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現在發達以後的沈三拳見面的時候肯定是風光無比,腰掛大槍,威風凜凜,氣焰囂張到不可一世,甚至在暗中還有一大羣的狗腿子跟着,卻沒有想到的是沈三拳還是那個沈三拳,一點都沒有變,唯一有些不同的或許就是臉上的皮膚跟身體的壯實,這一點是陳天放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望着沈三拳驚訝的眼神,陳天放慢慢的從裡面走了出來,不痛不癢的說道:“怎麼?看見我害怕?怕我捉拿你這個殺人兇手?”
沈三拳微微的一笑,恢復了該有的平靜,“害怕倒是沒有,只是有一點小小的意外,至於捉拿我,我想這不是你來這裡的目的。”
陳天放細細的打量着沈三拳,他到底是那個南崗村有點滑頭的小刁民,還是東枝現在街頭巷尾到處傳揚的圖帕魯大師的徒弟?真的很難將這個身份放在沈三拳的身上,陳天放的心裡有了一絲的喜悅,更有不少的驚歎,喜悅的是他心中的那個沈三拳還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讓他驚歎的便是這個傢伙到底是不懂的享受還是真的身上保留了那種純樸人民的作風,現在的沈三拳雖然沒有穿上那件幾個月不換的工作服,取而代之的只是軍營裡面的一件普通軍服,說不上華麗,更談不上昂貴,全身上下就只能顯示出普通。
“那你說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陳天放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掏出香菸丟給了沈三拳。
“你也抽菸?”沈三拳在他的對面坐下,問了一句。
陳天放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說道:“前天晚上剛剛學會的,你信不信?”
沈三拳點燃,舒坦的抽了一口,說道:“信,怎麼不信,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不可能,我一個農民現在都能混到槍林彈雨的過日子,還有什麼不可能?”
“堂堂東枝的大軍閥,手底下前傾罌粟田,沈三拳,你現在可是一個大大的暴發戶啊。”陳天放冷笑一句。
“那你陳天放現在又是什麼身份啊,夕將軍的警衛員,還是飛黃騰達了?”沈三拳針鋒相對,他不會相信陳天放來到這個鬼地方只是爲了自己,更加不會相信陳天放會對自己有好感,不管是從正義的方向還是夕戰的方向,沈三拳似乎怎麼看都只能成爲他的敵人,而無法成爲他的朋友。
陳天放不作聲,悶着頭抽了一口煙,問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叫你出來相見你就出來,沈三拳,你好像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啊,要知道,你現在的身份恐怕很多人巴不得你早點死去呢。”
“是嗎?反正我就是一條賤命,想讓我死的人很多,但是未必這麼容易就能要我的命。”
“很好,你還是那個沈三拳,桀驁不馴,頑劣非常!”陳天放不由的想起了跟沈三拳在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那是在雲城的人民醫院,在遭到一羣流氓地痞攻擊的時候,要不是眼前的這個小刁民,陳天放跟夕衛國肯定就吃了一個大大的啞巴虧。
一根菸抽完,沈三拳盯着陳天放,說道:“現在我已經來了,說吧,找我什麼事,如果真的是前來捉拿我的話,我恐怕就要讓你失望了。”
“你很有自信?”陳天放冷冷的說了一句。
“談不上自信,只不過憑你一個人想將我弄回雲城,還真是不太可能的一件事。”沈三拳對於陳天放的印象不差,但也談不上推心置腹的那種好感,何況現在的身份敏感,爲朝廷做事的人始終跟他沈三拳不是一條道上的。
“殺人了?”陳天放似乎並不想這麼早就談到正題,反而不痛不癢的問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同時再次的將香菸丟了過去,沈三拳擺擺手,掏出自己的丟給了陳天放,“你認爲在這個地方能不殺人嗎?”
“殺了多少個了?”
“數不清,也不想數,沒意思!”沈三拳一陣苦笑,死死的盯着陳天放,“陳天放,你如果是來這裡遊山玩水的,我沈三拳今天做東,請你吃頓好的,如果你不是,我也該走了,或許我現在混成這樣讓你很不齒,但是我也沒有辦法,一個人總要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我不想證明什麼,更加不想在你面前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好人,我沈三拳就是沈三拳,在雲城是個農民,在金三角也一樣。”
“好一個農民,有農民揹着數不清的人命過着槍林彈雨的生活嗎?”陳天放不屑的一笑。
沈三拳不再做聲,他也沒有必要跟陳天放爭論什麼,更加不指望眼前的這個人在某一天會成爲自己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人,總有自己生活的一個圈子,沈三拳不是聖人,在他看來,只要自己在自己的圈子裡做到了問心無愧,做到了有情有義,那就是一個對得起全天下的人。
沈三拳站了起來,大踏步的向着廟外走去,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對話,沒有人希望自己過這樣的日子,但是他心中的那份痛苦陳天放又怎麼可能真正的瞭解?
