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千落已經說得這樣明確,奚術塵卻還是不肯走。
一雙冰藍色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好幾遍,最後還是不確定的問:“你真的真的是要想辦法出去?而不是傻到一個人跑去地牢救人?”
“啊!”如果不是害怕別人聽見,這一個單音節,絕對應該是氣貫長虹聲震耳膜的。
奚術塵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擔心了,總之這次變得更加磨嘰,明明聽出她很不耐煩,卻還是繼續遊說:“我的體力雖然不好,但是如果能近距離站在牆下,將你帶出去肯定是沒問題的。你還是跟我走吧!”
“不走。你自己趕緊走,我有辦法出去的。”莊千落則是一門心思打定了主意,現在就是急於打發走奚術塵。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實在是沒有辦法勸她,奚術塵這纔有些不放心的轉身離去。
看着他消失在屋頂,莊千落長長出了一口氣。
千城覆被押在逸輕狂那個變、態手中,誰知道會被怎麼虐待?她就算不能救出他來,不去看一眼確定情況,怎麼可能放心的走?
可是她又不敢問奚術塵地牢的位置,害怕奚術塵那個笨蛋又不小心鬧出什麼事來。
所以寧可學習前輩的經驗,冒險找個好下手的下人威脅,她也沒敢對奚術塵多透露一個字。
轉身向來路悄悄的潛進,她就開始四處留意哪裡才適合綁票威脅。
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她決定這樣做後不到十分鐘,她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女子。
這個女子一襲水藍色的長裙,外罩純白裘衣,身姿聘婷的從左邊的月亮門走進來,手裡端着一個銀色的托盤,在雪月交織的夜裡,即便看不清容貌,仍舊給人一種宛若月下仙子的感覺。
她劫持不了男人,這樣一個應該只會繡花端酒的大戶人家婢女,她還是搞得定的吧?
莊千落想到這裡,嘴角立刻掛上一抹似乎已經得手的奸笑,身子一躲藏在紅漆圓柱後,就連呼吸都減少了,靜等女子越走越近。
終於等到漂亮女人走到自己的面前,莊千落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伸手靈敏的從她發間把她的金釵抽出來一根,下一秒就抵在女子細嫩的脖頸上,小聲道明自己的意圖:“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想去地牢救我相公,無意傷害任何人,你聽明白了嗎?”
漂亮女人端着托盤的手僵了僵,回頭看了莊千落一眼,點點頭沒說話。
“地牢在哪裡?現在就帶我去。如果你敢耍花樣,就做好和我同歸於盡的準備吧!”說罷,莊千落就將尖銳的髮簪又向前推了一釐米,表示自己真的不會手軟。
“地牢在西邊,距離這裡很遠的。姑娘,你這樣明目張膽的要挾我,若是被家丁護院看見,你可真的就只能和我同歸於盡了。”漂亮女人的話明明是勸告,可是讓人怎麼聽怎麼有些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呢?
莊千落蹙眉想了一下,突然張大眼睛警惕的盯着她問:“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呢?”
漂亮女人勾起精緻的紅脣,輕輕一笑:“你不是說,不會傷害我嗎?那我爲什麼要害怕?不對,準確來說,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想惹得你驚慌。畢竟像你這種新手,誰也不敢保證在一時慌亂之下,會不會錯手失控。我這張精緻的臉蛋,可還想要呢!”
“你是什麼人?”莊千落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已經意識到自己劫持錯了人,可是現在想後悔已經來不及。
“一個普普通通的婢女罷了。”漂亮女人又是清淺一笑,那絕色的姿容怎麼看怎麼讓莊千落不安到頭疼。
莊千落慧黠的眸子轉了轉,繼續挾持着漂亮女人沒動,而是直接換上一副無奈又可悲的語調,對她說道:
“我不想知道你是什麼人,因爲這對我一個小小的村姑來說,根本都不重要。姑娘,我被人抓進逸府差點被人強了!而那個該死的混蛋,不僅這樣欺凌我一個弱女子,更是連同我相公一起擄進來,聽說被關在地牢生死未知。”
“姑娘,你我同爲女人,雖然經歷不同,卻都是身不由己。今日冒犯之處,若是日後有機會,就算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你的。所以還請你看在我實屬無奈的份上,求你幫我一把吧!”
說完,莊千落就把金釵從漂亮女人的頸間拿下。
她在賭,賭自己的直覺,賭這個即便被人劫持,仍舊淡定如昔的女人來頭不簡單,心地也同樣不壞。
“好一句身不由己!就衝你這四個字,我幫你進地牢。”話音剛落,莊千落就明顯看見漂亮女人的臉上,寫着感同身受四個字。
莊千落剛要道謝,就聽到漂亮女人補充道:“我可以幫你,但是一切計劃都要你自己實施。如果一旦你的計劃失敗,爲了自保,我絕對會棄你保自己,你明白了嗎?”
“好!姑娘的大恩,我已無法回報,怎敢再讓姑娘爲我冒險呢?我保證一旦發生問題,全權由我一人承擔,絕對不會拖累姑娘。”人家一個婢女,善心幫她已經夠爲難了,她又怎好讓其陪自己承擔風險呢?
