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議親

袁嬸子如今可是滿崇塘共所周知的能耐人。

本就任着保嬰堂的乳嫗,四五十個乳母保姆都以她馬首是瞻。雖說婦道人家,可一來到底年紀資歷擺在這裡,再加上老人家自個兒的能耐,以及秦連熊的一心扶持,在保嬰堂裡這麼些年經營下來,袁嬸子早已坐穩了堂中二把手的交椅了。

秦連熊之下,說一不二。

而與此同時,因着一心所衷愛職業的緣故,三天兩頭就要走家串戶安撫照應的袁嬸子又興致勃勃地培養起了第二第三技能來。

一是收腰抱小。

起初袁嬸子還只是給堂裡專門聘請的收生的穩婆打下手,給那些個報驗受助的極貧人家免費接生孩子。

而說起來,爲着聘請專門供職於保嬰堂的穩婆,袁嬸子同秦連熊諸人可算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兒的。

畢竟崇塘鎮上有名有姓兒的穩婆雖有十來人,可大多都劃下了道道兒,是有着自個兒固定的“客源”的。

長年累月的下來,憑着口口相傳的好口碑,工錢賞銀的,別說對於婦道人家而言了,就是同頂門立戶的好些個男人比,也是一注好收入。何必跑去這還不知道能維持幾天的保嬰堂捧飯碗受人管,還只拿一注死工錢。

當然,這是保嬰堂初開堂時大夥兒的想頭,都覺得這樣賠本的吃力不討好的善事兒,再是做不長久的。

而時至今日,保嬰堂在經營上已經基本能夠自給自足——堂中每季都會將收支賬目以及所有的自養堂養嬰兒人數等情況逐一稽覈、審計,並將其公諸於衆,張貼在保嬰堂外牆的牆壁人,供人監督,這已是滿崇塘老百姓人盡皆知的事體了。

更何況,婦人生產,本就險之又險,那可是呼吸之間動輒性命攸關的事體。

而那些個極貧人家,缺衣少吃的,產婦又尤其氣血衰薄,饒是生產的時候還要爲着生計勞作。坐草的時候,往往用力稍過,就要虛脫,難產的情況尤其多,大人孩子俱都保不住的情況都並不在少數,可謂百般疑難,令神鬼莫測,豈是好相與的。

饒是她們往常收生,遇到了這樣的人家,心裡頭都要打個咯噔的。

這已經不僅僅是甚的招牌不招牌的事體了。

最後還是袁嬸子三顧茅廬,才說動了一位在崇塘也算是頗有名氣的老穩婆。袁嬸子本就有所耳聞,據說是出了名的衣着整潔,心地也好,關鍵是熟諳收生的技術,這是頂頂關鍵的事項。

只這位老穩婆也有自己的考量的。

畢竟她已是坐五望六的年紀了,在一般三十歲上下就能懸掛招牌的穩婆中,已經算是極爲年長的了。

雖說經驗上頭,自是比年輕一輩的穩婆來的豐富的,可精力上頭,卻是大大不如的。

收生可是體力活,饒是她肯硬挺着,人主家也要思量思量的。要不爲甚的四十歲往上,五十歲左右的媒婆最得那些個慎重人家的看重呢!

倒是被袁嬸子說動了,到了她這個年紀,捧個鐵飯碗,或是穩妥的。

而秦連熊並袁嬸子也不是不知道這位老穩婆的小心思的,可他們更看重的卻是穩婆的收生技術同品性,其餘的,相較之下,卻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秦連熊就開了滿保嬰堂七八十名員工中最高的工錢,請這位老穩婆援手。

幾遭下來,不管是秦連熊還是袁嬸子,俱是長鬆了一口氣,這筆每年三十六兩銀子的薪金,總算是沒有白花。

只不過,袁嬸子本就是位飽經世故、九折成醫的老人家,這輩子甚的世面不曾見過。

何況生孩子這樣的事體,她老人家自個兒都曾經歷過三回的,至於給女媳故舊幫忙的次數兒,更是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的。

更何況可不比那些個上了年紀就動作遲緩,思維更是遲鈍,做事兒丟三落四不說,跟人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的老人家。

