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看老四媳婦的眼睛,莊千落也可以猜出來她在想什麼。
一個婆婆走了十多天,甚至到了門口都裝作不知道的媳婦,除了不想繼續贍養婆婆,她還能想什麼?
如果可以直接推到莊老大,或者莊二姑的家裡去,那麼這十年來,老四家也就不會虐待般的贍養老妖婆。
所以眼下她成了老四家擺脫老妖婆最好的目標,老四媳婦那麼精明狡猾的人不算計莊千落,還能在算計誰?
只不過,這目前還不是莊千落關心的事兒。
她擡眸看向正面對着的,一直一言未發的莊老四。
不叫的狗咬人最狠,這個屋子最該防備的人,就是這個莊老四。
“四叔,上次你去我家……”莊千落的話,故意卡在這裡。
果不其然,她在莊老四的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緊張。
莊千落在心底冷笑,臉上卻慢慢升起笑容,繼續說道:“我也沒好好招待你,還真是讓侄女心裡不舒服呢!唉!都是大爺脾氣太火爆,害的一言未發的你也跟着受連累,後來侄女想想,還覺得對不起你呢!”
莊老四偷偷的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扶了扶帽子,確定還安穩的戴在自己的頭上,這纔回答道:“沒什麼。當日發生那樣的事兒,誰都不想的。其實你大爺,人也不錯,就是脾氣急了點,他是真的把你當成自己家的孩子,纔會那樣做的,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長輩,你可不能記仇啊!”
這話聽起來義正言辭,任誰都想不到,他會是一個半夜潛進侄女家,連殺人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的惡人。
莊千落故作溫和的笑了笑,點頭輕聲道:“四叔說得是,當初是我太沖動。現在想想也挺後悔的,畢竟都是一家人,還至於動斧子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無意的,莊千落說到斧子的時候,特意把視線停留在莊老四的右胳膊上。
莊老四心下一驚,那種皮肉被活生生撕裂的痛楚,即便已經過去幾個月,仍舊是記憶猶新的。
心底的恨,自然也就更加強烈。
可他是個隱忍的性子,如果他真的如莊老大一樣衝動,早在兩個月前傷好,他就已經衝去桃源村找莊千落報仇去了。
可是,他沒有!
一直到現在,他都蟄伏未動!
可見,他是另有打算的。
莊千落屢次試探,都得不到莊老四的一點回應,根本也是無從下手的。
她心裡雖然着急,不安卻更多一些。
就如她曾經說過的,即便當場抓到莊老四帶傷,那又能怎樣呢?
剛纔莊老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
莊稼漢子皮糙肉厚,受傷是在所難免的,莊千落到底能拿什麼證明,自己那夜的遇襲,就是莊老四所爲?
不僅沒有證據,莊老四又是衆人皆知,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親四叔。
如果莊千落不是差點死在他的手裡,就算是最親近的人說給她聽,她都不會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親人的。
越是沒有辦法,莊老四那邊越是沒動靜。
即便莊千落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莊老四仍舊保持着沉默,只是微微點點頭,表示他也覺得莊千落當時做錯了。
其實莊老四和莊老大的關係,並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麼好,而這個事情的起因,就是老妖婆是贍養問題。
莊千落本來還無從下手,可是下意識的看到了老妖婆,她就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貌似很認真的問莊老四:“四叔,我難得回北坡村一趟,兩天後又是中秋節,不如咱們去給我爺爺上墳吧!順便也給他看看孫女婿,讓他老人家地下也可以安心!”
活着的娘都不孝順,莊老四怎麼可能想到已經死去的爹?
上墳這種事,除了當年老爺子下葬,不去會讓人笑話以外,莊老四就再也沒去過。
聽到莊千落突然提起這個,莊老四轉了轉眼睛在心底暗暗琢磨。
莊千落不僅蓋了大屋,更是能把一個這麼優秀的男子弄進門,做了上門女婿,可見手裡確實有不少錢的。
之前他想進莊家的院子殺人,然後把大屋霸佔過去卻沒有成功,自己還被砍了一斧子,之後就再也沒敢貿貿然的去過。
至於莊千落後來幹過什麼發家致富的事兒,他也完全不知道。
如今她自己送上門來,還要去山裡給老爺子上墳,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嗎?
思及此,莊老四一直拉長的老臉,立刻就有了一些笑模樣。
“好啊!咱們去準備準備,下午就給你爺爺上墳去。”此話一出,屋內幾個人是各懷心思的。
老妖婆想起自己過世的老伴,是又思念又後悔。
雖然她一直都不承認,老伴是被自己氣死的。
可是她自己心裡知道,如果不是她把錢都給了老兒子和二姑娘,老伴得不到好的醫治,或許就不會去的那麼早。
那麼她還有自己的家,也就不需要寄人籬下受這份刁難和虐待。
可是後悔有用嗎?
這世上什麼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賣。
莊千落則是在心裡合計,到底要怎麼利用莊老四,把他的狐狸尾巴揪出來,已報當初差點被害命的惡仇。
老四媳婦則是在心裡埋怨和肉疼。
既然決定上山給老爺子上墳,那爲什麼不現在就去呢?
一直拖到下午在去,那不是說明,不僅早飯要吃她的,中飯也一定要吃她的嗎?
對付老妖婆可以用年紀大,不能吃油膩和固體食物爲由,只給她一碗苞米麪糊糊打發。
可莊千落呢?
上門皆是客,她拿什麼理由打發她?
還有那個千城覆,人高馬大的,一看就能吃,這得吃她家多少糧食啊?
這該死的莊老四,平日不是比誰算計的都精嗎?
怎麼今天一早起來就犯糊塗?
開門放人進來不算,居然還白搭兩頓飯進去?
這是沒睡醒?還是睡覺的時候屋頂漏了,腦袋進水了啊?
總之,老四媳婦在心裡,是把莊老四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罵了一頓。
可是莊老四的決定,她卻是不敢違抗的,也只好起身準備去做已經遲到許久的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