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飯,所有人都走到院子裡,觀看沈聖和陸雲深試招。
沈聖見安一欣和秋月也站在屋檐下,就擺了擺手,“我們會打得很認真,你們還是進屋吧,別傷着了。”
秋月見說,就跟着安一欣一起進了廚房。秋月讓安一欣坐着別動,她來準備茶水。
安一欣知道她想要在沈聖面前好好表現,就笑着點了點頭。
按安一欣的想法,吃了涮羊肉最好是泡一壺蜂蜜菊花茶。東西都是現成的,放在同一個櫃子裡,安一欣指了指那個櫃門,然後坐下來開始盤算一款新點心。
沈聖和陸雲深真的打得很認真,就連安一欣這耳朵都能聽到院子裡拳風呼呼,夾雜着沈玉的叫好聲,趙子言的起鬨聲。
打得激烈,也打得很快,不過一會功夫師徒四人就走了進來。
秋月手忙腳亂地端上了一杯桂圓紅棗人蔘茶。
人蔘切片,桂圓去皮,紅棗又大又圓,泡在白瓷杯中,熱氣騰騰。
沈聖笑了笑,“秋月姑娘,我又不做月子。”
秋月一愣,“我是覺得京城天氣寒冷,這茶暖身暖胃補……”
沈聖不等她說完,順手就把瓷杯推到了趙子言面前。
趙子言笑,“師傅,我來京城有些日子了,已經適應了京城的天氣,而且我也不做月子。”
一屋子都笑了起來,連秋月都尷尬地笑了笑。
沈聖在廚房坐了一會,喝了一杯白開水,又和陸雲深講了講剛纔試招中的感覺,就起身去大夫人給他準備好的小院去了。
陸雲深三人去送。安一欣和秋月趁機收拾好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餐桌,又打開房門換氣。等都折騰好了,陸雲深等人也回來了。陸雲深和趙子言沒有回屋,而是站在院子裡一邊討論一邊對練起來。
沈玉看了一會,又跟着安一欣回了廚房。秋月悶悶不樂,自回西廂房去了。
沈玉趴在長桌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一邊看安一欣準備明早的食材,一邊跟她八卦起來。
“今天我爹看到陸雲啓、陸雲良那二頭狼,就說幸虧當年沒有收他們爲徒。他們二個越大資質越見平庸。”
“你爹還差點收他們二個爲徒?”安一欣感興趣的是這句,忙笑着問道。
“可不是嗎?”沈玉笑,“我爹說那時他剛成親不久……”說了一半見安一欣看着他發愣,就笑着擺了擺手,“你誤會了,不是我娘,是我爹的第一個夫人,後來難產死了的。”
安一欣‘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我爹說三將軍聽說他剛成親,就帶着好幾大車的禮物和二個兒子上了武聖山。我爹的第一位夫人看到禮物十分高興,又見那二頭狼小身子十分壯實,就勸我爹收下當徒弟。我爹就是不肯,說壯實管什麼用。”沈玉說到這裡,肉嘟嘟的包子臉上已滿是笑容。
“所以你爹認爲那二頭狼,不是,你爹認爲陸雲啓、陸雲良打不過你大師兄?”安一欣問道。
“太滿了不敢說,但九成九他們打不贏。”沈玉笑道。
“那三將軍呢?”安一欣追問道。
“我爹說三將軍雖然彪悍,但心胸氣度格局都太小。大師兄贏他也很有把握。不過陸雲威博採衆長,看他的行動舉止,威嚴光正,不但是個將才,而且是個勁敵。總之如果大師兄贏不了陸雲威,陸雲威當上大將軍。陸家軍在他的統領下戍邊守城,對抗胡人,也……”
“等一等,等一等。”安一欣越聽越不對勁,連忙打斷沈玉,“你是說你爹覺得你大師兄有可能贏不了陸雲威?”
沈玉以前一直口口聲聲都是說大師兄一定會贏,但此刻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小身子又往安一欣跟前湊了湊,決定實話實說。
“比武又不是你自己寫字,提筆落墨全在你自己。寫好寫壞一個人負責。比武是二個人心智力量的大較量,再細小的失誤也有可能立刻敗在當場。我爹說比武還是要看運氣的。要不然你看今天吳聖對我爹那麼尊重親切,還不是因爲當年我爹上武聖山莊挑戰他時,和他前前後後打了好幾場,把他打得心服口服,他今天才這麼客氣的。”
聽沈玉這麼說,安一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說陸雲深真的有可能會輸。“那陸府比武也會打好幾場嗎?”安一欣趕緊問道。
安一欣一直覺得陸雲深能不能得到大將軍位和她沒什麼關係,在餃子裡包小銀塊也不過是湊個趣,但此刻聽沈玉說陸雲深有可能會輸,一顆心竟然慌慌的,幾乎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沈玉小手一攤,“我不知道。今天人太多太亂,有人問老將軍,但他沒顧得上說。”
“陸府爲什麼一定要比武奪帥呢?”安一欣鬱悶地說:“反正皇帝也不管,指定一個人不是更省事麼?”
“我覺得所謂比武奪帥,一是陸府崇尚力量,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爲公平。你想啊,陸家軍簡直就是拿着朝廷糧餉的陸傢俬兵。各房都有將軍,高級將領全是自家人,推舉和指定肯定會引起紛爭,繼承更是不能服衆,所以不如比武,大家公開的大打一架,反而把內亂和陰謀的可能降到最低。”
聽沈玉這麼說,安一欣不由得笑道:“這也是你爹說的?”
“這是我說的。”看出安一欣神色中的贊同,沈玉得意洋洋地說。
安一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沈玉小天才的名聲傳遍天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我爹對比武的看法是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是謀士,大將軍最重要的是鎮得住場子。”沈玉又接着說道。
安一欣駭笑,大將軍最重要的是鎮得住場子?
“你別笑。”沈玉說着,自己卻先笑了起來,“其實我爹說得挺有道理的。主帥在沙場上要面對幾百幾千甚至幾萬人的生死,心志堅忍纔是最重要的。而我爹說大師兄是天生的帥才。”
那是,他天生一張冷臉,天天都是不動聲-色。安一欣暗暗地想。
“我爹說我再聰明也不及大師兄。”沈玉說到這裡,小包子臉皺起,嘆了一口氣。
安一欣笑,“我看未必,你大師兄四歲時還爲了幾塊糖糕跑出去偷吃呢,你比他強多了。”
聽安一欣這麼說,沈玉頓時高興起來,伸手指了指院子,“我跟你說,剛纔那些話都是我爹當着我二位師兄說的,可是後來我爹悄悄跟我說:趙子言的資質再好,也不可能超過大師兄。”
“爲什麼?”安一欣驚訝地問。
“我爹說是直覺。”
安一欣愕然片刻,才笑了起來。
堂堂武聖,跟兒子講直覺。
安一欣和沈玉又聊了一會,直到準備好了轉天的早點,才牽着沈玉的手從廚房出來。陸雲深和趙子言還在院子裡對練。等沈玉看夠了書,安一欣出來打水照顧他洗腳睡覺時,院子裡就只剩下了陸雲深一個人。
安一欣午夜夢迴,寧神聽了聽,彷彿還能聽到院子裡呼呼的衣袂帶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