,瞅着打街對面過來一個男的,他就把話題扯到他身上了。
“這不、這不,天、天兒熱麼,我就帶個竹笠、就……哎,這大哥是誰啊。”
木子看向一邊,“哦,這是你王二哥,我們倆在同一間作坊裡做工哩。”
王二瞅着山子笑了下,問木子,“這兄弟誰啊,看着挺面熟的。”
木子笑着拍了拍山子的肩膀,“這是我在園木行的工友,沒想着今兒在這碰見了……哎,山子,你不還在園木行做工麼,這會兒咋出來了。”
王二笑了笑說了,“哎呀木子,山子兄弟不也是和咱一樣麼,現在這個時候,哪家店裡有忙活的,咱不也是偷閒出來的麼。”
山子聽了忙笑着,“哎,是是是,木子哥,這會兒園木行裡沒啥事,我就出來、出來打了個盹兒。”
王二瞅着他,“哎,山子兄弟還真是跑了個遠,來這打盹兒啊。”
山子一愣,打哈哈道,“可、可不麼,咱這偷懶,不也得、也得跑的遠些麼。”
王二笑了笑,對木子說了,“哎,木子,你和這山子兄弟今兒碰上了,也算是趕巧了,咱上前面的茶棚喝碗涼茶再走唄。”
木子聽了直說好,搭上山子的肩膀就要走,這山子也沒理由留下了,他說叨着低頭看向地面,想看看自個兒到底畫了幾道子,那樣晚上回去的時候,掌櫃的要是問起了,他也好有個數……啊!
“木子,你和山子先去,我回去讓三兒給咱倆看着些,別讓掌櫃的發現了。”
王二笑着對木子說了倆句,轉身就往街對面走去了。
木子應了一聲,拉着山子就走了,山子正瞪大着雙眼盯着地上,看着自個兒在地上拿着石子劃了一上午的土道道,就讓王二踩在上面,來回蹭了幾下子,給弄沒了……
“怎麼說。今兒開始,咱外面有人開始盯梢了?”秀娘在帳本上寫下一筆,瞅着跟前的王二問叨。
“啥,還真有人在咱附近盯着麼?”
楚戈說着把鋪面的門關上,最近這幾天他們都是隻開半天,早上收單子,下午就在作坊裡造板子出貨。
“是哩,剛我和木子照例出去看了一圈,瞧見街對面有個人偷偷的往咱這邊看,木子瞧見那人手上有個胎記。認出了他是園木行的夥計山子……”
王二說了山子還在地上劃了十來條道道,不知道是幹啥的,反正他和木子變着法的把山子支走了就是了。
秀娘合上賬本。對王二說了,“嗯,今兒這山子叫你倆發現了,估摸着這兩天園木行就不會再叫人兒過來了,明天你和木子不用出去轉悠了。”
王二說了。“那秀娘嫂子,要不明兒我和木子去園木行那吧,興他們來咱這盯梢,咱也可以到他們那裡去轉轉啊。”
秀娘沒有答應,只是跟王二說不用理他們,讓他回後院忙活去了。
楚戈瞧了秀娘一眼。拿了個板凳坐在她旁邊,“秀娘,你咋知道。園木行會派人來盯梢哩?”
秀娘把手裡的賬本放到抽屜裡,她笑着說了,“其實,你要是問起這茬,咱還得謝謝那車老拐哩。”
“爲啥?”
楚戈接過秀娘遞給他的幾張紙問叨。這是今早收的單子,他一會兒要拿回後院作坊裡的。
秀娘笑着說了。“要不是車老拐說的,那我還不知道咱的作坊一直被人盯着哩。”
楚戈疑惑的瞅着秀娘,皺了皺眉毛,回想着這車老拐啥時有說過這些話了。
秀娘看着楚戈就知道他在琢磨了,她笑了笑,說叨起那天車老拐來傳話,說是要收購他們的楚家木坊,其中車老拐說過這麼一句話,‘那小掌櫃,你說,你的這家小木坊都十來天沒開工了,要是再這麼耗下去,你可是連工錢都發不出了。’
楚戈想了下,好像車老拐是說過這句話,可又有啥問題哩。
秀娘說了,“那他一個外人,又是窩在園木行裡,離咱這這麼遠,他是咋知道咱有半個來月沒開工的哩。”
楚戈聽了,這才點了點頭,“哦,那秀娘,那園木行的老是派人來盯着咱們這,咱該咋辦啊?”
秀娘說了,“咱該咋辦就咋辦啊,該出貨出貨,該收單子收單子,不理他們就是了。”
楚戈不解了,“秀娘,你都不理他們了,早先幹啥讓王二和木子天天出去……”
秀娘聽着一笑,“不幹啥,那楊二爺不是想知道咱這是啥情況麼,我就偏偏不讓他知道,讓他渾身不痛快,急死他。”
楚戈揚起眉毛,眨了眨眼睛,瞅着秀娘一會,最後只是木木的應了一聲。
秀娘瞧着楚戈那樣,她佯怒的問了,“怎麼着,你心裡是不是想說我很壞啊。”
楚戈木木的“嗯”了一下,聽着秀娘不滿的聲音了,又忙搖了搖頭,“不是,不是。”
秀娘故意往他那邊靠去,“啥不是啊,你剛都應着了。”
楚戈瞅着秀娘越來越近的俏臉,忽的有些不知所措了,邊否認邊往後退,最後只得站起身了。
“你剛就是說我壞了,你就是這個意思……唔!”秀娘故意要逗逗這個直愣子,她也起身走到他面前,有些咄咄逼人的說叨。
楚戈瞅着秀娘好像真的生氣,他也不知道該咋說,只是瞧着那張紅潤潤的小嘴一張一合的,不由自主的就俯身吻了上去。
嘴上溫軟的觸感讓秀娘斷了神,她本是想看看這直愣子會咋的安撫她,可她萬萬沒想到,楚戈是這樣“安撫”她的。
感到秀娘沒啥反應了,楚戈才慢慢的擡起頭,瞅着她說了,“秀娘,你、你是壞,不過我喜歡……”
秀娘呆愣愣的瞅着楚戈,忽的“撲哧”一笑,她實在是服了這直愣子了,現在這個情景兒,就蹦出這麼一句話。
楚戈瞅着秀娘笑的歡情,還想着說叨啥哩,這茬後院忽的傳來了沈氏的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