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封地

何安是多麼機靈的一個人,立馬伸了懶腰,“早上吃多了稀飯,真是的,大飛,你趕馬車,我去方便一下,等會在城門處等我就成了!”

大飛愣了下,正要問什麼,木香從後面使勁掐了把他腰上的軟肉。疼的他齜牙咧嘴,總算還沒笨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使勁一揮鞭子,“就你小子事多,快去快回,若是耽誤了主子出行,我們可不等你!”

“小爺方便,要你管,”何安雖是這樣說,卻狀似無意的從馬車邊上走過,很難爲情,卻又很大聲的道:“夫人,您有紙嗎?小的沒帶紙出來!”

木香掀開簾子,扔了一團皺巴巴的破布條給他,“只有這個,你湊合着用,回來之前,記得洗手,否則你自己跟在馬車後頭走!”

“是,是,謝謝夫人,”何安抓着破布就跑了,一邊跑,還一邊捂屁股,好像跑慢一點,隨時都會拉出來一樣。

何安下了馬車,大飛卻趕着馬車,不停歇的往前走。

京城有公用的茅房,都有專人打理,收拾的很乾淨。

何安一溜煙進了茅房,先四下看看,確定沒人,纔敢把破布條打開,只見上面寫了一張藥方單子,說是藥方單子,卻又不像治病的,倒像是害人的。

何安看完了破布,不敢耽擱,將破布揣進衣服裡,探頭出茅房,見四周沒有人,這才迅速走了出來,佯裝無事的在城中亂晃。

能讓嚴忠通過眼神傳遞消息,說明他們此次出城,肯定有危險。京城中,想殺主子,以奪其位的人,太多了。

這邊何安警惕的防着有人跟蹤,另一邊,木香他們卻招搖過市,甚至還命康伯的馬車先一步離開。

兩輛馬車分散前行,必會引起對方的注意,藉以分散對方暗中的人手。

赫連明德早就等不耐煩,好不容易看見馬車過來了,氣不打一處來,“臭丫頭,讓老夫一早就來候着,你倒好,磨磨蹭蹭,許久都不見人影,是覺得耍着老夫很好玩嗎?”

赫連明德是跳下馬車,站在大路中央罵人的,所以先行一步的康伯,不得不停下。

康伯一掀簾子,見他老人家氣的頭頂快冒煙了,趕緊勸慰,“您老莫動怒,夫人不是有意拖延,是路上遇着熟人,耽擱了,這不,夫人讓我先行一步,去打量莊上的事,老太爺還是讓開一些,容老奴過去!”

赫連明德罵完了,氣也消的差不多了,聽說他要先行打理,也不好總攔着他,便退到邊上,“那你去吧,記得讓他們備下吃食,老夫一早起來,快餓死了!”

“您老還沒吃飯嗎?馬車裡有糕點,老太爺要不要用點?”康伯一聽說他沒有吃飯,急的不行。

赫連明德直襬手,“那些個沒味的糕點,有什麼可吃的,你趕快走!”

康伯見他一臉不耐煩的樣,也只得命人趕了馬車,先行走了。

大飛趕着馬車,緊隨其後就來了,這回不用老爺子攔,他自己就停下了,不是還要等何安嘛!

“丫頭,你又誆騙老夫,你瞧瞧現在是什麼是時辰?太陽都快曬屁股了,”赫連明德的大嗓門,又開罵了。

標準的大喇叭,引來進城出城的人,紛紛轉過頭看他。

木香挑了簾子,坐到原先何安坐的地方,淡笑的望着他,“在路上碰見太子,同他說了了幾句,太子殿下也真的,非要找我的茬,您說說看,我不過是那天在皇上面前,把他打敗了而已,對哦,皇上還命他去軍中,他抗旨不去也就算了,還來找我的茬,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赫連明德聽的嘴角直抽抽,心想,若不是你幾次三番的打唐昊的臉,讓他跌了面子,又讓皇上都對他有幾分失望,他又怎能恨你之入骨呢?