就算她不說,莊千落也不會那樣去做的。
“你一身小廝的衣服,不能跟我走得太近,你就跟在我身後不遠處走吧!如果遇到巡邏的家丁,我會支開他們的,你只要低着頭別跟丟了就好。”漂亮女人滿意的點點頭,之後說出計劃。
大戶人家的女子在乎名節,這一點莊千落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就不需要多問,點頭應允便是。
之後二人一前一後的上路,一路上果然如漂亮女人所說的,遇到一波又一波的護院,卻都被她支開,只是她到底說了什麼,因爲距離太遠,莊千落根本就沒聽到。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就到了地牢。
逸府的地牢和電視劇裡經常演的差不多,幾乎是平地挖出來的地洞,冷眼從遠處根本一點痕跡都看不到。
入口是深埋於地下只有一個二人能並肩而過的通道,門口有守衛看着,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囚人的好地方。
漂亮女人站在洞口,不知道和裡面的守衛說了什麼,一個厚重的鐵門就從地下打開,昏黃的油燈由淡變濃,看得人還未近前就渾身發寒。
之後漂亮女人就對莊千落招了招手,明顯是示意她過去。
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劫持,就找對了人,這樣簡單就來到地牢,連大門都給她打開了。
莊千落無比開心的朝漂亮女人跑過去,還在心底想着,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感謝她一番才行。
漂亮女人見她跑過來,身子就已經進、入地牢,莊千落開心的心跳都增加了,滿腦子都在琢磨,一會兒到底要怎樣隨機應變,把千城覆救出來。
可是誰想到,她纔剛剛跑到地牢的門口,突然一個不知道哪裡飛來的影子,就迎面將她撲倒在地。
“啊!”
“啊!”
第一聲驚呼,是莊千落被人壓倒的。
而第二聲驚呼,則是壓着她的那個人,隱忍卻還是從脣畔溢出來的聲音。
那嬌媚柔軟的聲音,不是應該已經走了的奚術塵,還能是誰啊?
莊千落氣得眉角直跳,看着趴在她身上跟癩皮狗一樣的奚術塵,冷聲怒問:“不是讓你走了嗎?你怎麼又跑來給我搗亂?眼看着就要進地牢了!你怎麼就不能晚撲過來一會兒?哎呦!壓死我了,趕緊起來!”
奚術塵眉角直跳,單手撐着左肩,鬱悶的對她道:“我不來?如果我不來,現在你已經死了!”
“什麼意思?”莊千落問出這句話,本能的就朝地牢門口看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那個漂亮女人,表情明顯是微微一頓,之後又陰森森的對她笑了笑。
該死!
她上當了!
莊千落趕緊扶起奚術塵,收回手之時,就看到他左肩上插着一根銀色的箭頭。
嚇得她立刻向奚術塵的身後看去,那裡正硬生生的插着一根白羽長箭。
這箭的力道真大,居然把奚術塵整個人都射穿了!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發麻?箭上有沒有毒啊?”莊千落扶着不停流血的奚術塵,滿臉驚愕的只顧着叨咕。
奚術塵搖搖頭,雖然臉色蒼白,聲音卻幾乎沒什麼變化,嬌滴滴的聲音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應該安慰誰:“你們還沒那麼大的仇恨,他沒不要對你用毒,一招致命。”
莊千落還沒明白奚術塵所言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羣人的腳步聲。
緊接着,以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爲主的人馬,就將她和奚術塵團團包圍。
面對着一柄柄鋒利的長矛,莊千落一把將受傷的奚術塵護在身後,皺眉盯着中年男人打量的時候,就看見漂亮女人猶如一直藍蝴蝶般,飛奔進了他的懷裡。
“老爺,這就是剛纔劫持妾身的壞人,你可要給妾身做主啊!”漂亮女人邊說邊從袖口抽出手帕,那副柔柔弱弱期期艾艾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老爺?
這人是逸輕狂的爹,逸老爺?
逸老爺一聲冷哼,對家丁下令道:“敢傷老夫愛妾?殺無赦。”
“是!”家丁們得令,一聲脆響就要擡起手中長矛,準備把莊千落和奚術塵紮成蜂窩煤。
千鈞一髮之時,人羣裡突然站出來一個少爺打扮,和逸輕狂有五分相似容貌的男人,想來應該就是逸輕狂的大哥——逸輕涵。
“等一下!”逸輕涵揮手阻止了家丁們的動作。
之後轉頭對逸老爺說道:“爹,事情還沒搞清楚,怎麼就能枉奪他人性命呢?”
逸老爺眉頭一皺剛要說話,漂亮女人就蹙眉說道:“大少爺,難道這件事,你不清楚?妾身還以爲,老爺這樣做,最開心的人,就是您呢!”
“瞿姨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逸輕涵寒着臉轉頭問瞿姨娘。
瞿姨娘整個人都趴在逸老爺的懷裡,一雙咕嚕嚕亂轉的眼睛裡還有委屈的淚水,這會兒看着更是一個柔弱的可人兒,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森冷之極:“這種擄人要挾,強迫良家女子的戲碼,不是你大少爺的專長嗎?妾身這不也是在幫大少爺您嗎?如今你已經把她吃幹抹淨,再無利用價值,你不是應該殺人滅口了嗎?”
