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奶孃有些唏噓:“那麼小的孩兒,也不跟人出去玩兒,就天天兒趴在桌子上寫字,叫我把寫的最好看的攢起來,等老將軍來了給他看……”。
可是終究,秦立生沒有等到他的將軍父親和哥哥來接他,只等到了他們陣亡的消息。
然後,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兒,隻身入京,接下父兄的衣鉢,轉戰沙場,用奪人眼球的戰功,保住了將軍職位。
只可惜,秦老將軍,沒來得及在生前看到小兒子的豐功偉績,沒來得及看看小兒子這些年來攢下的寫的最好看的字,練得最爐火純青的武功。
“哎,生哥兒,是個孤拐的苦命啊!”奶孃如斯感嘆。
“也算不得是命苦。”林大小姐意見不一致,“能有奶孃疼護着,順順利利長這麼大,文武也都有名師指點,年紀輕輕就闖出了名頭,要我說,這命好着呢。”
“好好,”奶孃被林蔥兒說樂了,放下針線揉揉眼睛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敞亮了,生哥兒……是好命,以後,肯定還得更好。”
林蔥兒幫她拾掇針線筐,眼睛銳利的發現了秦立生褻衣的不同之處。
“這是……正面兒,貼身穿的面兒?”
“是啊,生哥兒小時候皮子嫩,布邊兒把身上磨出紅印子來,我就想了個法子,給他反着穿,那時候府裡就不剩幾個人了,也沒人指教說這不行那不行的,就一直穿下去了。等生哥兒大些了,在外面買來的衣裳好看又時新,他也肯穿,單這一樣兒,裡面的褻衣,一定得穿我做的,還得反着邊兒縫的……”。
林蔥兒不由得輕笑出聲,再想到那個牛氣哄哄的少年將軍,便不由得聯想到反着邊兒的內衣,牛氣哄哄裡面,就多出了幾分可愛。
“哎呀,奶孃老嘍,穿針引線上手頭兒不利索了,好多天兒才能縫一件衣裳出來,丫頭,要不你替我縫兩件吧,這兩三天的,估摸着邊關能過來人,正好給捎回去。”奶孃的小心思盤算起來,橘皮臉上滿滿的都是歉意和期待。
秦立生這兩天會派人過來?林蔥兒想明白了,大概也是過中秋節的引子,給家裡送些節禮吧?
“我的針線活兒可拿不出手,”林蔥兒推辭,“今年剛學會把布頭縫在一起,從來沒繡過一朵花一片葉……”。
奶孃緊追不捨,抓着林蔥兒的手懇求道:“你就應下吧,就當給奶孃幫忙,生哥兒的褻衣不要半點兒繡花,能縫合到一起,不磨人就行。”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不答應也不合適,既然人家不嫌棄咱的粗針大線,就當“日行一善”好了。
林蔥兒點了頭,奶孃興奮地都不想睡覺了,拔步牀頭上點了六根蠟燭,給林蔥兒翻來覆去的講解生哥兒的穿衣習慣,哪兒要肥,哪兒要瘦,哪兒不能別線疙瘩。
林大小姐都哈欠連天了,奶孃又翻出一雙長筒的布襪子來,也要交託給林蔥兒。
“奶孃,這種襪子的縫法兒我不要學了,沒一點兒彈性,您放心,我會一種新的襪子製作方法,保證兩天之內給您的生哥兒準備好,不耽誤您的心肝寶貝兒穿。”
林大小姐說完話,腦袋往枕頭上落去,酒意醺醺,熏熏欲睡,必須睡了……
所以,她沒發現,橘皮臉的奶孃,在燭光下露出了怎樣滿意的表情。
或許,還夾雜了一種,叫做“得意”的東西?
林大小姐腦子裡通常少根筋,這根筋就是大聖王朝的各種忌諱習俗,比如,無論女子男子,貼身的褻衣、鞋襪,是不能隨便找人做,隨便穿別人做的……
她不是太瞭解這些,即使知道點講究,心裡也根本沒拿着當回事兒,人家秦立生沒爹沒孃的可憐娃兒,幫着做身內衣穿,就幫唄。
反正最近攢了些羊毛,紡了些羊毛與棉絮混織的毛線,給可憐娃兒織兩雙毛襪子,就當感謝人家送了咱一百畝良田,和將軍府的地契。
奶孃跟早有準備似的,第二天送別時,結結實實給了林蔥兒一個大包袱,全是布料,絲綢的棉布的厚的薄的灰色的青色的各樣色的。
林大小姐跟上當受騙似的,表情頗爲悲憤的推拒說:“奶孃,我就做兩身衣裳而已,用不着這麼多布料。”
她害怕啊,奶孃這是想讓她包攬下秦立生一輩子的褻衣褻褲定製嗎?
“你愛做幾身做幾身,餘下的給自己做衣裳穿,你瞅瞅,小丫頭換了女裝,多標誌的閨女啊!”
奶孃笑呵呵一通誇讚,冷郎中跟着起鬨:“拿着,都拿着,免得放這邊沒人用,把好布料都給放壞嘍。”
李青林帶來的牛車上空餘地方多着呢,大包袱放上去,正好。
李青林送到門口就算完成任務了,拱拱手又往門裡走,嘴裡唸叨着:“趕緊的,先蒸餾完這兩車酒,正好來得及等來了人捎帶走。”
就這麼滴,冷郎中駕駛着牛車滿載着布料,離開了。
林大小姐一臉懵逼坐在牛車上,好似覺得哪兒不太合適,又想不出來。
“冷爺,知道哪兒有賣羊毛的不?”啥都沒想明白的林大小姐,還有趕出兩雙毛襪子的任務呢,時間緊任務重,得儘快操持起來。
這時候尚且沒流行起來羊毛編織業,冷郎中更是一頭霧水,只能建議:“咱多買幾隻長毛羊回去,愛剪多少羊毛就剪多少羊毛……”。
想想後院裡滿滿當當的禿毛羊轉悠,林大小姐眼暈了,擺擺手:“咱回家吧,我記着村裡不少人家養着羊呢,咱收他們的羊毛。”
村長大人肯定非常歡喜,他就願意村民家家戶戶多掙錢。
收來的羊毛,還得清洗消毒再紡線,林蔥兒是個懶的,乾脆,僱傭兩個人吧,她只需要覈算好本錢,在家等着僱工送紡好的羊毛線來就好。
時間緊,連逛街的活動都免了,兩個人直接回林窪村。
先找二大爺,定人手。
“清洗乾淨曬乾紡線,粗細均勻的上品,我付一兩銀子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