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的抓週一過雪就化了,大地回春,刀子一般的風也柔順下來,在春種之前每天來方家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都是過來商討這兩季稻的事的,林芸希並不是個藏私的人,不論是誰問都一樣耐心的解答,村子裡的人都是沾親帶故的,她倒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富足起來,否則她們家大魚大肉別人家吃糠咽菜她也覺得難受,她也沒有那個富甲一方的野心,現在家裡慢慢的好起來也是鬆了口氣。另外她前世受奶奶的影響一直信奉好人有好報,人這輩子誰都有個困難的時候,你幫別人走出困境保不準哪天你要是遇到了難事就有人幫你一把,總之積點德總是沒有錯的,不但是爲了她也爲了方歲寒還有家裡的老老少少。
臨近幾個村子可都是從去年就眼饞着的,礙於方歲寒的身份不敢太放肆,但又不甘心這樣的大好機會就這樣溜走,所以一直留意着方家村這邊的動靜,瞧見那些一臉喜氣洋洋的人從方家出來就知道這事差不多成了,然後就飛快的各回各村去找人里正和族裡商量這事。
所以沒過兩天方家的大堂裡就多了幾張陌生的蒼老的面孔,都是前後左右幾個村子裡德高望重的長輩,上門爲的正是這雙季稻的事,說實話,種了這麼多年的莊稼,什麼時候該種什麼時候該拔草什麼時候該防水誰都是門清的,不過雙季稻這東西別說在他們這小縣城就是在幽州也是頭一份,誰讓他們這地界不是暖和又多雨的江南呢,話又說回來,大家之所以這麼着急就是因爲知道這裡面的門道不淺,早稻的種植時間非常重要,種的早了地寒沒過很可能這茬沒凍死也半死不活的,到時候能產多少就得看老天爺了,種的晚了晚稻就耽誤了,他們這天冷的早,總不能早稻還沒長成就拔了種晚稻吧,而且去年他們看的可真是捏了一把的冷汗,那可是三十畝的地啊,稍有差池就只能收回來燒火了,所以事關全家人的生計,誰也不敢託大,不管他們種了多少年的地,這個時候都是小心謹慎的。
林芸希剛給小默涵洗完澡擦乾,小傢伙不怕疼不怕累的就怕水,每次一到洗澡的時候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林芸希軟的硬的都用了用了大半個時辰才把兒子給洗的香噴噴,這時候頭髮還有些溼,一縷縷的搭在額頭上,把個雪白皮膚黑色眼睛的小霸王硬生生的襯出幾分委屈來,尤其小傢伙還扁着嘴用他那烏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林芸希在心裡嘆了口氣,果然孩子都是當爹孃的債主,自己那點原則被小傢伙瞅了幾眼就動搖了,低頭親了親小傢伙軟軟的臉蛋,輕聲道:“乖啊,默涵,洗白白就不會經常生病,不生病就不會吃那些苦苦的藥了……”
小傢伙一聽“藥”立刻就皺了臉,立馬開始用口水給他娘洗臉,撒嬌撒的這個歡實,好像剛
纔在澡盆裡委屈的像個小白菜的人不是他似的。
娘倆正在用另類的方式溝通的時候,方靜過來說外面有人上門,林芸希抿嘴想了想把小傢伙交給方靜,然後回屋整理一下衣服這纔來到大堂,出乎她意料的是,村裡的里正和二爺爺方仲也在,正跟其他幾個看着眼生的人小聲的說着話,看樣子是被那些人叫來的,這樣也好,省得她再費事了。
來的十多個人分別是附近七個村子的里正和能說的上話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其中就包括林芸希孃家柳家村的,他們來之前特意去拜訪方家村的里正和方仲家一趟,一來是套套近乎拉拉關係然後探探口風,雖然不是一個村子的,但是也時不時有來往,再加上各個村子之間的紅白喜事,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先找里正和身爲族老之一的方仲比直接上門要妥當些,二來還是顧忌林芸希的身份,這個倒不如說是顧忌方歲寒,還有就是打聽了這麼多天也知道她們家平日裡鮮有男丁,他們一羣人直接上門不太合適所以才找了里正和方仲。
