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預演

“家裡頭還需要這般,這般練兵秣馬、森嚴戒備嗎?”

茴香扶着丁香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聽到“二姐,二姐”的呼喊聲,轉過身來,手搭涼棚仰望堡牆,就看到了上頭揮動着手臂同她打招呼的弟弟們,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半晌才喃喃地道。

就如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劍拔弩張一下子撲面而來,

茴香這才知道事態之嚴重,遠非她想象。

那天李迪做東道,邀請一衆素日相與的小姐妹來家登高赴會的辰光,孃家妹妹們收下了帖子,卻又臨時缺席,她就知道必是出事兒了。

可二伯特地同她說,讓她不要着急,不過這幾天最好也不要出門:“家裡頭確實出了一點事兒,不過闔傢俱都安然。”還道:“待事情了結了,二伯再來接了你同祺姐兒家去玩兒,這幾天你且安安心心的把祺姐兒照顧好……”

她自然曉得二伯這話兒是摻雜了水分在裡頭的。

可既是長輩們俱都不想叫她跟着擔心,她自不應該再叫長輩們反過來替她操心的。

沒有多問,應了下來,也信守承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自個兒嚇唬自個兒,好好照顧祺姐兒。

然後當天黃昏,公公又特地讓婆婆將這前情後狀轉告給她聽,她這才知道家裡頭一干兄弟姐妹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就連她婆婆這樣素日更相信自個兒,並不十分篤信菩薩的人都道:“這可真是老天保佑,菩薩保佑了。”

她就更是魂飛魄散,只知道一疊聲的唸佛了。

等到一口氣迴轉過來,當即就想往孃家來,只公公婆婆卻同二伯想到了一處,亦是提出讓她這幾天不要思量着回孃家,一切待事了後再做計較……

復又聽說了崇塘街面上種種光怪陸離的街談巷議,說句實在話,一連幾天聽下來,別說家裡頭的一干僕婦下人一天十八個說頭了,就連她自己都鬧不清孰真孰假了。

新聞的熱度始終不散,她倒是沒想到公公婆婆已經許她出門了,怕她擔心,遣了人送她過來孃家。

雖然心有餘悸,沒有帶上祺姐兒,可她確實以爲就如長輩們所說的那般,事情已經了結了,哪裡知道再不似她以爲的這般的。

長吁了一口氣,拍了拍丁香的胳膊,又攬了花椒同香葉,摩挲着她們的面龐:“你們怎的樣,還害不害怕?”

丁香直搖頭,不以爲然地道:“這有甚的可怕的,我只後悔,早知道就該給他們留個記號的……”

茴香氣不打一處來,不等她把話兒說完就使勁兒戳了戳她的額頭:“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罷,能逃出來就阿彌陀佛了,你還敢謀事兒!”

丁香就捂着額頭討饒。

花椒看着嘻嘻地笑,伸手抱了茴香胳膊,朝她搖了搖頭。

這麼多天過去了,隨着一次次的推演預演,她這心裡已經越發篤定,就算賊人來了,也必然討不着好,自然不會再害怕。

不過但凡一想到那一天的險象環生、驚心動魄,確實仍舊心有餘悸的。

香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當時我們都被嚇壞了,但現在已經不怕了。”又指了堡牆,同堡牆上巍然屹立的小小子們給茴香看:“二姐,你看,壞人進不來的,哥哥們也會保護我們的。”

丁香聽着就撇了撇嘴:“怎的只有哥哥們?我沒有保護你們嗎?”

香葉聽着就向茴香吐了吐舌頭,又轉身過去,討好地衝着丁香笑,扭骨糖似的纏着她。

看着妹妹們玩鬧,茴香一直繃緊了的心絃總算鬆散了些許,又問花椒:“現在怎的說?”