“爲何突然又下不去手了?莫不是這個醜女人,當真讓你大少爺動了心?還是她的牀、上工夫太好,讓你捨不得殺了她啊?連頂撞老爺的事兒,你都敢去做?當真不想要自己的那份家業了嗎?”
瞿姨娘的話一出口,瞬間讓莊千落和奚術塵這兩個外人,意外的合不攏嘴。
額滴天哪!
她不就是個姨娘嗎?
只不過仗着自己年輕貌美,就能當着人家爹的面,如此數落諷刺人家的兒子?這女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而所有家丁皆是滿臉的正常,似乎這種戲碼三天兩頭就會上演,以至於他們根本已經麻木到不會多看一眼。
那邊逸輕涵還沒說話,突然從地牢那邊傳出來一道聲音:“怎麼這麼吵啊!……爹,你和大哥怎麼會……莊千落,你怎麼也在這裡?”
逸輕狂從地牢裡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爹和大哥,以及那個他懶得看一眼的瞿姨娘。
之後把視線轉到莊千落身上,則是滿滿的驚訝。
可是那道視線落在奚術塵身上的時候,又變得複雜的讓人分辨不清楚,之後就徹底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狂兒,這兩個女人,是你帶回來的?”逸老爺的話明顯帶着意外,就連俯在他懷裡的瞿姨娘,都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逸輕狂雖然有着金竹鎮第一美男的稱號,卻從小就是個守身如玉,可以說是極其少有的規矩男子。
年方十八早已是成年人,面前不僅未及婚配,更是連個同房丫頭都沒有。
和他那個整日花天酒地的哥哥逸輕涵完全是兩個性子。
如今他卻出口承認,這兩個女人都是他帶回來的,想來任憑是誰,都會感到吃驚的。
“……是。”逸輕狂回答的有些僵硬,卻是沒多解釋。
莊千落則在心裡狠狠翻個白眼,對於奚術塵第一美人的稱號,越來越能肯定。
這丫的天生就是一小受,就算不化妝穿的再平凡,也無法讓人相信他的真實性別。
若是他哪天失手被擒,讓男人抓去色色,她一定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可是她說,她是被人擄來的,就連她相公也被人抓起來關進地牢。二少爺,你當真確定,這個女人是你抓來的?而她的相公也被你送進地牢了?”
瞿姨娘明顯一臉的不相信,這會兒也顧不得趴在逸老爺懷裡裝柔弱,站直腰身擡起纖纖玉手,指着地上的莊千落將信將疑的問。
“她是我請回來的客人,不過是一點誤會,誰知道居然驚動了爹爹和大哥。我這就送她……她倆回去!至於她說的什麼相公,根本就不存在,她還沒成親,哪裡來的相公?”
逸輕狂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這會兒上前幾步,就要拉着莊千落和奚術塵離開。
面對這樣的謊言,莊千落怎麼可能相信?
她一把推開逸輕狂的拉扯,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對冷着臉沒出聲的逸老爺說道:“誰說我沒成親?我莊千落早在四個月之前,就嫁給了我家男人千城覆。是你兒子欺男霸女,非要逼迫有夫之婦。逸老爺,還請你給我做主,放我和我相公回家侍奉癱瘓母親!”
奚術塵已經受傷在她身邊,最後一個可能幫助她的人,也已經沒有了能力,她若不在這個時候,爭取到逸老爺的支持,那她和他們倆的下場,必定是悲劇了!
可是誰成想,一直坐在地上,疼得額角直冒冷汗的奚術塵,卻反常的想要站起來,去捂住她的嘴巴。
奈何他受傷嚴重,動作緩慢到她都說完了,他才擡起沾滿血的右手。
一切都來不及了,奚術塵只能暗暗的嘆氣。
好在,現在的逸老爺,還不知道這個已經轟動金竹鎮,而且是和他最寵愛的兒子扯上了關係。
否則的話,莊千落一定立刻死無全屍了。
逸老爺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一雙深沉的眼睛,盯着莊千落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之後對咬着脣角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逸輕狂說道:“你跟我來一趟。”
“是。”逸輕狂咬了咬脣角,邁步跟上逸老爺的腳步。
他們倆走出去了,這邊就剩下瞿姨娘和逸輕涵。
瞿姨娘抿起脣角冷哼道:“這次算你命大!咱們走着瞧。”
逸輕涵則是瞥了她一眼,陰險的回答:“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別以爲迷惑住了我爹,就真的能在逸府隻手遮天。你不過就是個小妾,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玩物,還好意思到處招搖?早晚有一天,你連自己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之後倆人就互相橫白一眼,左右分開走遠了。
莊千落扶着臉色煞白的奚術塵,被一羣手持武器的家丁圍着,無奈的嘆口氣:“也不知道這個逸老爺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壞人。我把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想來他若還是個正常一點的人,也不會縱子行兇,欺男霸女吧?”