理是這個理,但是赫連明德不會這麼說,因爲他也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太子那人心胸狹窄,你也是,同他說什麼,他要有意見,只管對晟兒說去,好了,時辰不早了,可以走了吧?”

“還不行,何安去茅廁了,等等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木香往城門處看了一眼。城門大開,進去的行人馬車衆多,看上去一片繁榮,誰又知道,在這繁榮之下,藏着多少禍心呢!

赫連明德一聽還要等,以他火爆的脾氣,哪受得了,正要破口大罵,就見木香若有所思的盯着城門。

他老人家也是死人堆裡摸爬滾打出來的,這些小心思,他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來的。

“哼,那便等吧,麻煩,等他來了,看老夫怎麼揍他!”

說完,老人家憤憤的鑽進馬車。

何安腿腳不慢,買好了東西,便疾步朝城外跑,離的老遠,就能看見他的身影。

等到跑近了,大飛呵呵的譏笑他,拉完了沒有,別待會出了城又要拉,到時可沒有茅廁,只能找個偏僻的地,隨地解決。

何安懶得理他,跳上馬車坐好,悄悄的把布包塞進馬車,轉頭怒瞪大飛,“走了,你還愣什麼!”

三輛馬車,提前跑了一輛,後面的兩輛,便一前一後的出發。

“咦?這是什麼東西?”木朗發現何安塞進來的,是個小布包,好奇的爬過去,想要翻開看。

“別動,”彩雲搶先一步,打了下他的手,搶下那個布包遞給大姐。

先前,看大姐在破布寫字時,臉上古怪的笑,她便覺得大姐要的東西,肯定非比尋常。

木香讚賞的對她笑笑,語重心長的對木朗說道:“小弟,咱們在京中的日子,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簡單,你要學會觀察,學會辨別誰說的話真,誰說的話假,我問你,太子攔住我們馬車的時候,他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木朗倒是認真想了,可是以他的小腦袋瓜子,卻是怎麼也想到另一層的意思。

木香又轉向彩雲,“你說呢?他如此說,是真的恨我,警告我,還是別有用意?”

“我覺得吧,他真正的目標,可能不是你,若是真的需要你去證明,他大可以把人抓來,讓她認人,可他沒有,讓你親自去,感覺很不對勁,”彩雲擰着眉道。

這事倒不是木香跟她說的,而是昨兒同行回來的石頭,吃早飯的時候,當做笑話說了。

“肯定是不對勁的,太子那人,雖然不聰明,卻也沒到蠢笨的地步,若是我真親自去了,他肯定弄的人盡皆知,襄王妃去青樓,這可不是什麼好話,若是傳的不好,邊,連皇上對我的印像都會大打折扣,”木香一層一層給她分析,解釋給她聽。彩雲雖然是女孩,但是也該瞭解到所處的環境,否則日後,該要怎麼在京中生活呢?

“怎麼會這樣?”彩雲驚的目瞪口呆,只感覺京城裡的人好複雜。

木香認真的點頭,“當然,你以爲他能在太子之位坐那麼久,會是虛有其表嗎?你瞧瞧,勸說不成,他便要捉人了,若是捉不到,那便只有殺了。”

彩雲眨着眼睛,努力吸收大姐話裡的意思,最後吐出一句,“好可怕!”

木朗看着大姐跟二姐,她倆前面說的啥,他沒大聽懂,可後面殺人的話,在他卻聽懂了,重複了彩雲的話,“好可怕!”

木香微微挑眉,一邊拆包裹,一邊神色自若的說道:“這有什麼可怕,只要咱們實力夠強,防備夠嚴,點子夠多,他豈會那麼容易要了咱們的性命,等着瞧,我會讓他知道,啥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唐昊最近被赫連晟以及木香逼急了,加上他在軍中威信盡失,不急纔怪。

人一急,就容易衝動,加之,唐昊又是個性格高端的人,從小到大都沒受過挫折,對付他這樣的人,一旦突破他的心理防線,要攻破他,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蒲山莊位城京城南邊,越往南邊去,地勢越是高矮不一,好在這些坡度不算不太大,否則,木香要以爲他們的良田都是梯田了。