她只知道這幾天上,她公公日(日)早出晚歸的,據說還是擔心祺姐兒看不到他會鬧脾氣,這才兩頭跑,否則說不得就要睡在巡檢司裡頭的。

可饒是這樣,祺姐兒還是難得才能等到心心念唸的祖父。常常夜裡頭她都撐不住睡着了,祖父纔回來。早上她還沒睡醒,祖父急匆匆看過她一眼,就已經出門了。

而且聽家裡頭的管家說,如今崇塘看起來雖然同以往並無二致,可實際上卻是外鬆內緊,各大關門把的緊緊的,別說一輛車一個人,等閒一隻蒼蠅也放不出去的。

可是至多,她就不大清楚了。

“如今崇塘內外都已經搜遍了,卻是掘地三尺都沒有這幾個人的蹤影,也不見那輛馬車的。”花椒就告訴茴香:“所以二伯同四叔已經發動人往臨近集鎮去找了,我們都覺得這撥賊人既然已經費了這許多心思,想來沒有這樣容易放棄的,必還有後招。”

而且這些天來,花椒思來想去的,總覺得那撥賊人選擇動手的時機,說不得亦是值得說道說道的。

畢竟這些人早有預謀,也不知道暗中盯了自家多久了,但用想的,就是一身的雞皮疙瘩。

都已經認人識臉,連自家這一長串兒,等閒三五天不見面,就是姻親故舊都認不齊全的小字輩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的,如何能不知道這會子正是自家人丁比較單薄的辰光。

家裡頭事事能夠出面、亦能震懾宵小的秦連豹不在家,有着秀才功名的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還有六哥四人也遠在省城,至於如今崇塘之上可以當做定海神針來使的李蹊更是遠在京城。

雖然留守家中的一干人,一個個的,也都是硬茬子。

但這已經是自家的最低配置了。

怎的看,都是機會難得。

而且轉瞬即逝。

畢竟再等下去,秦連豹一行可得回來了。

就算大堂哥四人帶不回舉人的功名威懾宵小,那也是四個完全可以以一當十的棒小夥,再加上還有渾身是膽的秦連鳳,何況李蹊年前應該也會回來。

到了那辰光,甭管他張良計還是過牆梯,再想要同自家過過招,說不得就得武裝到牙齒了。

所以花椒猜測着,這撥賊人若是還不肯放棄,應該就要出手了。

“這也太嚇人了,咱們家到底又是哪裡着了人家的眼兒了?”茴香聽了花椒的話,眉頭緊蹙,又想起之前家裡頭遭遇的那場禍事兒來。

可那回是有了家賊,這才引來的外鬼,禍起蕭牆,可這回好端端的,又是爲的甚?

難不成還真是爲了一味秦白芹?

丁香聞聲停止了同香葉的玩鬧,牽着香葉跟了上來,挽了茴香的胳膊道:“二姐,滿崇塘不都在拿秦白芹說事兒麼,我同小四小五、小麥哥文啓哥他們也都覺着或許還真是歪打正着了呢!”

反正不是爲了秦白芹,也是圖謀自家的錢財,再不能有第三種可能的。

茴香看着丁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說不出來的狡黠,卻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不過心裡也隱隱覺得,到底財帛動人心。

不過,又問道:“那這話兒怎的會傳成這幅光景的?說是手藝被盜還則罷了,怎的又說是崇塘的瓜菜鋪伸的手呢!還有名有姓兒,甚的福成潤、信豐泰,好個老牌子的瓜菜鋪都被牽扯其中了,還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

丁香就皺了皺鼻子:“二姐別理會他們枉口拔舌的,這完全是有些個別有居心的小人拿了咱們家作伐子,藉機生事兒呢!我爹同二叔已經上門同這幾家的東家道歉了,因着咱們家的事兒,倒壞了人家慎小謹微幾輩子攢下來的招牌,人家也已經接受了,不過祖父心裡頭還過意不去。”

茴香聽了就嘆息:“這可真是爲打老鼠傷了玉瓶兒了。”

說着話兒就見左氏迎了出來,茴香忙領着妹妹們上前給大嫂行禮,就看到了左氏眼下的烏青。

笑盈盈地挽了左氏的胳膊,一徑往後院去:“……嫂嫂還好嗎?”

“我還好,母親特地讓妹妹們陪着我。”左氏對自家這幾個大姑姐小姑子的印象都很好,她自我調侃道:“就是我太不經事兒了,略有風吹草動,就失了方寸,還不如妹妹們持重。”

茴香就道:“她們哪裡是持重,分明是肚裡沒膽,還不知道甚的叫害怕呢!”