奚術塵只是幽幽的一嘆,無奈的搖搖頭沒開口說話。
片刻後,逸老爺帶着逸輕狂回來。
“你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逸老爺一擡手,居然是指着奚術塵問。
奚術塵臉色慘白的望了一眼,好像什麼表情都沒有的逸輕狂,之後嬌滴滴的開口道:
“回逸老爺的話,實不相瞞,我們姐妹倆是楚紅樓的姑娘。是被王府的少爺花了銀子,打扮成小廝的模樣,送進來跟二少爺鬧着玩的。誰知道,二少爺認出我們姐妹倆是女子,就命人把我們送走。”
“我妹妹氣不過,這才轉過頭想要證明自己的魅力。可是逸府實在是太大,我們姐妹初來乍到根本不認識路,纔會迷路又走散了。我妹妹年少衝動,劫持了夫人,又開了這種不可能的玩笑誣陷二公子,實在是該死。還請逸老爺開恩,念在她年幼的份上,饒過我們姐妹一命吧!”
奚術塵邊說邊緊緊拉着莊千落的手,不僅不讓她出頭,更是在最後的時候,拉着她就直接跪倒在地上。
莊千落氣得在心底直罵人,就算她不知道楚紅樓是什麼地方,可是一聽姑娘這兩個字,誰都知道那是妓女好嗎?
奚術塵是不是被那箭射傻了?
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
他也不覺得丟人?
逸老爺蹙眉聽奚術塵講完,又問莊千落:“真的是這樣嗎?”
被奚術塵緊緊抓着的手又是一緊,那溼漉漉的感覺明顯是奚術塵的汗。
能把他嚇成這樣,這個逸老爺不簡單啊!
莊千落只是微微一猶豫就點點頭,之後又趕緊好像害怕一般低下頭,委屈又可憐巴巴的回答:“逸老爺,我知道錯了!還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回。”
逸老爺的視線定在奚術塵的臉上,有那麼幾秒是迷戀的,可是突然想到‘她’的身份是妓女,就又嫌棄的撇開臉。
逸府家大業大,金銀幾輩子都用不完,哪裡可能還缺美女?
在他的心裡,女人再漂亮,失去清白也是殘花敗柳,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
“趕緊把她們送走!如果以後再胡鬧,休怪爲父家法伺候!對了,還有那個什麼王公子,以後不許你跟他來往,以免被他帶壞了!府裡有你哥一個,已經夠讓爲父操心的。狂兒,你可記住了?”
逸輕狂連忙點頭,滿臉恭順的道:“孩兒記住了!還請父親放心!”
“嗯。”逸老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臨走的時候把家丁又都帶走了。
見外人都消失了,莊千落立刻掙開奚術塵的鉗制,快速向逸輕狂跑去。
心儀之人主動投懷送抱,這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兒啊?
逸輕狂張開雙臂,就想安撫一下,剛剛在生死徘徊了一圈,肯定是驚魂未定的莊千落。
他的視線全部都集中在莊千落的身上,根本沒看到熟知她性格的奚術塵,對他又是用力搖頭又使眼色。
直到他的脖子一痛,他才清醒過來,看着莊千落滿臉決然的,拿着一根不知道哪裡來的尖銳金簪,冷冷的對他道:“趕緊把千城覆放出來,然後送我們離開逸府。否則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你!”
奚術塵扶着還在流血的左肩,跑到莊千落的身邊,用滿是鮮血的右手,拉住她的胳膊,勸道:“千落,你有話好好說。剛纔逸老爺已經發話,想來他不會耍賴不放我們走的。咱們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你這樣要挾他,如果他一怒之下命人來抓我們,那咱們三個的結果,就都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話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
莊千落咬了咬脣角,剛剛有一點放鬆的痕跡,卻又突然恢復,對奚術塵說道: “他這種人,就算我挾持着,都不一定會聽話放人。如果我現在放手,他肯定更不可能放人了!你受傷了,趕緊靠邊等着,等我救出我男人,咱們就能走了。”
“他不在我手裡。”逸輕狂沒掙扎,只是淡漠的說出這幾個字。
“不可能!他眼睜睜看着你把我打暈抓走,怎麼可能不來救我?你少騙我!也少浪費心機挑撥離間,我不會相信你的。想活命,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放人!”
莊千落就是認定千城覆在逸輕狂手裡,否則的話,她早就被千城覆穩妥的救走了,哪裡還可能留在這個詭異的逸府,一波三折又驚又嚇?
“是真的!”逸輕狂嘆了一口氣,可是總算能好言好語的對她解釋道:“在胭脂鋪的時候,我擡手把你打暈,那時按照計劃,就該是我的手下拿出迷、煙,把他也俘虜來的。可是千城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居然可以免疫根本就沒暈倒。”
“之後他就衝過來和我搶你,卻不知道哪裡又出現一夥人,武功高強到連他都不是對手,縱然我已經命我的手下去搶人,仍舊還是沒搶過。我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一羣黑衣人抓走。”
“千落,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可是我用我的人格保證。我所言全都是真的,絕對沒有一絲虛假。我爹已經知道你的存在,我必須馬上把你們送走,所以我說謊留下千城覆也沒用,你就相信我吧!”
