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來楚天逸說的話讓葉靜客手腳一陣陣的發麻。
“那把斷刀你一直都帶着,揚州的時候拿來切那些玉石礦,今天又用來防身,雖然誰都看不到你隨身帶着,可它一直在你的身上。”看到葉靜客兀然停住腳步,楚天逸也跟着停下來,面對面看着她,道:“還有那花茶,不是一般的東西,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
他其實還想說那日在箱子裡,葉靜客突然變出來瓶子喂他喝,再三思量還是沒說出口,否則這個人惱羞成怒起來,自己接下來說什麼她怕是都不聽了。
那天在山上手下報告玉礦少了,他一看那切面就知道是那把斷刀所爲,那把斷刀在葉靜客的手裡,不用想也知道出自她的手,再聯想箱子裡面她不知道從那裡變出那幾個瓶子,楚天逸心裡便有了猜測。今日再見那斷刀,更是確認無誤,那把刀如果帶在身上,根本無處可藏,之所以會隨心所欲的出現,肯定是葉靜客的“秘密”。
那些“花茶”更是不用說,他自己喝過的,最清楚那東西的奇效,哥哥中毒多年,藥石無靈,陸昶灝和他用了那麼多辦法都沒用,那“花茶”卻起了效果,那樣的好東西不是凡品,自然也是葉靜客的“秘密”。
“原、原來你早就察覺到了……但是一直都在裝傻是嗎?”葉靜客面上的血色一點點的褪去,心裡又羞又憤,自己一直在僞裝,那人看穿了卻假裝不知,還一直配合着她拙劣的演技,呵呵,真是難爲校尉大人了。
眼見着葉靜客眼裡露出幾分疏離,一副隨時轉身就會走的樣子,楚天逸心念一動,身體比腦袋更快的做出了反應,一把抓住她手腕,一向平穩的語調多了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急切,“我說穿這個並非是有什麼不軌的意圖,只是想告訴你,不管怎麼樣,我對你的態度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你無需擔憂。”
葉靜客下意識的想要掙脫他的手,這次校尉大人自己主動放開,葉靜客退後一步,戒備的看着面前這個冷漠的人。是了,如果楚天逸想要難爲她或者設計她,以他的能耐,自己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不過她心裡還是十分別扭,畢竟自己以爲演的還不錯,沒想到早就被看穿了。
兩個人對視了許久,楚天逸烏沉沉的眸子始終沒有離開她,葉靜客稍微偏了偏頭,躲開了他的視線,面上稍微鬆緩了一些,不過語氣還十分僵硬,問道:“好吧,你既然知道了就知道了,那麼,該輪到我問你的身份了。”
“二十多年前,熒惑守心不祥徵兆突然出現,在那個人心惶惶的夜晚,一對兄弟出生了……”
聽到“熒惑守心”四個字,葉靜客心臟猛的一跳,這不是她第一次從楚天逸口中聽到這個,沒想到竟然跟他的身世有關。
“如果是普通人家,那個不祥的徵兆也許不會影響到這對兄弟,可是他們偏偏生在皇室,纔剛出生的嬰兒,還只會
哭,就被視爲不祥有罪,一個被關在冷宮,一個要被活活燒死。一個和尚進宮,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願意帶走那個小的化去他的罪孽,那個僥倖過下來的嬰孩就是我。”
明明說着自己的事情,可楚天逸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好似過往那些悲慘的事情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葉靜客猛的蹙起眉頭,一時呼吸有些困難,她私下裡猜測過過楚天逸的身份,卻沒想到他的經歷如此曲折多舛,她費力的組織語言,艱難的開口道:“天、天象之說並不能全信,人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果然會說這樣的話。
楚天逸看了她一眼,繼續道:“你說的沒有錯,天象之說不過是有些人的別有用心,目的想要剷除異己。不過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能斬草除根,所以現在到了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周身的煞氣突然暴漲,葉靜客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刺鼻的血腥味,令人窒息的殺氣,她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咬着牙硬生生的忍不住了。
想到自盡而亡的孃親,想到躺在牀上病骨支離不停咳血的兄長,想到他處心積慮隱忍了這麼多年,楚天逸身上嗜血的野獸恨不得脫籠而出,將所有的敵人都吞噬殆盡。
就在他滿心的憤怒蓄勢待發的時候,手臂突然被抓住了,擡頭一看,那張熟悉的素淨臉龐映入瞳孔,眼裡血色慢慢褪去,他微微皺眉,卻沒有把手臂抽走。
猛的聽到這麼多勁爆的事情,葉靜客還在消化,眼見着校尉大人就要黑化,不由自主的便捉住了她,雖然都是同樣一張冷臉,她害怕那個如同殺神一般的男人,她喜歡後來給她臉色卻不吝嗇出手的那個人。
“你、你要謀反嗎?”葉靜客聲音壓的低低的,像是耳語一般,她知道,楚天逸肯定能聽得到。
他是皇族,害他的人必定也是,他要報仇,那就並非只是殺人那麼簡單了。
看着眼前的人黑色小扇子一般睫毛顫抖着,粉嫩的下脣一排整齊的壓印,楚天逸便知道她並非看上去那般平靜,目光直直的看過去,問道:“後悔打聽我的身世了?”
