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個人……
“爹,我攙着您。”宋香兒熱情洋溢的一張臉,和一雙抱住了就不肯撒開的胳膊,再次上演狗血劇。
“哦……”老悶葫蘆難得明白了一回,“你去齊壩子落腳兒,也好,那邊近,得少算幾文。”
“爹!”宋香兒臉上的熱情維持不下去了,聲音裡也帶了哭腔兒,“我舅舅們賣了我一次還不行,難不成我還得讓他們賣第二次?”
“那……那你去找你娘!”林有財是真着急了,他憨笨些,可不是真傻,最擔心的就是宋香兒纏上他,他回家沒辦法跟兒女交代啊。
宋香兒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心裡暗罵:這夯貨!早先家裡窮的叮噹響,自己跟着娘嫁過去,半點兒沒享到福,如今他家發達了,又生怕自己佔到了便宜,休想!
“我娘……嗚嗚……我不知道她被舅舅們賣到哪兒去了,嗚嗚……娘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
趕牛車的老漢不樂意了,再不走到家就得天兒黑透了。
“我少收你一文錢,快走啦!”
向來習慣了沒主意的林有財,再次服從了別人,帶着宋香兒上了牛車。
車上還有幾個婦人,彼此很熟悉的樣子,繼續着自己的話題,誰家的媳婦長得咋樣啊,誰家的婆婆兇極了啊……
林有財坐在了最外面,宋香兒靠裡坐,依舊不管不顧扯着林有財的一隻袖子,沒辦法,怕他跑掉了,自己沒辦法前去林窪村吃香的喝辣的。
當爹的沉着臉,當閨女的衣服扯得一道一道的,臉上還明顯哭狠了的痕跡,這樣的一對父女形象,很是令婦人們感興趣,沒多大會兒,牛車裡面的高聲談笑聲就變成竊竊私語,林有財如坐鍼氈,甚至幾次想要跳下牛車,腿兒着回家。
爲什麼要多出事兒來坐牛車呢?原先去鎮子上趕集,不都是腿兒着去的?最近日子過好了,竟然離不開牛車了。
對宋香兒可咋辦呢?大牛還沒事兒,蔥兒那丫頭,會怎麼說怎麼做?
自己怎麼就迷迷糊糊把宋香兒帶出來了呢?
老悶葫蘆後悔的前胸貼着後背,宋香兒卻是心中歡騰起來,距離林窪村越來越近了……
分叉口,牛車要走到另一條道上去,林有財跳下牛車,宋香兒隨之跳下,手裡的袖子根本不撒開。
牛車裡面的竊竊私語聲驟然升高,老悶葫蘆腳底下飛快,逃竄似的。
只可惜,他逃不過被設計的命運,宋香兒步步緊跟,口中叫“爹”,叫的淒涼婉轉……
這一下晌兒加起來,宋香兒叫的“爹”的次數,足以超過前半輩子叫“爹”的總數,所以說啊,那句“有奶就是娘”要改一改了,改成“有錢就是爹”,更貼切。
只可惜,在林家,不見得當爹的就是掌事的,不見得當爹的說話,就得當聖旨聽着。
有林大小姐坐鎮,什麼封建傳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都是鬼話,她自己就是自己的老大,想活不想活,想怎麼活,自己說了算。
像宋香兒這樣,打着小算盤要賴上林家的心思,在林大小姐這裡根本不夠看。
林大牛早早地帶着來福回家了,一臉的憋氣鬱悶,見到林蔥兒,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院子裡還有客人呢,楊茉莉楊素素李丹丹,正跟香蘭在學習織毛衣,上次想學織毛襪子都沒機會,這次過來,看到林蔥兒那件已經完工的毛衣,簡直熱愛的不行,商量着要每人織一件羊毛的比甲,一種款式一種顏色,穿出去跟五胞胎一樣。
本來主題是要賀喜林蔥兒定親的,結果定親的主人公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只好又轉到玩樂上來,織毛衣也很開心的。
香蘭看到大牛回來,頭一次權當沒看見,繼續手裡的活計,給幾位大小姐講解織法。
大牛的臉色更見沉重,大大咧咧的林蔥兒都感覺到了。
來福去找阿安遛馬,林蔥兒開始細問根由。
聽到大牛說起宋香兒的言行舉止,林蔥兒心裡有了計較,她問:“哥,依你看,咱爹會不會真就把宋香兒帶回家裡來?”
林大牛點頭又搖頭,又點頭,自己都不清楚了。
“算了,別折騰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咱們現在可不是小屁孩兒,自己做不得主的時候了。”林蔥兒對於未來的困難向來不理會,轉而詢問起大牛新的話題來。
“哥,香蘭是怎麼了?跟你吵架了?怎麼今兒你們兩個不親熱了呢?”
女人的八卦因子氾濫滋長,渾然顧不上馬上家裡就要降臨一個不速之客。
以往的時候,大牛總是跟在香蘭後面出雙入對,哪次大牛單蹦出去了,一進家,香蘭就得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倆人的感覺比自己這個原裝兄妹之間的感情還要深厚似的。
今兒就不對頭了,大牛進家後,香蘭不但不迎接不噓寒問暖端茶倒水,還故意往裡面扭了扭身子,連個眼神兒都欠奉,肯定是有問題了,鬧矛盾了。
大牛一臉委屈,低聲對妹妹說:“我不知道哩,今兒來咱攤子上的人多,說這說那的,香蘭可能是煩了,就把火撒到我身上了。”
“說這說那?都說的啥?”林蔥兒覺得,這一家老小都得自己費心,太辛苦了。
“還能說啥?這不是看着咱家好過了,給我提親唄,哼,還有給爹說續絃的……,我聽着都煩,偏爹誰都答應着,說要回家裡商量商量。”
林有財續不續絃,跟香蘭完全沒關係,那麼,她的煩躁從哪兒來?那肯定是因爲大牛要說親啊!
這個傻犢子哥哥!
林蔥兒翻了好幾個白眼兒,她也是太閒,琢磨着幫助哥哥一下,又不肯直接點撥到位,於是拐着彎兒說:“哥,正好茉莉她幾個也來了,我們打算先給香蘭說門親事,她這年齡正好,人又勤快,說不定還能趕在你的前面定親出嫁呢。”
“給香蘭說親事?她還小着呢!”大牛兄覺得,自己胸腔裡面特別的不得勁兒,有什麼東西在揪心臟,一下一下的,疼的酸爽,說話的口氣也挺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