莊千落狠狠眯了眯眼睛,在心底合計着逸輕狂的話。
逸輕狂的人格,在莊千落的心裡是一毛錢都不值的,可是他後來說的話,卻讓她有些吃心。
見剛纔逸輕狂對逸老爺的時候,那一臉恭敬和順從的態度就知道,他是很怕他那個爹的。
想到最後她仍舊是無法相信逸輕狂,抵着手裡的金簪,對他說道:“我不信,你現在就帶我下地牢看一看。”
“好。”憑逸輕狂的武功,對付莊千落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而此時的他卻不掙扎,那是因爲對於今天中午,他實在太生氣她辱罵自己的孃親而打了她一巴掌,他到現在還在後悔。
他已經錯過莊千落一次了,他真的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所以,他決定對她好。
在地牢轉了一圈,別說是能關人的地方,就連耗子洞,莊千落都仔細的查看了一番。
在確定這裡面沒有一個犯人,也沒有一處機關可以藏人之後,她才肯放了逸輕狂出地洞。
“咱們走。”莊千落扶着受傷的奚術塵,憤憤然就要離開。
逸輕狂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倆離去。
“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到底是能將你重新擁入懷中?還是會令你更加恨我,今生都無緣!我只是……不想讓你變得更強,離我更遠。”逸輕狂喃喃自語,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動。
莊千落扶着奚術塵,當真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逸府。
之後找了一家醫館,給奚術塵包紮好了傷口,聽到裡面的慘叫聲,莊千落的心都急的快要燒着了一般。
那樣一個連骨頭都穿透的傷口,日後一定會落下疤痕的,這對於一個愛美的人來說,是多麼致命不可饒恕的缺點?
他是爲救她受的傷,這份恩情,她以後要怎麼報答給奚術塵呢?
越想腦子越亂,莊千落扶着門框的指甲,都將木頭摳出五道印子。
而最讓她憂心的,還是突然下落不明的千城覆。
一羣武功高強的黑衣人?
會是當初將他重傷又推到豐收河的同一夥人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現在的千城覆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
她一定要趕緊把千城覆救回來,她不能讓人傷害他!
奚術塵走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莊千落瞪大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走出來的位置,可是那雙平日裡慧黠的眸子,這會兒卻是一動不動的,明顯是眼睛看着這裡,一顆心卻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奚術塵微微一嘆,慢慢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溫和的小聲道:“千落,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那些人明明蒙着面,沒人可以認出容貌,卻沒有當時就殺了千城覆,一定是還有所顧及。或許再等等,他們就會開出條件管你要銀子贖人的。”
莊千落聞言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就連頭髮都汗溼了一大片,臉色蒼白的奚術塵,反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聽到消息,纔會親自跑到逸府救我的?”
奚術塵輕輕點了點頭:“是啊!向我報告的人,就是心寬。你去的那家胭脂鋪,正是我平日最喜歡的胭脂鋪,那時心寬是去給我補充缺少的一種口脂。”
“當他到了那裡,見到滿室狼藉,便找到路掌櫃想打聽一下怎麼回事。這才知道,原來把那裡砸了的人,正是千城覆和逸輕狂。路掌櫃還說,他出來的時候,你和千城覆就不見了,只看到逸輕狂帶人離開。”
“心寬買好口脂出門的時候,卻看到了你們來時的馬,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便跑回來告知我。我就猜測,你們大概是被逸輕狂抓回去了。”
“臨到逸府的時候,我還打聽出來,逸府只有一個地牢能關人,就直覺千城覆應該是在哪裡。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是被別人綁走了!……可是,你相信逸輕狂的話嗎?”
莊千落聽罷半晌都沒回答,之後慧黠的眸子動了動,看向奚術塵穿肩胛骨而過的傷口問:“還疼嗎?”
“嗯。”奚術塵本就嬌滴滴的不像個男子,這會兒更是毫不掩飾的回答。
“那我送你回仙客酒家。”說罷,她站起來就去攙扶逸輕狂。
此刻的時間,都已經是後半夜,不知何時天空又開始飄散雪花,夾雜着呼嘯的北風,冷得讓人心尖都顫。
因爲顧及着奚術塵左肩上的傷,他們走路的速度並不快,自然是冷得更加讓人覺得難熬。
幸好去往仙客酒家的路是順風,走起來還能舒服上一些。
好不容易在無人風雪交加的街頭,熬到仙客酒家,莊千落便對奚術塵說道:“你好好休息養傷,我出去看看。”
奚術塵用沒受傷的右手,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莊千落,勸道:“雖然這裡是城裡,可是一到半夜,街頭也是沒有人的,你一個弱女子出去,我怎麼能放心?”
“再說你也忙一天了,還是去休息一下吧!不要等千城覆回來,你卻病倒了。到時候你家那個愛妻如命的男人,還不得和我拼命?怨我沒有照顧好你?”
似乎是聽到大堂的說話聲,一身白衣的心寬從二樓走下來,見是自己主子和莊千落,立刻小跑着過去,然後一掏袖口遞出一封書信給奚術塵,恭敬的說道:“主子,這是一個時辰前收到的信,信上的署名是給莊姑娘的。”
莊千落聞言立刻轉回腳步,盯着奚術塵手裡的信,急忙道:“我不認字,你快拆開給我念念!”
奚術塵也不怠慢,從未封的信封中掏出信紙,看了一遍才說道:“信上說,要你準備一百萬兩黃金,半個月後在九里橋贖人。”
“什麼?一百萬兩黃金?這怎麼可能?難道對方是傻子嗎?居然衝我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村姑,要一百萬兩黃金?他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拿出來,這不是明擺着要千城覆的命嗎?”
