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陸昶灝,雲非便有些遲疑,自己能活着從皇宮出來做了這個閒散王爺全靠恭親王的庇護,可是弟弟如果想要對付皇后和太子,那便是亂了朝綱,陸家人一向忠心爲大邱,絕對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的,那樣的話雲逸和陸昶灝就要對上了,一個是他的朋友和恩人,一個是親弟弟,哪個他都不想看到受傷。
雲逸只說他自有分寸,他與陸昶灝之間有過約定,只要不違犯,他自然睜一眼閉一隻眼。
他這番說辭便是不想再解釋了,雲非知道他這個弟弟嘴巴向來嚴禁,今天說這麼多實屬難得,雖然他依舊擔心,但聽了這些還算是心裡有了些底氣。
外面梆子聲響起,已經是三更時分,雲逸起身告辭,雲非想留他在這裡住,聽說還有事,壓住心裡的失望目送弟弟離開。他身體中毒已久,向來少眠,這時辰離睡覺的時候還遠着呢。
雲非剛把書拿起來準備接着看,門“吱呀”一聲又開了,不由得心頭大喜,開口道:“雲逸,外面風大,晚上還是留在這裡住一宿吧……”
“好,既然慶王如此盛情邀請,那本王自然不能佛了你的好意。”來人痛快的應道,向雲非飛快的眨眨眼睛,俊美的面孔帶着狡黠的笑容。
去而復返的並非是雲逸,而是陸昶灝,這人早就把慶王府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現在雲非一開口,自然就不客氣了,脫去外衣便開始運功,幾息之間把自己身體弄熱,擡腳就上了牀。
“王爺、王爺一直沒走?”轉眼那人就靠在了身邊,雖然早就習慣了,雲非還是忍不住向旁邊躲了躲,他剛說完讓雲逸小心恭親王,雖然也說不上什麼壞話,但確實也起了防備的心,對方還像以前一樣靠近他,他心裡不由得有些愧疚,神情就沒有那麼自然了。
陸昶灝與他多年的交情,一看他這表情和動作就大概能猜到,心裡不由得喟嘆,他陪了這人二十多年,終究還是敵不過天生的血脈之情,不是他想不開非要比,只是想想自己輸給那個冷冰冰的小子就覺得不甘心。
他這一嘆氣,讓雲非的神經立刻繃了起來,心道難道恭親王發現了什麼?
身邊的人僵硬的堪比木頭,陸昶灝再怎麼樣遲鈍也能發現,脣角微微勾起,輕聲道:“是不是雲逸跟你說了什麼?爲了幫他本王腿都要跑斷了,他不但不感激還背後算計我,看來本王明天要找睿王好好理論理論了。”
雲非一聽就急了,忙道:“雲逸沒有說你的壞話,是我、是我……咳咳,咳咳咳……”
他猛的開口,吸的氣太多了,一下子咳起來,胸腔劇烈震動,中毒的身體五臟六腑便開始翻江倒海,咳着咳着,血沫子就從嘴角溢了出來。陸昶灝大驚,立刻伸手就點住了他幾處大穴,輕車熟路在枕邊找到一個瓷瓶,打開瓶塞就要給雲非灌藥。
雲非咳血是老毛病了,他現在更想給陸昶灝解釋清楚,偏頭避開那瓷瓶,略顯青白的手指抓住陸昶灝的手腕,氣喘吁吁的道:“不、不是雲逸,是我……你不要誤會……”
“知道了, 知道了!我剛纔不過是逗逗你……”陸昶灝抓了把頭,伸手把他頭正過來,一臉挫敗的神情,“先喝藥,唉,你身體最近恢復的不錯,我就大意了……”
喝了半瓶下去,雲非白的透明的臉色終於稍微好些了,身體被放平,看着陸昶灝那憂慮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這人向來喜歡逗自己,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只是事關雲逸,他太緊張了,結果卻成了這個樣子。
陸昶灝自然也知道癥結所在,心裡嘆氣,面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這人才犯了病,禁不起一點刺激,自己還是先忍着吧。
慶王府發生的這些葉靜客自然不知道,不過每天睡前多了個在窗前駐足的習慣。原本她是想稍微熟悉一下京城再去找沈白,還沒等葉靜客去沈家拜訪,沈白倒是先來找她了,應該是從那個賣墨的熟人嘴裡得知只有葉靜客一個人來到京城,所以登門的時候帶着自己的堂妹,沈靈沈姑娘。
葉靜客穿過來的時間不長不短也快兩年了,頭一次見到真正的大家閨秀,沈靈與她之前接觸的姑娘都不同,一顰一笑都端莊得體,姿容秀麗,是真正出自名門的女子。
