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欣一夜都沒有睡踏實,最後實在是躺不住了,就一骨碌爬了起來。她在廚房折騰了半天,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天還沒有亮。
無活可幹,安一欣坐在長桌邊開始發呆。
陸雲深今天就要開始比武了,雖然一再說服自己他能不能得到大將軍位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可是這件事和他關係太大,自己還是忐忑不安。
好在現在廚房裡還沒有人,這要是被秋月看見……安一欣正想着,門簾一挑,陸雲深就走了進來。
安一欣怔怔地看着他。天還未亮,廚房裡只點了二盞油燈。昏黃的光線中,只見陸雲深穿着一件舊棉袍,長髮披散在身後,身姿挺拔,神情淡淡,不見一絲焦躁。
人家都比我鎮定。安一欣暗暗嘀咕了一句。
“你是不是餓了?要吃點什麼?”二人四目對望看了片刻,安一欣恍然回神,連忙問道。
陸雲深看着安一欣。小姑娘象是一起牀就直接進了廚房,頭髮有點亂,大概是圖暖和,做好了早飯圍裙也沒有脫,但一張小臉乾淨光潔,襯着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整個人就好象一塵不染似的。
就是看上去有點驚惶。
陸雲深本來想說我不餓,我剛纔正在打坐練功,你一出東廂房我就聽見了,知道你在廚房做飯,後來廚房沒了動靜,我奇怪你在幹什麼,就過來看看。還有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是在擔心今天的比武麼?不過這一串話太長,陸雲深張了張嘴,吐出來二個字,“喝水。”
安一欣‘哦’了一聲,連忙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水,剛要遞給陸雲深,又慌忙縮回手,把杯裡的水倒掉一半,又續上一點大鍋裡的開水。
“不冷不熱,正好喝。”安一欣笑着說。
陸雲深受寵若驚地接過水。一向只有小師弟纔有這樣的待遇,要是天天比武就好了。
陸雲深端着水杯,在長桌邊坐了下來。
燈光映亮了他的眼眸,安一欣彷彿看到他的眼眸深處,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躍動。
安一欣心裡一震,慌忙轉開了目光。
“你放心,我一定會贏。”陸雲深輕聲說,語氣溫柔,一句話出口,卻見安一欣轉開目光,他心裡有些着急,心隨意動,擡手就捏住了安一欣的下巴。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贏不贏我都是掙那一百兩銀子!安一欣在心裡大叫,伸手就拍向陸雲深的手。
她這招使得很熟,拍沈玉從來沒有落空過。可惜陸雲深不是沈玉,安一欣一掌拍下,也不知道陸雲深動了沒動,反正是一掌劃空,陸雲深的手依舊捏着她的下巴。
雖然陸雲深的神情難得的真摯坦誠,可是這隻手……用的力氣有點大。
不過想到他今天要比武,雖然不知道比武是不是要保持心情愉快才能打贏,安一欣還是決定不跟他計較。“我相信你一定會贏。”她笑着說道,還用力點了點頭。
陸雲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在安一欣的下巴上蹭了蹭,然後才縮回了手。
小臉有點冰。
得讓娘再給她做二件皮襖讓她做飯時穿。陸雲深心不在焉地想。至於安一欣說相信他會贏,陸雲深根本就沒往耳朵裡進,反正早就知道小姑娘武功天分爲零,看得再多,她這句話也就象是除夕晚上餃子裡包的那一小塊銀子,代表的只是一種祈願祝福。
院子裡傳來了腳步聲,秋月也起來了。“你喜歡什麼餡的元宵?”陸雲深施施然的坐在長桌邊,突然問了一句。
安一欣‘啊’的一聲,話題跳轉得太快,她沒跟上。
還有爲毛他現在不想說比武,反而要問我喜歡什麼餡的元宵?安一欣疑惑地想。
見安一欣一臉驚愕地看着自己,陸雲深默了默,好不容易想要聊聊天。
秋月走進了廚房,安一欣立刻一個眼神丟過去,快把你家相公弄走,他精神緊張,有點抽風。
嗯,昨天大夫人一言九鼎,秋月和陸雲深的關係,已經從你家少爺升級成你家相公。
雖然昨晚陸雲深還住在東次間,趙子言還住在西次間,而秋月乖乖回了她的西廂房。
等到沈聖過來一起吃罷了早餐,秋月看家,其餘人一起出門。安一欣擡頭看了看,天氣晴朗,沒有風。
所有陸氏族人要去宗祠祭拜,沈聖趙子言陪着陸雲深往宗祠走,安一欣和沈玉直接去校場。
因爲所有陸氏族人都去宗祠祭拜了,所以大將軍府校場上的人並不多。入口處一人多高的黑色條石屏風被擦拭一新,上面刻着的八個大字,‘不論嫡庶,強者爲尊’顏色正紅,濃漆重彩,在陽光下奪人眼目。
校場中間砌起了一座石臺,長寬各三丈,半人多高。離石臺幾丈遠的左右二側用木板搭起了看臺。沒有設簾幕,也還沒有人上去坐。
江螭帶着強哥走了過來,剛含笑和沈玉招呼過,正要和安一欣說話,安一欣卻搶先了個禮,然後就轉身退到一大羣也來看熱鬧的僕役之中去了。
江螭愣了愣,卻沒有看到安一欣臨走前悄悄握了握沈玉的手。另一邊陸榮錦和安守和夫妻並肩,領着一對兒女過來了。
沈玉看着陸榮錦領着兒女給江螭行禮,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安易靜今天穿了一件青蓮色繡金竹葉的圓領棉袍,披着厚錦鑲銀狐邊的披風。他和安易潔一樣纖眉秀目,雪白肌膚,雖然舉止還算大方,但看上去就是一個秀美的文弱少年。
而同樣的纖眉秀目,雪白肌膚長在安易潔臉上卻是大佔便宜。雖然安易潔一向最重視容貌,但今天顯然更是下足了功夫。她穿着水紅色薄銀鼠皮長襖,鴉青繡梅花的薄棉裙,披着雪狐披風,秀嫩嬌美中透着一點冷豔疏離,如初綻的梅花一般。
她的目光在江螭的臉上轉了好幾轉,才低下頭去。
江螭在陸府進出了大半年,安易潔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她只是想不通,陸家的幾個姐姐天天誇讚他英俊優雅,可是她們的雲深堂哥纔是英姿絕倫,帥到眩目的那一個,卻從來沒有人說。
倒是有人誇過趙皇子趙子言。安易潔想到這裡,略帶忿然地又看了江螭一眼。
她爹的身份擺在那裡,江螭的表現十打十的優雅得體,對安易潔窺探的目光完全視而不見。
安易靜見江螭和他爹彼此敷衍得密不透風,就低下頭準備和沈玉閒聊幾句。
沈玉可沒有這個閒心,見安易靜看向自己,就傲然地揚一揚臉,對着侍立在江螭身後的強哥招了招手,“我第一次去清江園時,你就說想拜見我爹。我爹和吳聖過來了,我帶你去見。”
沈聖在陪着陸雲深去宗祠的路上遇到了吳聖,就和他一起先來了校場,此刻見兒子領着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走過來,雖然有點奇怪。但他是二十四孝的好爸爸,聽兒子喊那人‘強哥’,頓時就把張強當成子侄一般看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