“沈三拳,你站住!”陳天放大聲的說了一句,同時將手中的菸蒂狠狠的丟在地上,眼神迸發出燃燒的怒氣。
沈三拳依舊腳步不停,絲毫不理會陳天放的話語。
陳天放將手快速的伸向自己的後腰,從裡面拔出手槍穩穩的對準了沈三拳的後背心,冷冷的說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
沈三拳的腳步是停下來了,不但停下,他還慢慢的轉過身子,露出了那種只有在南崗村才能看見的微笑,說道:“陳天放,你如果要開槍還需要等到現在嗎?我說過我沈三拳只是一個農民,你如果真的要抓我就會名正言順的來,背後放冷槍這種事我相信你做不出來。”說完,猛的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陳天放一愣,眼神呆滯,在沈三拳即將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的最後一刻,用比剛纔小了很多的聲音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夕陽姐姐的消息嗎?”
遠處的沈三拳身子猛的一怔,剎那間停住了腳步,呆立在那裡好一會兒。
夕陽?已經很久沒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陳天放慢慢的走了過去,一步一步,直到來到沈三拳的面前,才發現這個小刁民的整個臉頰都是一片的蒼白。
“沈三拳,你沒有讓我失望!”陳天放的心裡不由的一痛,如果剛剛叫出夕陽的名字沈三拳還是無動於衷的話,陳天放只會爲夕陽感到不值,而現在,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沈三拳跟夕陽的臉上露出了相同的表情,他知道,在沈三拳的心中還是永遠忘不了那個騎着小鳳凰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小姑娘,他的心裡有她,是真正有的那種。
“怎麼不走了?”陳天放問道,問的很苦澀。
沈三拳擼了擼嘴巴,艱難的說出口,“她,她還好嗎?”
陳天放搖搖頭,“不好,吃不好,睡不好,就是因爲她的心中還是忘不了那個殺了她大哥的王八蛋!”陳天放最後一句幾乎是嘶着喉嚨叫出來的,額頭青筋爆出,幾乎有一種吃人的衝動。
沈三拳平靜着雙臉,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着陳天放,彷彿任由他發泄一般。
“她是個傻子,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想着,我知道她心中的苦,她心中的痛,可是她還是不能自拔,看着她的笑容,我知道她是刻意裝出來的,你知道她內心是多麼的痛苦嗎?沈三拳,你倒好,殺了人一了白了,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做土霸王,怎麼?很風光是不是?親手殺死蒙庫,圖帕魯的徒弟,擁有兩個軍營的大毒梟,威風八面嘛,可你想過夕陽姐姐沒有,她那樣的喜歡你,可是你卻親手殺死她的大哥,你讓她還如何的面對自己的父母?雖然這樣,她還是忘不了你,每天每夜的思念,甚至我還能在她的筆記本里面看到一束被風乾的油菜花。”陳天放笑了起來,笑的很苦很累,“她曾經告訴我一個故事,說有個人告訴她,在他們村上,只要送一個女孩油菜花,那就表明是一生一世的承諾,沈三拳,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沈三拳不作聲。
陳天放猛的衝了上去,使勁的拽着沈三拳胸前的衣襟,聲嘶力竭,“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一生一世的承諾,你說的話簡直就是放屁,沈三拳,我告訴你,夕陽姐姐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全是你害的,你知道嗎?”陳天放再也剋制不住自己,一拳頭狠狠的擊打在沈三拳的臉頰上,鮮血瞬間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小刁民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他的眼前出現了讓他淚流滿面的一幕,夜深人靜,一個小姑娘還呆呆的坐在辦公桌旁,在辦公桌的上面放着一本日記本,裡面一頁一頁的散開,露出了一朵朵璀璨無比的油菜花,小姑娘的眼中不斷的流着淚水,一滴一滴的灑在那些乾枯的花上,每流一滴,都無比難過的哽咽一聲……
“沈三拳,你還是人嗎?”陳天放又是一拳重重的擊打在沈三拳的身上,剛猛的拳頭髮出一陣沉悶的響聲,沈三拳一言不發,任由陳天放發泄他心中的怒氣,或許讓自己痛一點才稍微會良心不安,不管怎樣,對於夕陽,他始終只有深深的愧疚。
“王八蛋,你還手啊,你還手打我啊!”提着跟死狗一樣的沈三拳,陳天放血紅着雙眼,他實在很想暢汗淋漓的打一場架,而不是打一個不知道還手的廢人。
“沈三拳,你不是喜歡打架嗎?你起來啊,起來跟我打!”陳天放再次拽進了拳頭,就在他需要再次爆發的一刻,他猛的看見沈三拳的眼中已經飽含了淚水,臉上也是那種讓任何人看見都會下不了手的悲痛,他茫然的望着前方,那裡是中國的方向。
“夕陽,對不起!”
兩個大男人抱着頭蹲在地上,都在不住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