袁嬸子因着性格還有愛好釋然的緣故,年已五旬,卻依舊耳聰目明、精力充沛,腦袋瓜更比之有些個年輕人還要靈活的。

真是應了一句話,腦子越用越靈了。

於是乎整年累月的下來,因着用足了心的緣故,就憑着上百次的幫手,還有這位老穩婆確實技藝高超的緣故,袁嬸子受益匪淺,就這麼無師自通的琢磨着學會了收腰抱小,接生孩子。

時至今日,雖然不過兩三年光景,可袁嬸子赤手空拳的,僅憑着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心性,以及實操積累的經驗,已能以一雙手來應對各式險產了。

用秦連熊的話說:“不是菩薩心腸,焉能有如此精良妙手!”

這話真是半點不假的。

好在的是袁嬸子只在保嬰堂兼職,並不往外頭去招攬生意,倒是不至於叫那些個抱團行事兒的穩婆有所反彈。

不過袁嬸子的名聲也在崇塘的窄巷地頭傳開了,老百姓們,尤其是那些個受惠者都覺得袁嬸子能夠安胎救產、送子保生,尤其菩薩心腸,誰人不感念其恩德的。

也正因爲此,許許多多的人家都開始膜拜袁嬸子,並將她視爲無所不能的人。慢慢的,因着袁嬸子時常走家串戶的緣故,大夥兒家裡頭有甚的爲難事兒,也都願意同袁嬸子說一說。

袁嬸子本就有威望講公道,不管誰求上門來,她都肯花時間花精力替人打算,漸漸的,各家各戶的情況,她就瞭如指掌了。

於是水到渠成的,袁嬸子本就掌握的另一項技能就這麼開始發揚光大了。

給人做媒說合。

可不是那等子全憑着一張嘴混世的坐地炮,袁嬸子的專業素養是極高的,最重要的一點,袁嬸子說話沒水分。

基本上但凡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那就是真實的情況,而且還是十分實際的情況。

底子如何,也就是有沒有些個遺傳的毛病,村風正不正,村裡的人緣又如何,家裡頭的房子、豬圈、柴堆可齊整,父母說話做事兒上不上路子,孩子長相怎麼樣,姑娘家會不會做針線活,會不會栽秧割稻,小夥子家裡頭沒有房子,是否有出息……

有的放矢的袁嬸子一連成就了幾段好姻緣,一下子在保媒一事兒上也聲名鵲起,不斷地有人拜託她請她做媒。

強度之大,密度之高,甚至越過了許多正經的官媒同私媒。

袁嬸子也願意積德行善,就像戲文裡頭唱的那樣:“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願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

只旁人家的男女,袁嬸子一撮合一個準兒,卻偏偏拿自家的孩子沒有法子。

畢竟直到今天,她都沒能給石榴尋摸上一個大差不離的人家。

雖說同袁大哥袁大嫂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決議再不管袁氏的事兒,可話雖這麼說,到底心疼孩子。

如今自家的日子紅紅火火的,大大小小都藉着秦家的東風有了好奔頭,自然也盼着旁人好。

打從兩年前,袁嬸子就在心裡頭給石榴盤算着人選了。

也不是沒有看着還算過得去的人家,甚至還幫着提過兩回,可人家雖然看在她的面子上,沒法直截了當的回絕她,可面上的難色,言辭的含糊,意思幾何,袁嬸子自然心中有數的。

人家不求別的,甚的傢俬門第的,都不論,只想要個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只這一則,饒是她從來思路敏捷,也說不出甚的反駁的話兒的。

袁大嫂求上門來,娘倆就只能對坐嘆息。

袁氏不是個扶得起來的,她們娘倆也實在沒有這樣的能耐。

實在沒有法子了,她這才特地抽空找上了秦老孃。

只秦老孃又能有甚的好法子。

說句實在話,她自個兒還一肚子的心事兒的。

雖說孫兒孫女們的婚事都有他們各自的孃老子做主,若是他們不提,他們老兩口只當不知道,再不插手的。可偏偏兒子兒媳們都願意來同她商量,她知道這也是他們拿不定主意的緣故,自是要替她們操這份心,仔細斟酌一番的。

至於隔壁那幾個孩子的事體,有時候雖也會發愁,可她還真心顧不上。

面對袁嬸子,也不禁面露難色。

袁嬸子哪裡不知道這事兒說出來就是難爲人,可若是她們都不替這幾個孩子着想,這幾個孩子哪還有出路!