衆所周知,梯田產量不高,只不過是住在山裡的村民,不得已而爲之的耕種方法。

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們便到了蒲山莊,這裡是赫連家傳統的封地,莊裡的人,都是世代種赫連主家的田,有些都種好幾代了。

因爲赫連主家不同於其他富戶,不是太在意食的收成,只有管家每年春耕秋種時,會到這裡一次,其他時候,他們根本連主子的人影也見不到。

先前喜宴的時候,木香說過了,過兩日會到莊上來,所以,即便沒有提前通知,村裡好些人,這兩日都喜歡站在村口,望着通往京城的大路,盼着新夫人啥時候能過來。

康伯的馬車是先一步過來的,一見村口坐着不少人,便讓柱子把馬車停下。

“諸位怎麼都在這兒坐着,天氣怪冷的,何不回家啊?”康伯是個性子和藹的人,對着普通村民也是一臉的笑意,全然沒有傲慢跟嫌棄。

村口的幾個老伯是認得康伯的,見他過來,忙站起來,點頭哈腰的給他鞠躬。

其中一個,牙齒都快掉光的老人道:“我們都在這兒等着,猜想新夫人,這兩日怕是就要來了,反正我們幾個老傢伙在家裡閒着也是閒着,還不如在這兒候着呢!”

另一個駝背的老者也道:“喜宴那天,年輕人都去了,可憐我們幾個老骨頭,卻沒見着,懊悔着呢!”

老頭邊說話,邊拍大腿,一副懊悔莫及的樣子。

康伯和善的笑笑,“襄王妃來了,就要後頭,夫人讓我先行過來打點一二,柱子,去把莊頭叫來,夫人來了,他豈有不見之理。”

莊頭的作用,相當於村長,是管理封地的主事,因不同於村長一職,固稱莊頭。

蒲山莊的莊頭,原先也是莊上的農戶,上過幾年私塾,康伯覺得他爲人還不錯,便提拔他做了莊頭。

爲了方便管理,赫連家的封地都集中在一塊,險了蒲山莊之外,離這兒不遠,還有個吳莊。

柱子問道:“要不要把吳莊的莊頭也叫來,離的也不遠,我先去叫這一個,再去吳莊?”相鄰的莊子,距離不遠,來回也快。

“可以,”康伯覺得也對。

先前掉牙的老漢卻不同意了,“你們大老遠來的,不必跑了,我讓我家兩個孫兒去跑了一趟,他們小娃腿腳快,一會功夫就回來!”

其他人也紛紛應和。

“是呢,哪能讓你們跑腿。”

“是啊,讓小娃們去,總管大人跟我們進去歇歇,夫人要來,咱們得好好準一番纔是,我這就讓人撞鐘,把村民都招集到祠堂去!”

各村的祠堂,因爲風俗不同,作用也就有所不同。

有的祠堂專門用來供奉祖先,有的是給村民開會提供的場所,相當於村委會。

赫連家的兩個莊上的祠堂,便是後者,一旦村口大鐘敲響,所有的村民都會在很短的時間裡,趕去祠堂。

康伯想想覺是也對,便道:“柱子,把馬車牽上,咱們一起去祠堂,夫人給村民帶了不少禮,讓大家都過來領。”

幾位老人家一聽說夫人還帶了禮,都驚訝壞了。

“夫人真是太客氣了,來莊上看看,咱們心裡頭就高興了。”

“就是啊,夫人可真是活菩薩!”

衆人一句接一句的誇讚,也已經有人提前回去籌備了。

招待襄王妃一行人,自然不能怠慢,有好東西,都得端上。他們不是拿着生肉一菜去祠堂做飯,還是各自在家裡,把飯菜燒好,然後都端去祠堂,擺到長桌上,就成了百家宴。

於是,當村口的鐘聲響起時,莊上的人,都從家裡跑出來跑到門口,又聽說是新夫人來了。所有年輕的婆娘都回家準備去了,男丁都趕去祠堂。

小娃們一見這陣仗,莫名的就很興奮,在莊子裡跑來跑去。

康伯看見莊裡歡騰的景像,只覺得很欣慰,他跟老村,總算沒辜負老夫人的囑託,否則以赫連晟跟老太爺不問事的性格,指不定要亂成什麼樣呢!