縱使莊千落一再告訴自己冷靜,可是聽到這種天方夜譚的要挾信,她也不能再淡定下去了。
饒是心寬有教養,這會兒也本能的捂住耳朵,生怕自己被莊千落一個失控給吼聾。
可是他的動作,卻招來奚術塵的一個白眼,然後冷冷的吩咐他:“去把大門關了,然後歇息去吧!這裡不需要你伺候。”
“是,小的告退。”心寬俯身行禮,之後後退三步,這才轉身去依言行事。
奚術塵微微嘆了一口氣,之後用右手拉着莊千落的胳膊往二樓走,邊走邊勸道:“你先彆着急!既然對方把信送來和你談,這就說明他們還是沒有非殺千城覆不可的理由。雖然這一百萬兩黃金確實有些天方夜譚,可是你不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怎麼可能找到破綻,救出你家男人呢?”
“……你說得對,是我太着急了!”莊千落挫敗的一聲低喃,之後就是長長的嘆息。
現在的她,似乎除了嘆息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在這種沒有人權的古代,衙門是不可能像現代社會公安局一樣,遇到綁架獅子大開口的綁匪,可以聯繫銀行先墊付以求人質的安全。
就連官府都靠不住,她一個沒有人脈的村姑,要到哪裡去找一百萬兩黃金,去救千城覆呢?
她認識最有地位的人,就是宋大人和田胖子,可是就算把這兩個人都加起來,砸鍋賣鐵變賣兒女妻妾,估計都湊不到一半的數額。
一百萬兩黃金啊!
那到底是多少錢?她從前是連想都沒敢想過的。
莊千落越想越上火,不停的唉聲嘆氣,聽得一旁的奚術塵,感覺比肩膀上的傷口還讓他難受。
用那唯一一隻還能用的右手,奚術塵到桌上給她倒了一杯茶水,走過去遞給她,關切的道:“你先喝點水暖暖身子,看你冷得,嘴脣都變成紫色了。”
莊千落拿起來食不知味一股腦的灌下去,奚術塵是想攔都攔不住,結果這口水是怎麼喝下去,就是怎麼噴出來的。
“啊!燙死我了,哈~~~哈~~~”用手不停的扇着舌頭,莊千落被燙的眼睛都冒出了淚水。
而更加無辜的人,則是整個前襟都被莊千落噴溼的奚術塵。
他狠狠的閉了閉眼睛,在心底默唸:我身上什麼都沒有!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好幾遍之後,他才能睜開眼睛,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很顯然帶着自我催眠的笑容,對她說道:“千落,你就算冷,也沒必要喝開水啊!不過既然你都喝了,幹嘛要吐出來?要知道,屬於自己的東西,就算是玉石俱焚,也不應該放手的,你明白不明白?”
這句話讓莊千落一愣,就連扇着被燙得不輕的舌頭的手都停了,納悶的看着奚術塵,耿直的回答:“不明白!”
“……算了!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的肩膀疼得厲害,也要回去睡覺了。還有啊!你別想到處亂跑,街上危險着呢!你就乖乖的躺在被窩裡,纔是上上策。否則就連你都被綁了,到時候你家誰能出面救你?只怕最後的結果,就是你和千城覆做對同命鴛鴦,雙雙枉死在歹徒手裡了!”
奚術塵羅裡吧嗦的說了一堆,正好到門口的時候說完,然後也不等莊千落回答,就‘吱呀’一聲把門關好,緊接着就是‘咔吧’一聲。
這丫的爲了防止她出去,居然還把大門上了鎖?
莊千落只能無語的對着蠟燭翻白眼,真不知道該說奚術塵什麼纔好。
這丫的如此緊張自己,估計和造紙術脫不了干係!
否則一個連交朋友都是用利益衡量的人,憑什麼會冒着在無暇皮膚上作疤,甚至是丟命的風險,去救她這個只見過幾次面的人呢?
她若是向這種人借一百萬兩黃金,可能嗎?
奚術塵視財如命,想從他手裡摳出錢來,只怕會比殺了他都難!
算了!
還是再想其他的辦法吧!
在被子上躺了不到五分鐘,莊千落就又咕嚕一下爬起來。
饒是奚術塵那個小受萬般不靠譜,可是有一句話他卻說得極對。
想要救出千城覆,就必須找到那些黑衣人的線索和破綻。
但是線索和破綻哪裡來?
不可能她躺在被子上,就從天而降吧?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主動出擊去尋找。
奚術塵覺得把門鎖上,她就出不去了嗎?
笑話!
她又不是那些千金大小姐,在山野鄉間跑慣了的村姑,區區一個二樓就能困的住她?
於是,莊千落把被單撕開拴好,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從仙客酒家的二樓成功‘越獄’。
此時外面的風雪,比之前她進屋時還要大了許多,再加上去胭脂鋪的路是頂風,莊千落嬌小瘦弱的身子,基本上是前進三步就要倒退一步的。
腳下‘嘎吱’‘嘎吱’踩雪的聲音,才走上幾步就沒有了。
足有膝蓋深的雪,即便用力踩踏只會深陷,卻不會再有任何響聲,很顯然這裡已經許久都沒人走。
還沒走到胭脂鋪,莊千落的雙腿就已經被大雪凍得麻木沒了感覺,可是心底那個堅持的信念,卻讓她沒有一刻停歇,拼命的邁着雙腿奔着胭脂鋪而去。
路才走了一半兒,她的胳膊就突然被人拽住。
要知道,現在這個時辰,正是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時刻,街道上早就空無一人,怎麼可能一點聲音都沒聽到,她的胳膊就突然被人拽住了呢?
