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邊已經有小廝拽住了那女人,但是卻不知那女人是力氣太大,還是此時的情緒太崩潰,竟然幾個人也難以將這胡攪蠻纏的女人拽動。
六福在吳灝黎耳邊爲難的道:“都跟她說了不許進來,她趁着小廝不注意,偷偷溜了進來,這攔都攔不住。”
吳灝黎淡淡的道:“來了幾次了?”
六福連忙道:“不下於十次了,爺您在府上呆的時間少,自然沒怎麼碰見過,每次都被趕回去了,這次守門的沒注意,竟然讓她跑進來了。”
吳灝黎看了那個方向一眼,正好對上了那女人仇恨的眸子,勾了勾脣:“帶進來。”
慕娘心裡好奇的很,便也沒多說話,只等着看吳灝黎如何處理這事兒。
那女人被帶了上來,衣着都有些凌亂了,頭髮也散了好多,只是那佈滿血絲的眸子死死的瞪著吳灝黎,像是要殺人似的。
吳灝黎絲毫不爲所動,淡聲道:“有什麼事?”
那女人罵了起來:“吳灝黎,你這個不得好死的,老爺在天之靈,也不會瞑目,我好歹是你的母親,你這麼對我,就不怕遭天譴嗎?”
慕娘狠狠一驚,母親?
吳灝黎眸中盡是厭惡:“別跟我說那兩個噁心的字,母親,你也配?我母親現在長眠地下,你別出言辱沒了她!”
那女人恨恨的道:“她不過是被老爺趕出家門的賤人,我纔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老爺當初接你回來,你從此就跟那個賤人沒絲毫牽扯,我怎麼不是你母親?老爺屍骨未寒,你變賣家產,敗壞門風,連我這個名義上的母親你也趕出門去!你這畜生,吳家現在都快被你敗光了,當初老爺就不該一時心軟將你接回來,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吳灝黎冷笑一聲:“一時心軟接我回來?難道不是你那倒黴兒子和別人賭博惹火了那邊的地頭蛇,被人一刀砍死了,那老頭子怕自己家產後繼無人,纔想起我了嗎?怎麼?纔在外面過活了一年就受不了了?那我娘一輩子的苦你們拿什麼還?”
慕娘從不知吳家竟然還有這樣的傢俬,不由的瞪大了眼,之前她倒是知道,吳家老爺子其實就是一年前死的,吳灝黎半年就“敗光了所有家產”,當初那千畝良田賣給慕娘,竟然也是玩笑的形勢賤賣,原來他是帶着恨的。
那女人挫敗的跪坐在地上,原本凌厲的氣勢也消退了大半,拽着吳灝黎的褲腿哭了起來:“灝黎啊,我知道你恨我,當初是我不好,不該陰你娘,讓老爺趕她出門,是我嫉妒,是我眼紅正室的位置,我的確苦了你娘,但是現在你做了這麼多,心裡的怨氣也該了了,茵兒如今病情越發的重了,沒有好藥咋能活啊,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啊,你就發發善心,將我們接回來吧。”
吳灝黎神情冷漠,扯了扯嘴角:“當年我娘是不是也是這麼求你的?求你救救我的性命,就算不回吳家,至少打發一點兒醫藥銀子,可你怎麼對她的?”
那金氏慘白着臉,想起曾經的事兒,她讓家丁將她趕了出去,至於當時已經奄奄一息的吳灝黎,她更是絲毫情面沒有留,直接扔出去,還阻止旁人將這事兒告訴老爺子,斬斷了這母子兩人最後的後路。
吳灝黎想起自己單薄的娘,強撐着身子,抱着他一戶人家一戶人家的求,整整一天,都在祈求別人救救高熱的他,最後一個善心的老頭兒救了他們,那年吳灝黎七歲,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也第一次看到了弱小的自己有多可憐。
從那時起,他就開始想各種發財的法子,最後不知做了多少活兒,在十五歲的時候才攢下了第一筆開店鋪的資金,之後越做越大,發展至今,便已經是聞名全國的東興樓了。可那個苦命的女人,卻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便已經過世了,她一生都在受罪,臨死也沒享受過一天榮華富貴。
吳老爺子兩年前接吳灝黎回家的時候,他心裡只有恨,吳家除了他沒有其他男丁了,因爲金氏手段狠辣,爲了保障自己兒子的地位,府中小妾能生下孩子的極少,就算生下來,若是男丁,總會死於非命。
因此金氏的兒子被人打死之後,吳老爺纔想到了自己拋棄多年的長子,吳灝黎。
“呵!”吳灝黎冷笑一聲:“你既然當初那麼對我娘,就應該想到我現在會怎麼對你,你覺得我會比你好心?”
金氏突然暴躁了起來:“吳灝黎,你不是人!你連你親妹妹的命都不顧,你真的要逼死我們嗎?你娘死也活該,那種沒用的女人早該死了!你個畜生,非要害的我們吳家家破人亡是不是?我要殺了你!”
吳灝黎煩躁的看了一眼六福,六福會意,立馬喊了幾個力氣大的小廝,將那金氏給拖了出去。
金氏慘烈的咒罵聲還回蕩在空中,透着濃重的怨氣,和無力的悲哀。
慕娘安靜的看着,隨即將目光落在了吳灝黎身上:“你那日穿素服回來,是給你娘祭拜了嗎?”
吳灝黎淺笑一聲:“對,我孃的忌日,吳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知道,因爲我孃的死,對於吳家而言,沒有絲毫影響力。”
慕娘從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不簡單,甚至在心裡告誡過自己,要遠離他,一切模糊的人,都是危險的人,可此時,慕娘卻不能找到絲毫的理由去排斥他,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一切都過去了,你娘在天之靈看到你過的好,肯定也安心了。”慕娘實在找不到什麼別的話能安慰一下了。
吳灝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一定,上次去祭拜她還罵我沒帶個媳婦兒去。”
慕娘挑了挑眉:“你娘咋沒罵你成天陰陽怪氣,活該找不到媳婦呢?”
吳灝黎哈哈大笑了起來,方纔的陰霾也一掃而光:“跟你說話心態不好的總能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