靠天靠地吃飯的窮苦人,只盼着一年裡頭風調雨順,能有個好收成。

可這風調雨順的事,哪能年年都有,趕上災年,莊上的人,連口糧都成問題,更別說上繳租子了。

換作別的狠心大戶,他們纔不管莊上的人如何苦難,他們只要自己的錢袋子不縮水就夠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佃戶們的生活能好過嗎?

康伯他們進去不久,木香跟赫連老爺子的馬車也隨後進了莊。

他們到來的時候,兩個莊頭也來了,領着村民一起,候在祠堂外,恭迎他們幾位。

木香挑了簾子,何安扶着她下馬車。其實沒這個必要,但何安覺得,這是給她撐面子的事。

她下來了,赫連明德自然也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

“見過襄王妃!見過老王爺!”

上百號的村民齊齊跪下磕頭行禮,連那不懂事的小娃,也在大人的拉扯下,不情不願的跪着了。

木朗跟彩雲一見這陣勢,都嚇了一跳。不怪他們,突然看見上百號的人給你磕頭行禮,能不害怕嗎?

何安悄悄擋着他二人的視線,以緩解他倆的緊張。

康伯站在人羣最前頭,對着木香微微一笑,那意思再顯然不過。

木香和往前走了一步,視線掃過衆人,“都起來吧,不必客氣!”

康伯趕緊回身,對着跪地的人,擡手道:“夫人都說了,你們就快起來吧!”

等到衆人都站起之後,康伯指着站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兩個中年男子,對木香介紹道:“夫人,他們二人是莊上的莊頭,這位林厚,是蒲山莊的莊頭,在任上已經五年了,而這一位,是吳莊的莊頭,叫吳平,在任上三年,他們莊上吳姓居多。”

他介紹完了,那兩人一起向木香敬拜。

木香端莊一笑,“兩位免禮,莊上的事物,有勞二位的操持,纔能有今天的成果,本夫人代莊上的百姓,謝過二位!”

她盈盈施禮,倒是把一衆人等嚇的不輕。

後面站着的百姓,亦是滿面驚訝。他們只知道新王妃,爲人很親切,卻不曾料想到,她竟這般的謙遜有禮,很有大家風範哪!

那兩位莊頭更是受寵若驚,“夫人嚴重了,我等不敢領受!”

赫連明德一直站的很遠,摸着鬍鬚,靜靜的看着,日漸渾濁卻又透着精光的眼神中,帶着欣賞與贊同。

這丫頭,倒是很會籠絡人心。若是她今天到訪,擺出高姿態,不易親近的樣,是無可厚非。畢竟誰也不能強求,襄王妃平易近人。

可是她偏要放下架子,放下襄王妃的身份。

再有了先前宴請佃戶吃喜酒的先例,她這個襄王妃,算是贏了村民八成的愛戴了。

康伯讓人搬進來的東西,都擱在祠堂院子裡的大桌上。

這座祠堂蓋的很闊綽,中間最大的一間屋子,擺的是赫連一族先人的畫像,底下兩邊還有一些過了百歲老人的牌位。

老人活過百歲,對於家族來說,都是一種榮耀,所以一定得擺在祠堂裡不可。

何安,彩雲,柱子三人,負責把東西分發給村民,按着每家每戶的定量發。

兩位莊頭陪着木香跟康伯說話,赫連老爺子閒不住,帶着木朗跟大飛,出去轉悠了。

木香仔細打量了那吳平跟林厚。

那林厚倒是人如其名,看上去就是個敦厚老實的人,看人只看眼睛,便知他是怎樣的人,因爲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至於林平,眼睛裡的神色卻很不尋常,說話的時候,不看她的眼睛,有意無意的閃躲。

康伯尋問起莊上的糧種保存的可好。在一個莊上,糧種是集體保存的,到了來年春上,統一發給各家。

這是因爲他們是襄王府的佃戶,不是一般的散戶,自然是不同的。

說到糧種,林厚還好,如實稟告,我們莊上的糧種,都在我家地窖裡存着,我家中地窖大,糧種懸空擱着,防潮,又防老鼠,安全的很,再過兩個月,糧種便可發放莊戶了。”

康伯點頭,“沒問題就好,”說到此處,他又將視線移到吳平身上,“你們吳莊的糧種可好?”

