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婆子手拿着棍子,背靠在剛乾了的左邊牆,目光幽幽地往裡頭右邊看着。
大煙他們幾個,就在右邊院子裡。
“奶奶,你在這幹嘛?”狗娃剛洗完澡回來,站在門外瞪大眼睛看着許婆子,稚嫩的聲音在晚上顯得十分清亮。
大煙聞聲朝門口看去,不防許老三這時發起,右肩捱了一棍結實的。
(‵′)靠!
“搞偷襲?我要不把你打懵了,我就跟我娘姓!”果然誰捱打誰疼,這一棍要打到許老三身上,大煙只會罵許老三活該,可打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樣。
疼啊,她得至少打回十棍!
許老三不自覺調頭要跑,後背立馬就捱了一棍子。
死熊孩崽子!
一咬牙轉頭,拼了。
都吃的一樣的食,自個吃得還比較多,沒理由打不過自家妮子。
兩人打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停下來,許老三又被打成了豬頭三,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幸好我用的是棍子,我要用的是刀,你早就被剁成了雜碎。”大煙扔掉打斷成兩截的棍子,不知道許老三疼不疼,反正她感覺挺疼的。
這一次許老三厲害了不少,都打了她好幾棍子。
四下看了看,發現許婆子還在這裡,跟單氏一塊坐在小板凳上,看起來婆媳非常的和睦。
倘若沒有過去,看到的人都會這麼認爲。
大煙有些話要問許婆子,只是不知許婆子會不會說,欲言又止不是她的風格,很乾脆地就走了過去。
“你爹明天真走?還能回來不?”不等大煙問話,許婆子就率先開口。
“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是要走的,再晚也是後天。能不能回來,那得看他主子。”大煙拿了小板凳,直接坐到許婆子對面。
“能走,就別回來了吧。”許婆子低聲喃喃道。
“你就那麼討厭我爹,以至於不想見到他?”大煙道。
“你懂啥?”許婆子瞥了她一眼,低下頭用棍子戳着地面,“你啥都不懂,啥也不知道,就知道瞎咧咧。”
大煙:“……”
挺希冀的,不高興了不拿棍子打她,反倒戳着地面。
改天整成水泥地,看你怎麼戳。
“我是不懂啊,所以就問你咯。”大煙湊近去,擠眉弄眼地說,“我知道我爹不是老許頭親生的,我爹的爹是誰,也就是說……我親爺爺是誰呀?”
許婆子動作頓住,猛地擡頭看向大煙。
那眼神中有駭然,簡直難以形容。
大煙都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繼續說道:“你也別想着蒙我,我運氣好在林子裡撿了一套功法來修煉,到了第三層就能感應血脈。下午拎肉去你們家的時候,我感應出來了。”
許婆子:……
大煙摳了摳手心,試探道:“要不我把那二百兩銀子還你,你把事情告訴我。可以先說說我那親爺爺,還有沒有活着,哪天我閒着沒事就去找一下。”
許婆子渾濁的雙眼忽然就有了亮光,然而沒多久又黯淡了下去。
直到這時大煙才發現,許婆子其實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只是這雙眼被太多的東西所遮掩。
“你知道的,那二百兩銀子,要沒有我幫忙,我爹肯定還不上的,你就不想要?”大煙以爲許婆子眼睛發亮,是因爲聽到二百兩。
“找不到的。”許婆子聲音乾澀嘶啞。
不過才眨眼的功夫,嗓子就變成這樣,剛有經歷了什麼嗎?大煙好奇地盯着許婆子。
後知後覺地想起許婆子剛說的‘找不到的’四個字,猛地一下子激靈了,表面上還算鎮定,心底下卻無比錯愕。
其實她覺得許老三是許婆子偷情留下來的種,見許婆子還有要找那人的心思,心頭的感覺就怪異了。
“你要真有那個心思,就護着你爹點,他這個人傻了點,你看好他,別讓他再犯傻,比啥都強。”許婆子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複雜,有難堪,有怨念,也有着一絲解脫,裡面似乎夾雜了許多東西。
大煙的表情是錯愕的,不敢置信地看着許婆子。
許婆子用棍子使勁戳着地面:“我老了,護不住他了。”
大煙:……
你有護過嗎?翻遍腦子裡十六年的記憶,除了打罵以外,有個屁的守護,一丁點的關心都沒感受到。
不過翻了翻記憶,突然就覺得……
許婆子對原主還是勉強可以的,就連老許頭看着她的神情,也比對着大雁還有狗娃時,要溫和許多。
“你要說明原因,我可能會考慮一下,畢竟他這個人蠢得跟驢有得一拼。不知道原因的話,我是不樂意護着他的,管他怎麼去作死。”大煙斜眼看着許婆子,用眼神告訴她,很想聽點八卦。
然而許婆子並不想說,又或者藏了太久,並沒有說出來的心理準備。
“你現在翅膀也長硬了,既然知道姓許的不是你親爺,就沒必要去孝敬,你只要看好你爹就行。”許婆子說完似乎還不放太心,又補充了一句,“看好你爹,比什麼都強。”
大煙低聲道:“我想聽八卦,要不你說給我聽?比如說,我親爺姓啥?”
許婆子都不看她,扭頭看了一眼正一臉呆滯的許老三,與正目瞪口呆的單氏,不知想到什麼,拎着棍子站了起來。
“這個給你,我回去了。”扔給大煙一張紙,許婆子就這麼走了。
大煙攤開紙一看,頓時又是一愣。
二百兩欠條。
突然一拍腦門,總算知道老許頭今天那表現是怎麼回事,原來是欠條沒了。
大煙這臉色就古怪了。
“大煙,娘剛是不是聽錯了,你爹不是你爺親生的。”單氏不知想到什麼,面色也變得很是古怪,“你說你奶是不是後來的,是你大伯跟二伯的後孃?”
許老三的眼珠子也轉了轉,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而他自己是被許婆子帶過來的,所以纔不是老許頭的親兒子。
然而大煙接下來的一番話,打破了他們的僥倖猜測:“不是後來的,是親生的。我能感應血脈一事非假,無論是大伯還是二伯,都是奶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