葉靜客搖搖頭,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事實就是眼前這位校尉大人是被陷害的皇子,他說不說,事實都不會改變。
她心裡亂成一鍋粥,但還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問道:“爲什麼現在肯告訴我了?”這人今天這麼痛快的開了這個口,那便代表着他要動手了?
“因爲我一旦失手,你怕是也會受到牽連,不能讓你死的不明不白。”男人慢條斯理說着可怕的話。
果然要開始有動作了!葉靜客心臟猛的一跳,感覺整個身體都麻木了,氣息不穩的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我現在要是想活命,就得求老天保佑你報仇成功了,是不是?”
“天
下是天下人的,得勝者居之,強者爲尊,自古便是如此。”楚天逸開口道,如果他失敗了,活該揹着不祥的罪名死去。
這人是真的要搞事情啊。
葉靜客現在有點後悔了,原本她可以無知的活下去,現在則背上了沉重的擔子,最糟心的是她的任何舉動都不會對這事產生影響,只能無能爲力的在旁邊看着,真是虐心。
跟這個棘手的事情相比,現在潘家的事情和方子的麻煩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倆人陷入沉默之中,許久,楚天逸率先邁步,走出去了好遠,葉靜客才反應過來,快步跟上。她想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離染坊還有一段距離,楚天逸停下腳步,將斷刀遞給她,葉靜客默默的接過來,同秦少年一起往回走,到了染坊的門口,她忍不住回頭,那人站在角落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即便知曉了他的身份,這人還是那個她熟悉的人,葉靜客不禁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那人面無表情的使喚自己,那人屢次出手相救,那人各種出乎意料的舉動,黑暗的箱子裡那片柔軟、夜裡的森林中安心的懷抱、悲傷的雨中有力的臂膀,還有那個夢……
心臟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胸腔因爲震動讓她的耳朵也嗡嗡的叫個不停,她聽見自己開口問道:“我能爲你做些什麼?”
那人開口了,但是離的太遠,聽不到他的聲音,但是口型清晰無比,“你只要在這裡等着我。”
內心深處涌出的歡喜和酸楚讓葉靜客再也無法否認,她確實喜歡上了這個人,無論他是楚校尉,還是大邱的皇子。
秦少年一身傷無法掩飾,得知潘越明竟然對妹妹下手,葉靜楷兄弟幾個嚇的臉色大變,一邊問她怎麼樣,一邊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葉靜榮又憤怒又無奈,低聲道:“靜客,要不、要不咱們考慮一下潘家二少爺說的話……”
葉靜客搖搖頭,脫力的依靠在桌邊,道:“大哥,你們不用爲這事操心,楚天逸會把這事處理好的。”
是啊,他從出生便揹負着太多的東西,潘家這點事情在他眼裡算不得什麼,眼前的麻煩已經不算是麻煩。但是她絲毫沒覺得有任何的釋懷,心裡生出不甘簡直要把她淹沒,她並不想自己永遠都是在原地等待幫助的那個人,她也想替那個人解決煩惱,之前的二十多年錯過是沒有辦法,既然知道了他的處境,自己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可是以她現在的能力,好像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葉靜客現在已經完全把什麼潘家和單家的事情拋在腦後,一心琢磨着楚天逸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葉靜寧卻是大喜,高聲道:“他答應幫忙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葉靜楷也鬆了口氣,可是看到妹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心裡也忍不住疑惑,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