吳平聽到這兒,突然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他這一舉動,把原本歡歡喜喜領東西的村民都驚呆了。不過這裡是蒲山莊,不是吳莊,他們也沒往別處想。

“你這是幹嘛,有話好好說,快些起來!”

康伯大驚失色,上前扶他,吳平卻跪着不肯起來,哭喪着臉道:“小的不能起來,小的有罪,我們莊上的糧種,原本也存在我家地窖,昨日我家娃兒貪玩,乘着我們不注意,將爆竹扔進了地窖,結果……結果……”

他說不下去了,模樣十分悔恨,不等康伯他們問,又道:“小的已將娃兒綁來了,要殺要剮,全聽夫人的命令,小人絕無二話!”

這時,院外一個黃臉婦人,領着兩個小娃進來了,一個大約十歲左右,是個男娃,梳着葫蘆頭,扎個小辮,另一個也是個男娃,六七歲的樣子。

他倆是被黃臉婦人揪着耳朵拎進來的,肯定是擰疼,兩個娃哭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那婦人拎着小娃,徑直走到丈夫身邊,撲通一聲便跪下了,哭嚎着道:“夫人恕罪,我家小兒年幼無知,燒了莊裡人的糧種,這是天理不容的大罪,現在我把兩個混賬兒帶來了,任憑夫人處置!”

這夫婦倆說的話,出奇的一致,一起跪在木香面前,再加上兩個髒兮兮的男娃,這一幕怎麼看怎麼怪。

康伯見木香不說話,以爲她生氣了,便趕緊勸那一家子,“你們先起來再說,夫人心地善良,處事大度,倒是你們,錯已出了,還在這兒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康伯的呵斥,顯然起了作用,吳平不再哭了,扯了扯髮妻的衣袖,示意她也閉嘴。

院裡幾個上年紀的阿婆,瞧見他們一家子也怪可憐的,心生不忍,便上前求情。

“夫人,小娃難免頑皮,去年冬天,我們村裡稻草堆,也被皮猴們放火燒了,若不是撲救的及時,差點就闖下大禍!”

“是啊,現在燒都燒了,該想想如何補救纔是,眼看春耕就要到了,這纔是最要緊的事。”

“不錯,看這一家子也怪可憐的!”

…………

林厚在此時站了起來,對着木香施禮,“夫人,我們村的糧種,可以分一半出來給吳莊,剩下的,讓吳莊頭自己出,以示懲戒!”

木香在聽到林厚說到分一半出來時,擡頭看他一眼,不難看出,他做出這個決定,有多艱難。

可是就像康伯說的,他們都襄王府的佃戶,沒理由不互相幫襯着。

林厚的話說完了,吳平卻一臉的苦相,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滿口牙都要給咬碎了,“好,爲了給莊上人一個交待,我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把糧種的錢湊上。”

黃臉婦人見他如此說,瘋了似的揪住吳平的衣襟,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似的。

“你瘋了嗎?咱家哪有錢,只有一口鍋,你要賣什麼?難不成要把我們孤兒寡母的賣掉嗎?你個沒良心的,你要敢動我的娃,我跟你拼命!”