里正和方仲倆人一看這麼多人這麼齊刷的過來就明白是爲了什麼,也沒有多寒暄,只是跟他們說這事是林芸希做主,他們可以帶人過去,但是說不上話,雖然倆人從林芸希在這事上對村裡人的態度知道他們今天來這一趟肯定跑不空,不過還是沒有說什麼,三郎媳婦能這麼大方而不忌諱的把這好處給村裡,所有人心裡都是感激的,不過這事得人家點頭才行。所以倆人沒有漏一絲口風的把人給領來了。
林芸希一出來大堂裡除了里正和方仲都站了起來,雖然她是種地,但到底是官家夫人,又和當朝天子關係親密,雖然他們是長輩不過可沒忘記他們過來是求人的。
林芸希趕緊讓人都坐下,張羅茶水,聽着方仲給她一一的介紹,然後稱呼人,聽他們說完來意笑道:“咱們鄉里鄉親的也不用外道,不論是誰想要種這雙季稻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問我,芸希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家的日子過的紅紅火火我也跟着高興,不過咱們得把有些事說在前頭,省的以後有什麼羅亂,在座的都是我的長輩,過的橋比芸希走的路都多,都知道這種地不單是靠力氣也得看老天賞不賞這口飯,旱澇這一年都可能白忙活,這雙季稻也是如此,芸希去年是運氣好了才得了便宜,如果霜降的早幾天可能地裡的那些稻子都收不上來半成,種這個確實是有些不保險的。”
雖然沒有經歷過,不過林芸希卻看過很多吃力得不到好的例子,這世上有多少事情都是你替他們做了九十九件好事辦砸了一件就反目成仇的,她怕的是現在現在她無償的教給大家種稻子萬一遇到什麼災害這筆爛賬算在她頭上,到時候雖然自己問心無愧但是被人這樣那樣
說着她肯定也不好受,索性提前就把話說開了,省的以後出了事有人跳出來說三道四,她倒是不是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而是瞭解人性就是如此。
這話林芸希沒有明白的說出來,不過在坐的人都聽的清楚,沉吟了片刻以後,方仲先開口說道:“這事確實得好好說清楚纔好,大傢伙都是看着的,去年那兩茬稻子可是緊吧緊的種熟了的,要是地化凍的時候晚些或者早冷幾天恐怕就沒有那樣的好收成了,一門心思就是想要收兩茬的可得考慮清楚這後果,別到時候顆粒無收再來說三郎媳婦的不是。”這話方仲在村裡人來找林芸希表示要跟着種雙季稻的時候就說過,雖然都是一個村子的,但是每家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把醜話說在前面,以後出了什麼事也不至於讓現在出力的人受委屈。
“哪能呢,能幫忙我們感激都來不及,哪能做出那樣忘恩負義的事情來。”有人如是說道,不過林芸希卻看到有兩三個人的臉色沒有剛纔那麼堅定了,林芸希心裡不由得有些鬱悶,難道他們想的是隻要種兩季就能收雙倍的稻子?這樣想當然的想法可真是危險了,高收益向來都伴隨着高風險,一點險不想冒就想要得到好處,這樣的好事可真是少,好在她把話擺出來,否則以後的麻煩肯定少不了。
不管幾個人心裡是平靜的還是失望的這個時候都只有點頭的份,人家並不保證種兩季都收成,他們回去傳達一下誰願意擔這風險誰便去種,他們來的目的也就算是達到了。本來就是個點頭的事,幾個人又問了一些種稻子的事情便離開了。
林芸希回到屋的時候小傢伙已經睡着了,睡着的方默涵是最安靜的時候,小嘴巴緊緊的抿着,長長的睫毛撲散在雪白的皮膚上,挺巧的小鼻子時不時的抽動一下,整個宛如畫中的仙童一般好看,看着看着林芸希嘴角邊噙着笑,想要替小傢伙把額頭上的頭髮撫到一邊又怕驚醒他,手停在兒子的臉上面半天沒有動,直到現在她終於知道“心肝寶貝”這個詞的意思了,就是這個小傢伙的一舉一動都牽扯着她的心,不管小傢伙平時多能鬧,只要他用那漆黑如點墨的眼睛看過來她就沒了脾氣,天下當孃的都是一樣一樣的,一顆心繫在兒女的身上。
本來原計劃春耕以後林芸希帶着小默涵就去方歲寒那裡的,不過抓週沒過多久男人就收到了聖旨,監工建造堤壩,得,這一年半載就得東奔西跑,與其跟着方歲寒到處跑還不如留在方家村,這樣小默涵不但少受點罪,方歲寒也少操點心,就這麼着,方歲寒依舊跟以前一樣五天左右纔回來一次,想媳婦想兒子是避免不了的,不過公事還得辦,這河提的建造可是關係兩岸無數百姓的身家性命,馬虎不得,他能做的只有趕緊幹,拼命的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