北風夾雜着雪花,也應景的吹過,嚇得莊千落頭皮都是麻的,若不是嘴脣凍得實在說不出話來,只怕這一刻,她早就驚呼出聲了。
一個猛然的轉身後,莊千落就被人緊緊的裹在懷裡,猛烈呼嘯而過的風雪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炙熱的溫暖。
至於觸及她已經沒有知覺臉頰的是什麼東西,她已經感覺不到。
可是她眼前看到的,卻是隨風飛舞毛絨絨的東西。
將她包裹起來的東西,是披風!
是帶着絨毛的披風!
莊千落立刻拉動僵硬的臉部肌肉,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展開雙臂緊緊的抱住對方的腰身,迫不及待想要驚喜的訴說。
“千城……”奈何她只說了兩個字,聲音就立刻消失在她的嘴裡。
不對!
這個人不是千城覆。
千城覆的腰身雖然看起來也是纖細的,可是那上面肌肉結實有力,而不是現在她抱着的這個,柔軟窈窕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斷似得。
“千城覆!千城覆!你的心裡除了一個千城覆,就不能再裝個自己?再裝下其他的人嗎?”奚術塵抱着反應過來想要抽身的莊千落,氣得雙臂都在顫抖,這一刻他似乎感覺不到自己左肩的傷勢一般,就是死死的抱着她,不許她離開他的懷抱。
即便生氣都是嬌滴滴的聲線,怒急了變得有些尖銳,繼續道:“我告訴過你幾遍?連門都鎖上了,就是害怕你出來有危險。可是你呢?莊千落!你告訴我,是不是千城覆死了,你也不活了?你的命,難道真的就那麼賤?賤到一定要做別人生命的附屬品?”
很多時候,一直堅強下去,是很容易的事兒。
可是那種有了希望,卻又突然覆滅的感覺,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發生了這麼多事,莊千落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即便被開水燙的舌頭上都是泡,她也只是紅了紅眼睛。
可是這會兒在確定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她一直擔心的千城覆之時,她的眼淚卻彷彿開了閘的洪水,說什麼也止不住。
一顆顆眼淚,在北風中劃到臉上就瞬間冰冷刺骨,每流下一顆,就像一個刀片劃過一般,可她就是不停的哭。
因爲這一刻,沒有什麼是比她擔憂的心,更讓她疼痛到窒息的。
她一邊哭一邊掙扎,因爲哽咽泛酸的喉嚨,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別看奚術塵平日嬌滴滴的像個姑娘,可是到這會兒,他又突然倔強的比一般男人都要執着。
明明自己受傷不輕,卻還是緊緊抱着撒潑的莊千落,任由她用力的掙扎撕裂他剛剛包紮好的傷口。
沒一會兒,滴滴答答的血就滲出他的棉衣,居然都滴到莊千落的鼻尖上去了。
“你、你出血了!”剛開始的時候,莊千落還以爲是自己的眼淚,直到鼻端聞道血腥味,這才反映過來自己都幹了什麼。
奚術塵卻是根本不顧自己的傷勢,就那麼抱着莊千落,聽到她終於哭夠了放鬆下來,這才淡淡的說道:“街頭人來人往,腳印和痕跡早就不見了。再加上這下了半宿的大雪,就算你有狗的嗅覺,和貓的敏銳,也不可能再找到什麼痕跡。千落,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好不好?”
“你不要害怕!你不是一個人,有我陪在你的身邊,即使再大的風雪,我也陪在你的身邊,不離開你!不拋下你!答應我,別再胡來,別再自找苦吃緩解心痛,好不好?”
奚術塵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像一把火,不停的在莊千落的心裡燃燒。
是啊!
她是自找苦吃,明明知道什麼都找不到,她卻要任性的想方設法來這裡,爲的是什麼?就是圖個心安,讓自己好受。
她以爲,她是足夠堅強的。
堅強到即便有一天千城覆恢復記憶離開,她也可以再度站起來,獨自面對一切難關,把莊家撐下去,給母親和弟妹一個好生活。
可是直到現在千城覆真的下落不明,她才清楚的明白過來,她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千城覆就是她的主心骨,只要他在自己身邊,無論是龍潭虎穴,她都敢去闖。
如今他不在了,他需要她去救。
面對比天還大的壓力,她慌了!她不知所措,只能用折磨自己來緩解壓力。
可是這樣做,根本沒有任何用。
奚術塵說,他不會離開,他不會拋棄她。
她,她這次是真的被感動了!