吳氏啞着嗓子,聲音如泣血,恨不能把吳平硬生生的吼死。

她瘋了似的哭,兩個男娃也跟着哭,這一幕要有多悽慘,就有多悽慘。

木香一直沒說話,她隱約覺着奇怪。

按說,蒲山莊的日子還不錯,只看村裡人的穿着,便可知一二,但是從吳莊來的這四人,衣衫破爛不說,兩個娃兒竟連雙鞋子也沒有。

甚至於面黃肌瘦,像是營養不良。

思索了半晌,木香覺得此事該要弄清楚,纔可以下決定,便道:“你們先去吃些飯菜吧,糧種的事,不必過於擔心,如果只是疏忽,損失本夫人會酌情考慮。”

康伯面色一喜,催促道:“夫人開恩,還不快謝過夫人,那邊有剛送來的飯菜,趕緊去吃些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吳氏拉着兩個娃,對木香又是磕頭,又是謝恩。絕處逢生,還有飯吃,這對於他們來說,如同從地獄爬到天堂。

妻兒可以平靜,吳平卻不可以,此事是他的疏忽,是他的過失,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原諒自己,若不是想着還有一雙兒子,他恨不得投江自盡,也好過每天看見莊上的人絕望的臉色。

彩雲幾人,一直都留意聽着這邊的對話,見他們走過來,拿出碗筷,有兩家村民送了簡單的蒸飯,上面擱着鹹肉,雖不是什麼好菜,但對於吳氏一家人來說,已屬山珍海味了。

他們一家四口,剛一坐下,一大一小兩個男娃,便急切的自己拿了碗,等不得用勺子吃飯,直接拿筷子往碗裡撥飯。

吳氏本來也不好意思下手的,可一聞見鹹肉跟米飯的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哪還忍得住。

只有吳平最冷靜,時刻提醒他們慢些吃,別跌了吳莊的臉。

木香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收回,卻見林厚一臉的哀傷。

康伯長吁短嘆,“造孽,造孽啊!”

木香看着他們二人,聲音平靜的道:“究竟是什麼事?爲何相鄰的兩個村子,日子卻過的相差如此之大?”

康伯示意林厚說,他住在莊上,對這裡的情況最瞭解。

林厚嘆息一聲,才道:“這事小人本不該說,您問了,小人才不得不說。”

林厚是個地地道道的莊戶人,說話不懂得拐彎抹角,拖拖拉拉的說了一大串,具體的意思是這樣的。

吳莊的日子在從前,還是不錯的。莊邊上有河,農田灌溉,春種秋收,都不成問題。

可是就在三年前,河的上游,約五十畝的土地,被皇上封給了九公主,也就是唐寧公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每到灌溉的時候,公主府的下人,便跑到上游,將河水截流,把水引到他們的田裡。

原本那河水流量也不大,他們再一截,一點都不分給吳莊。

爲了此事,他們曾經還跟公主府的人幹過架,連康伯也被請了來,可是九公主一向跋扈。他一個管家,連公主的面都見不到,更別說找公主理論了。

偏偏襄王在軍中,府裡的事,他也管不着。老爺子身體不好,不能動氣,他也不敢貿然去打憂,只能讓莊上的人忍着。

在沒有水源的情況下,吳莊的人只好去更遠的地方挑水,以緩解農耕時的用水需要。

可是公主府封地上的佃戶,像是算準了他們不敢反抗,於是便帶着人,將他們剛種下,已經活了的種苗損壞,一來二去的,吳莊的收成肯定低,收成一低,日子便難熬,肯定窮了。

木香聽完他們的話之後,許久都沒說話,臉色看似沒什麼變化,眼神卻冷了許多。

康伯痛心的道:“公主有皇上跟太子撐腰,我們哪敢跟她抗衡,所以老奴每年都會減掉不少吳莊佃戶的租子,這也是沒法的事。”

木香垂下眼睛,對康伯道:“把東西帶上,咱們去吳莊瞧瞧,這裡準備的飯菜,也別浪費了,一起帶着吧,左右距離也不遠,到了那邊,再把飯菜熱一熱就好了。”

“是,夫人,老奴這就去辦,”康伯知道她有心思,也不勸阻。反正他們家夫人,如今的地位非同一般,就算對上公主,也不一定會懼她。

也是他們欺人太甚,以前別人撐腰,莊戶叫了不少的苦,如今有了夫人,看他們還敢如何囂張。

他們要走,林厚卻很捨不得,“夫人這纔剛來,便要走嗎?地裡的莊稼還沒來得及看呢,這可如何是好?”