左氏就笑了起來。

她這可不是應酬的話兒,她確實覺得自家這幾個小姑子不是一般人,起碼同自己以往交際過的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太不一樣了。

不說旁人,就譬如她自個兒吧,初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懵住了,就連害怕都忘了。

她長到這樣大,不管是擄人綁票也好,還是進門偷盜也罷,別說沒見過,饒是聽都沒有聽說過,可幾個小姑子卻已經丁是丁卯是卯的分析開了。待她好容易回過神來,好歹知道害怕了,可幾個小姑子竟又陪着小叔子們演練開了。

尤其是年紀最小的花椒,也不知道小腦袋瓜裡哪來的那麼多點子,這些天來已經陸陸續續設想了十來種賊人下手的手段了。

甚的放火、撞門、越牆、掘洞,還有甚的引蛇出洞、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瞞天過海、苦肉計、美人計……

就連三十六計都用上了,叫她歎爲觀止,這心裡頭也慢慢安定下來了。

關於賊人是會就此放棄,還是會放手一搏這個問題,花椒同哥哥姐姐們早已是有了非常明確的答案的。

至於他們究竟要怎的搏,卻是意見不一的。

像是丁香同四堂哥,就俱是覺得既然軟的明顯已經不行了,他們這樣英明神武,已然識破了他們的奸計,那他們必然就要來硬的了。

說不得就要強攻。

“……那咱們只要能守住堡牆,就算贏了。”四堂哥捏着手指關節篤定道。

丁香贊同:“咱們有倚仗,可賊人斷然耗不起的。”

可五堂哥同方慶都不同意,都覺得但凡他們當初有能力來硬的,那根本就不會同他們來軟的。

羅冀也不同意,他已經把當時遭遇的整個過程在心裡過了不只十遍了,卻是越想越後怕。

忍不住開口道:“就算爲了保險起見,賊人來了軟的,可當時整整三次機會,其實每一次他們都是可以軟硬兼施,眼瞅着不對,直接來硬的擄了咱們跑的。咱們或許得承認,他們是有這樣的能力的。如此一來,也就不至於打草驚蛇,反而將自己陷入被動了。”

他很清楚,當時明面上的賊人就已經有五個人了,兩個馬車伕,兩個健僕,除了那個同他們打招呼的婦人看不出來深淺,其餘四個都應該是練家子。

而那個婦人,既然能被賊人接納,很可能亦是深藏不露的。尤其回想起她的裝扮來,腦袋上插戴了那些個首飾,利用得當,可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兒。

在那樣的情況下,如果他們鐵了心,根本不假思索直接上手擄人,他是護不住花椒姐妹的。

只要一想到但凡女孩子落在歹人手裡會是怎的個下場,他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方慶自然不知道羅冀所想,但羅冀這話卻是說到他心坎上,簡直不能再同意了,不住地點頭:“所以由此可見,他們不會,或者根本就不敢這樣直接跟咱們來硬的。只不過一計不成還有一計,我反而擔心他們還有更加陰損的招數在等着咱們!”

方慶說到最後眉頭緊鎖,五堂哥亦是不住地點頭:“咱們俱都閉門不出,他們自然綁不了咱們,可難說他們不會去綁咱們家的姻親故舊,到時候咱們能眼睜睜地看着嗎,還不是得任他們予取予求。”

丁香同四堂哥想到五堂哥所說的可能性,吃人的心都有了:“那怎的辦,咱們就是三頭六臂,也護不住這許多人的呀!”

這纔有了花椒的一次次推演、預演。

索性直接將家裡一衆小字輩分爲紅軍藍軍,演戲作戰。

起初自然沒人肯當藍軍,就算勉強同意了,也知道這是預演的需要,卻仍舊不好運行,恨不得自個兒打自個兒。往往紅軍還沒怎的費勁,就能贏下局面來。

花椒沒法子,索性給他們畫上一隻肖似狗頭的狼頭。

也不知道是狼的狡黠與團結發揮了作用,還是小小子們確實適應了過來,紅軍漸漸也能遇上麻煩了。

饒是遊戲也得勢均力敵纔有趣兒,漸漸小小子們倒是嚐到了其中的滋味了,已是打定主意藉此機會將三十六計來上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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