可是,她還是選擇推開了奚術塵,離開他溫暖呵護的懷抱,獨自面對寒冷夾雜雪花的北風,睜大一雙淚痕未乾紅腫的眼睛,肯定的回答:“奚術塵,謝謝你的好意。可是你的不離不棄,我要不起,更不配去要。縱然我平凡的不起眼,可是我心底的愛情卻是聖潔無比。認定了的,我會用一生去珍愛,無可取代。”
奚術塵聽罷只是微微一愣,之後又是任性的把她拽回到懷裡。
莊千落顧着他身上的傷口,這會兒也不敢太掙扎,見他執着不肯放手,就只能停下動作。
奚術塵似乎滿意的勾了勾橘紅色的脣角,嘆息一聲:“遇到你,真不知道是孽還是幸!不過那都不重要,因爲我從來沒想過佔有什麼。”
“說實話,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想對你好,我不想看着你哭,不想看着你爲難,更不是看着你受傷。”
“外面風雪大了,咱們回去從長計議吧!總之你放心!我不會因爲對你的特殊感覺,就對千城覆見死不救。更不會因爲這份特殊的感覺,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兒。”
之後,奚術塵不由分說的,就固執的牽着莊千落向仙客酒家走去。
這是第一次,莊千落被除了千城覆以外的男子牽手。
可是這次的感覺,卻不是美好的。
因爲奚術塵的手好冷,跟他溫暖的身軀格格不入,似乎都比夾雜着雪花的北風還要寒冷。
可她,最終還是忍住沒放手。
因爲她知道,奚術塵是真的擔心她。
再度回到仙客酒家,莊千落躺倒被子上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這一覺,她睡的極其不舒服,就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身子發燙,看來她的任性釋放,真的讓她病倒了。
醒來的時候,屋子薰香重的,就算鼻塞的她都聞到了,那股濃濃的中藥味,想來一定是治感冒驅寒的。
一直守在牀邊打瞌睡的心寬,一個歪頭的工夫睜開眼睛,看到莊千落醒了,立刻站起身端來身邊小火爐上煨着的小碗。
“莊姑娘,主子吩咐,你醒來一定要把燕窩粥喝了。”說完,心寬就扶起莊千落,然後吹涼勺子裡的燕窩粥。
雖然連她都知道自己發燒了許久,可是這一覺醒來,卻沒有發燒後該有的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雖然喉嚨也很痛,她卻挺着問道:“你主子呢?”
“回莊姑娘的話,主子一大早來看過你,喊了大夫來給姑娘瞧病,之後就吩咐奴才在這裡照顧姑娘,自己則是出去辦事。想來,是去找千城覆千公子去了!”心寬一勺一勺的喂着莊千落,小心翼翼的回答。
莊千落病的不輕,就只是躺在牀、上被心寬細心周到的伺候。
一直等到了晚上,她才聽到門板的響聲,扭頭看去,奚術塵那一身燒包的紅衣,果然出現在屋裡。
心寬趕忙迎上去,動手爲奚術塵解身上火紅色的狐裘,之後拿着狐裘恭敬的退出房間。
奚術塵走過來,卻只是規矩的站在牀邊,溫聲問道:“感覺怎麼樣了?”
“我沒事,你找到線索了嗎?”莊千落從被子裡坐起來,病態紅暈的臉上,明顯是強打起精神來的。
奚術塵搖搖頭,說道:“今天早晨,我已經讓人給你家送信了,就說你和千城覆在城裡辦事,過幾天就會回去,讓他們不會擔心的。你也大可以放心,安心住下來養病等消息了。”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莊千落還能說什麼?
奚術塵卻是體貼的搖搖頭,那張美到雌雄莫辨的臉上,明顯掛着疲憊,卻淺笑着安慰她道:“我知道昨晚自己唐突了,怕是嚇到了你吧?其實……我下午就回來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纔會到現在纔上來。”
“……我只知道自己病了,其他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莊千落回答的有些鴕鳥,行爲更是有些像鴕鳥一般,把頭低下去只看被單不看人。
奚術塵無奈的抿脣笑了笑:“看來我讓心寬來照顧你倒是對了!想來你面對他,會比面對我更自然,病也會好得更快一些吧!”
“我雖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是隻要你能好起來,只要你能開心,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的!……那我走了,你一定要按時吃藥吃飯,少胡思亂想,一切交給我,明白了嗎?”
“嗯。”莊千落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發出這樣一個簡單的音節。
奚術塵再度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之後當真轉身就走,沒有一點糾纏的意思。
聽到關門聲,莊千落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沒一會兒的工夫,心寬就回來了。
他的手裡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擺着好六個碗,放到莊千落的面前時,小聲的介紹道:“這是主子吩咐廚房給莊姑娘,從下午的時候就燉在爐火上的。有排骨山菜粥,有蝦仁冬瓜玉米粥,有皮蛋小米粥,有蘆筍銀耳桂花粥,有桂圓八寶粥,有芙蓉燕窩薏米粥。甜的鹹的都有三樣,莊姑娘想吃哪一種?”
只是粥就做了這麼多樣?
這讓自打來到異世,幾乎上頓苞米麪,下頓苞米麪的莊千落怎麼承受?
心底雖然是感動的,可是莊千落卻搖搖頭。
“我沒胃口,你放到一邊,我餓了就去吃。”她的心裡堵着一團漿糊,哪裡還有什麼胃口吃東西?
就算現在有龍肉鳳肝,她也沒心思吃一口的。
心寬聞言抿了抿脣角,執拗的開口道:“主子吩咐,莊姑娘想好起來,就必須按時吃藥吃東西。您若不吃,奴才只能出去找主子,請他親自來勸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