木香看出他的真心實意,便道:“這樣好了,三日之後,你帶上村裡精於幹農活的年輕人,去一趟襄王府,我讓人工匠打了幾件新式的農具,你們去瞧瞧,試用一下,若是沒有問題,便多做些,等到春耕時,便能派上大用,也給你們省了力。”

“還有新農具?夫人,這……這怎麼好意思,”林厚嘴上說不好意思,其實激動壞了。

不種田的人,壓根不瞭解,除了犁田的耕牛很貴重之外,其他的農具也很重要,但是因爲購買太貴,他們莊上有的是好幾家合用一個,比如犁、耙。

若是能擴大農具的數量,他們幹起活來,既省力,也帶勁啊!

康伯笑呵呵的對他道:“夫人這一次來莊上,除了看農田之外,主要還是要觀察一下新農具是否適用,另外呢,等到春耕時,我會讓人送幾頭耕牛過來,不會讓你們因爲缺少耕牛而耽誤犁田播種。”

這回不光林厚一人聽着激動,就連村裡的長老們,已及來看熱鬧的婆娘們,都聽的熱血沸騰。莊稼人,誰不想把田地種好呢!

木香打斷他們的激動,又道:“乘着今兒人多,本夫人再提幾個意見,莊上的閒置土地,除了田裡種的莊稼之外,屋前屋後種上玉米,空置的田埂上還能種上棉花,黃豆,這些種子,我會讓下人去採購,到時你們派人去府裡領就可以了。”

林厚以及周圍的村民聽的嘴巴都合不攏,最終,林厚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這些額外的收成,要不要繳租子?”

這纔是核心的問題,雜糧的穀物,他們可以種,但若是要上交租子,那這筆買賣就不划算了。雜糧沒有稻米收成高,他們辛辛苦苦的去種,到頭來,可能只夠交租子的。

木香在他們期待中,很緩慢的搖頭,“不用,只要你們把農田種田,用心去種,遇上天災人禍的,府上也不會怪罪你們,除了水稻、麥子、油菜,這三樣以外的收成,府裡一分都不要你們的,誰家種的,歸誰家得,等你們有了收成,第二年也不需要府裡給你們提種子了,至於如何種,這就得靠你們自己了。”

“這……這太好了……”林厚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狂喜,樂的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院子裡的村民聞言也樂壞了,紛紛對着木香磕頭謝恩。

在一片謝恩中,吳平顫顫巍巍的走過來,縮着腰,小心翼翼的跟她詢問,“那個……夫人,若是小人能補上糧種,我們村能不能也跟他們一樣?”

木香對他微微一笑,“你們村的事,等到了那邊再解決,你把心放進肚子裡,本夫人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說到底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不會忘本!”

得了這樣的保證,吳平總算鬆了口氣。

糧種被燒,不管如何處罰他,都是他應得的。只要村裡人以後的日子能過的好,不再挨餓受凍,他死也瞑目了。

康伯又對林厚囑咐了些事情,讓他過幾日務必去一趟府裡,隨後,纔在村民不捨的目光下啓程去了吳莊。

如同先前那老者說的,吳莊離蒲山莊確實不遠,穿過蒲山莊,沿着大路一直走,沒多遠,便可見緊挨着一起,低矮破舊的村落。

大約有一百戶左右,村子的面積不大,圍繞着村子的,是成片的良田。

從遠處看,這是一副淳樸的鄉間水墨畫,似乎很美,很有意境,可是隻有住在這裡的人才知道,所謂的意境,卻抵不上一日三餐的溫飽。

在村子的一邊,離村子很近的地方,是一條小河。

冬季小河流量很小,不知到了夏季,水流能達到多少。

吳平的大兒子穿着破鞋,一路狂奔着跑回莊上,邊跑邊大聲嚷嚷:“王妃來啦,襄王妃來啦,都出來了,快出來哦!”