算是舍下了老臉了,紅着一張臉同秦老孃道:“老姐姐,我這也是實在沒法兒,這才覥着老臉來求您。”

秦老孃聽着就嘆了一口氣:“您這說的甚的話兒,倒叫我沒話可說了。”又歉意地道:“都是我們的疏漏,沒能顧上孩子們。”

袁嬸子趕忙道:“老姐姐,原話還給您,這話可叫我沒話可說了!這裡頭的事兒我還不知道麼,您家已是夠關照那一家子的了,銀錢吃穿那就不說了,還教着紅棗她們讀書寫字的,誰家能做到這一步,只是我那侄女兒沒福氣,不知深淺,連累了孩子。”

只想到不知死活的秦連彪,索性不再這事兒上多做糾結。

而是直接同秦老孃說起了自個兒真正的來意:“石頭那孩子,我在堂裡也見過,是個本分老實的……”

袁嬸子這話說的半明不白的,秦老孃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

倒不是聽不明白袁嬸子這話兒裡的意思,而是再沒想到袁嬸子竟會想起石頭來……可見,袁嬸子是真的沒有法子了。

可……毫無防備的事實告訴她,對於這樁事兒,她是遲疑的。

袁嬸子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來秦老孃面上的遲疑之色的。

不過,就像袁大嫂之前同她說的那樣,饒是有人要將石榴說給她當孫媳婦,她亦是要皺一回眉的。

實在是被袁氏教的忒拿不出手了,退一萬步說,饒是莊稼活計都做不來。

對於秦老孃的遲疑,她自是能夠理解的。

畢竟旁人或許不知道,可她也算是常來常往於秦家了,在堂裡也常見過來做義工的秦家的小字輩們,自然知道秦家對這撥收養孩子的態度的。

管着吃穿,還供他們唸書,甚至於連壅制白芹的技藝都一併教給了他們,據說還要教着他們打牮、裱褙、算賬的……這就頂好不過的了。

饒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也不能這麼暖衣飽食,前程在望的。

就道:“石榴那孩子,實則是個好孩子,只是一來二去的,被她那不着調的娘生生給耽誤了,若是有人好生教導着,必不會這樣上不了檯面的……”

秦老孃就沒有說話。

石榴……那孩子究竟如何,看着紅棗姐妹對她的孤立,其實她是隱隱知道些許的。

卻不想多想。

不怕旁的,就怕那孩子也同袁氏一樣,就跟那漫山遍野的樹木似的,外頭瞧起來枝繁葉茂的,可裡頭的芯子卻早已叫蟲蟻給蛀空了……

送走了袁嬸子,秦老孃就把這事兒同姚氏妯娌提了提。

姚氏就皺了皺眉頭,杜氏更是直搖頭:“娘,這事兒怕是不成,石頭和尚他們往後都是要頂門立戶的,就算不找個能幹的媳婦兒,也不能討個拖後腿的吧!”

羅氏幾個就沒有說話。

秦老孃看着就嘆了一口氣:“石頭幾個也都不小了,他們的婚事也該相看起來了。”

姚氏就應是,又笑道:“依我看,倒是先打聽打聽他們都中意甚的性子的小姑娘,是活潑些的,還是文靜些的,咱們也好相看起來……”

沈氏同郭氏俱都點頭。

秦老孃也贊同,就笑着同羅氏道:“這事兒依我看就交給椒椒罷,讓咱們家的小機靈鬼打聽去。”

姚氏幾個聽着就都笑了起來,羅氏也是哭笑不得的應了是。

杜氏就扳着手指頭點起了人頭來:“石頭小和尚那幾個眨眼的工夫鬥快到議親的年紀了,還有芽兒那小丫頭,也已是大姑娘了,羅冀文啓小哥倆年紀雖還不大,不過也是近在眼睛前頭的事體了。”說着又想到小麥:“我聽着姨娘是想待脫了籍,索性給慶哥兒娶個良籍出身的媳婦兒,就是不知道他們對小麥又是怎麼個打算的……”

姚氏聽着,眉眼微動,卻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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