她在打量沈靈的時候,沈靈趁機喝茶的功夫也忍不住多看了葉靜客幾眼,她與沈白都喜歡墨,來的路上她就聽說要見的這位姑娘就是製作蓮墨的,心中不免猜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見了面她真是吃驚不已,這位葉姑娘不但相貌超凡脫俗,年紀比她還小,聽哥哥說這位葉姑娘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心中讚歎不已,原來這世上真有這般的奇女子。
沈靈甚是好奇葉靜客走過許多地方,她雖然出身高貴,衣食不憂,可是卻緊守家規鮮少外出,所以聽說同是女子的葉靜客不但能從秦州去揚州,還去過遠在邊塞的金沙城,面上便不由自主的帶了欽佩和羨慕。
她比葉靜客還要長几歲,可是到現在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的郊外,對外面的瞭解也只是通過家中幾個哥哥說,最大的夢想就是出去走走,可是卻只能想想了。她現在年紀不小,家中一直着急給她找合適的婚配,這個時候她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呆在京中等待爹孃的安排。
說實話葉靜客面對沈白和沈靈這對兄妹,心情有些複雜,相處起來倒是很舒服,只是對方的身份讓她還是稍微有些介懷,所以一開始態度略顯拘謹。
這次沒有葉靜寧在身邊,沈白說話便少了許多,沈靈平時也不是話多的人,爲了不讓場面冷淡下來,便先客套的同葉靜客說了兩句,聽她說話坦誠且言語間透露出見多識廣,越說越投機,說着說着兩個人便熟稔起來,反倒是沈白像是來作陪的。
他們三人坐在這裡頻頻惹人側目,男的英挺不凡,女的貌美如花,坐在一起甚是賞心悅目,讓人看了一眼還想看第二眼。沈白雖然未在朝中就職,可是因爲不俗的文采從小就在京城有名,書法更是了得,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他的一副墨寶,可是他向來喜歡出外遊歷,鮮少在京城露面,今天不但出現在酒樓裡,身邊更是有美相伴,這頓飯還沒吃飯,外面已經傳言四起。
沈白今日把妹妹邀出來,一個是陪同自己與葉靜客見面,畢竟男女有別,他一個人不好和另外一個姑娘單獨見面。另外一個原因是想讓她出來散散心,知道沈靈被家裡催婚催的緊了,這些日子一直愁眉不展的,男婚女嫁,這種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讓她能稍微鬆口氣。
因此,吃完飯分別的時候,囑咐沈靈以後有空的話多去找葉靜客,陪她在京城四處逛逛,替自己儘儘地主之誼。
沈靈也生了個靈巧心肝,他這麼一說,便知曉了哥哥的目的,她與葉靜客一見投緣,這個事情她樂意之至。
與沈氏兄妹吃飯的時間有些長了,再去茶樓的時候便比平時晚了不少,坐在軟塌之上,才倒好茶,聽到外面有人說,太傅家的沈大才子有了意中人,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對他有意的姑娘的芳心要碎了,怪不得最近很少看他出現,有美人相伴自然是樂不思蜀,前陣子太傅還同戶部侍郎感嘆小兒子的婚事,今天就看到沈公子的身邊多了個姑娘,太傅府上怕是不日就會傳出喜訊呢……
聽到外面的人說了好幾個版本,葉靜客纔敢確定他們口中說的是沈白,而那個所謂的“沈白的意中人”則是她,除非沈白正午時分在剛纔的酒樓又跟其他兩位姑娘一起吃飯,否則自己便是那謠言中的另一個主角了。傳言她聽了一陣子了,但是親耳聽到關於自己的謠言,她真是一時間沒法保持心平氣和呢。
長呼了一口氣,葉靜客不由得慶幸剛纔沒喝那口茶,要不吐出來就可惜了。
事實證明她慶幸的有點早了,沈白和“她”閒言說完,她剛喝了一口,捕捉到旁邊的座位上說的話,嘴裡的茶不受控制的噴了出來。
“……聽說戶部侍郎家的千金對恭親王有意思,可惜啊,那可是個大美人的,爲什麼偏偏看上一個斷袖,恭親王長的是好,可是隻喜歡男的啊……”
“那大小姐真是想不開啊,不過這種事情最是勉強不得,沒看皇上這些年都妥協了嘛,都不再給他指婚了……”
斷袖……斷袖……斷袖!
葉靜客眼睛突然瞪大,雖然她竭力控制自己不亂想,可是聽到這個話,她立刻想到的是楚天逸與恭親王之間 交易。
那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