吳莊沒有大鐘,好在吳家的大兒子嗓門夠大,一路吆喝下去,竟也把莊裡人都引了出來。

莊子裡只有一條坑窪不平的泥巴路,這樣的路,坑坑窪窪太多了,到了下雨天,只怕泥巴深的,走下去,便拔不出來了。

不光路不好,屋子不好,這裡的村民穿着的衣服,哪怕現在是正月,他們身上的衣服還是破的奶。

木香忽然想到一事,探身問前面的何安,“喜宴那天,只有蒲山莊的人去了襄王府,吳莊的人並沒有去,是嗎?”

那日喜宴上,莊上去的人多,但她又不認識,誰知道他們是哪個莊上的人。

何安回頭看她一眼,臉色不好的點點頭,“吳莊窮的很,即便去了京城,很多人也只會把他們當乞丐看,所以他們是不會去的。”

木香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一路走來,即便是當初的玉河村,也沒有吳莊這麼窮。

她甚至看見有幾個村民,正在田野間挖野菜根。

可現在是冬季,哪來的野菜根呢,四處都是枯草。

“府裡爲何不給他們接濟?”木香看着這些渴望的眼睛,心裡越發的酸了。

何安嘆氣,“怎麼不接濟,常有的事,有時連租子都不收,可那又怎麼樣,一百多口的莊子,只靠接濟跟免租也活不下去的。”

木香明白他說的意思,俗話說,救急不救窮。

窮困的人,你不可接濟他一輩子,有心無力,想接濟也不接濟不過來,倒不如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吳平跟家人也坐着順風車來的,眼見快到村子了,他先一步跳下來,跑去村子,讓衆人都站好,迎接襄王妃。

第36章 生死(二)第232章 騙到女子書院(一)第1142章 板車有了第1139章 河渡碼頭第197章 巷中截殺第1062章 番外強賣弱買(1)第119章 素齋歸途第197章 巷中截殺第180章 內宮之亂第24章 扒蝦第16章 同牀共枕(一)第1068章 番外燉兔子(2)第1186章第1087章 裊裊炊煙第4章 腹黑男第1章 初遇小桃第1179章 年夜飯第175章 宮宴之爭(四)第195章 如何練兵第89章 懵懂的情愫第29章 黑寶第31章 買菜種第35章 受欺的唐大少第1099章 臭死了第204章 木坤之死第107章 算計第95章 邪惡,十分的邪惡第1084章 我砍死你第1066章 番外偷西瓜(2)第5章 重置菜園第26章 學做鞋第60章 男主隆重登場第1109章 他不肯?第1076章 番外 方十一的計劃(2)第1125章 咋又回來了第280章 對峙(一)第268章 曲線畢露第1092章 刺生子第79章 新棉被第1094章 老怪物第1177章 除夕第231章 歸返之期第7章 五天之期(三)第224章 無題第145章 以一敵四第199章 太子歸府第136章 太子府門前鬧事第65章 收集豬小腸第180章 內宮之亂第4章 放火燒荒第2章 蘑菇湯第102章 拉仇恨值的人第196章 暴風雨的前奏第122章 安排妥當第273章 出世嘍!腹黑or陰險第36章 生死(二)第1071章 番外野外遇男主(1)第255章 暗殺第1173章 殺光了第265章 看我如何收拾你們第4章 腹黑男第115章 夜襲第202章 宮內決戰(二)第58章 野雞蛋?第1139章 河渡碼頭第1183章 開張第1088章 做紅燒肉第139章 氣死你第235章 你儂我儂第208章 狹路相逢第1064章 番外強賣弱買(3)第215章 溪邊捉魚第128章 到京第1077章 番外阿呆領回家(1)第1168章 又回來了第37章 絕裂第1106章 送上門第111章 胖墩鬧趙家第7章 五天之期(三)第1069章 番外豐盛的一餐(1)第222章 又坑了誰?第246章 抓捕司空瑾(四)第186章 賭局第34章 營救第13章 命定之人(三)第1168章 又回來了第242章 開超市?第4章 腹黑男第32章 怕媳婦的男人第121章 年夜飯第71章 玩曖昧第1159章 忙着第206章 該來的總會來第3章 兔子急了會吃人第4章 爭鋒相對第106章 活珠子第1170章 上山第46章 採菊花(三)第165章 年少輕狂第283章 後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