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中的百姓都在興致勃勃地談論着衛軍將在不久後比武較技的事情,但他們卻並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其實軍中的比試已經開始了。大年後是整個雲州衛最精銳的人馬進行比試,而在此之前,卻還需要從數千的兵馬中選拔出足夠資格參加到這次比試中的人來,而今日,便是每一所中五百兵卒進行選拔的日子。
雪依然在下着,但第八所的校場上依舊滿是人影,數百兵丁齊集在此,也不顧頭頂不斷飄落的雪花,興奮地整齊走着,因爲今天將會有一出好戲上演。
其實以往那些年的比武對這些營下所來說不過是件例行的公事而已,其實大家都清楚自己的斤兩,五百人中也就第一隊作爲守備的親信實力最強,大家斷沒可能與他們一爭短長的野心。有時候,甚至都不用比試,直接就讓這一隊人馬代表本所去營中出戰了。
但是今年的情況卻發生了改變,一個人,一支隊伍的突然崛起,使得原來大家都默認的規矩發生了顛覆,變得需要在校場之上真正一展本領了。這個人便是新近才入軍營的許驚鴻,這隊伍自然就是他所率領的第五隊了。
兵士們都對這一戰抱着很濃厚的興趣,不知道最近在軍中聲名鵲起的許驚鴻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的厲害,而作爲一所守備的羅棟在遇到如此挑釁的時候又會有什麼辦法呢?
早在得知許驚鴻將鐵了心與自己爲敵之後,羅棟已經有了種種的準備。他會讓人在甲冑和兵器上作手腳,只要兩隊人馬一開了戰而兵甲出現了問題,許驚鴻他們這一隊便會立刻亂了陣腳,從而大敗之。然後,他便可以憑藉上司的身份斥責許驚鴻練兵不力什麼,直接就將他踢出營去,
可是他千算萬算,卻還是算漏了一點,那就是許驚鴻的靠山柳默竟會在此事上出手幫他。柳默本人倒是沒說什麼話,但他卻派了一個長史來到了第八所中,說是觀武,其實還不是來給許驚鴻撐腰的嗎?要知道這一營可有十所人呢,但人家就偏偏只派了人來自己的第八所,這不是衝許驚鴻而來還會衝着誰來的?這樣一來,羅棟之前所做下的種種暗地裡的勾當就完全施展不出來了。
而更讓羅棟感到緊張的則是在比試前各隊進行的軍演,一支支隊伍從自己的高臺前走過,許驚鴻所率的第五隊展現出來的氣勢委實讓人驚歎,便是自己手下引以爲傲的第一隊,和他們一比,這精氣神上也是差了許多的。而再看第一隊的那些兵士時,羅棟便察覺到了他們心中所藏的膽怯之意。
未戰而先怯,這還拿什麼與第五隊作戰呢?若是輸了,不但把大好的機會拱手相讓,而且自己還會被樓都統責怪,羅棟可不想如此。這時,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身邊一個魁偉的青年身上,他是羅棟的外甥,聽他說起是在外學了一身的本事後來軍中投效,想要混一個功名的。只因爲羅棟手上權力有限,又恰逢葉浩的事情發生,所以不好給他安排什麼職位,便先留在了身邊做了親衛。
“小奎哪,你說你在外面學了一身的武藝,可是真的嗎?”羅棟在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長史周令後,壓下了聲音問身邊的外甥道。
青年嶽進奎忙回答道:“舅父你不是見識過咱的本事嗎?我師從一代奇人天山子,只要一劍在手,等閒十多人都傷不了我分毫。”他回答裡多少是帶着些傲氣的。
見外甥如此有信心,羅棟心裡就更有底氣了:“那你若與人單獨一戰,你認爲這軍中能有人是你的對手嗎?”
“這是不可能的。軍*士的武藝擅長於混戰,若是單獨一戰,他們沒一個能成我的對手!”嶽進奎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感覺着自己的機會應該是來了。在軍營裡已經有幾個月了,但舅父卻一直不曾真個提拔自己,這讓驕傲的嶽進奎很不是滋味,這次既然有了機會,他當然不會輕易讓它溜走了:“舅父讓我怎麼做?”
“只要你這次真能把我吩咐下來的事情辦成了,別說能在軍中混個正經出身,便是給你個隊正當當也不是什麼難事。”羅棟說着看向了站在下面的許驚鴻他們一隊道:“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的對手將很不簡單,一定要小心在意。另外,這一戰你不必留手,若能將對手當場格殺是最好的。”說着話時,他的臉上顯出了幾分殘忍快意之色。
嶽進奎連眉頭沒有皺上一皺,便點頭道:“好,我一定不會讓舅父失望的。”
“你隨人下去換身衣服,到其他的到時聽安排便是了。”羅棟衝他打了個眼色後,嶽進奎便退下了臺去,然後羅棟又把身邊的親近侍衛叫了過來,在其耳邊小聲吩咐了起來。
臺下的五百人馬,正在隨着各自隊正的命令而不斷擺出各種陣形,讓人看了倒也有幾分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許驚鴻這第五隊身在其中,也與大家一樣,但是不少人的目光卻是落在那高臺之上的。大家的心情還是比較忐忑的,因爲不知道今天的比試將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是一戰成名,還是依舊如故,只在今朝了。
這麼操演了近一個時辰後,纔有人下令停止,然後便命隊伍就地休息,等一下就是真正的大戲,軍中比試的時候了。趁着這個機會,田大虎幾人便湊到了許驚鴻跟前,小聲地問道:“隊正,您說咱們今天能有幾成把握?”
“若是兩日前,我想應該只有七成把握的,但是現在卻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了。”許驚鴻自信一笑道:“你們也是瞧過那些隊伍的模樣了,他們能是咱們的對手嗎?”
“話雖這麼說,可還是要提防個萬一啊。若是他們從中使詐的話,只怕……”到底是久在軍中的老人了,耿忠一語就道破了其中的關鍵。
許驚鴻也點頭道:“這一層我早就料到了,旁的不說,就以這次咱們要和羅棟的親信第一隊爭這個位置,他便不會輕易就讓我們成功的。”
“這卻如何是好?他終究是一所守備,若他暗地裡做點什麼的話,只怕咱們可就防不勝防了啊。”衆人一聽都擔起了心來。
“所以我才說是兩日前只有七成勝算,但現在情況已然不同了。”許驚鴻說着一指那高臺道:“我已經得了確切的消息,柳巡撫已派了人來咱們所裡,名爲觀摩,實際上便是監督了。若是其中有什麼貓膩的話,他羅棟可要負上全責的。所以我想這次他想用陰招來對付我們的想法是成不了了。”
“原來如此!”衆兵士都大大地鬆了口氣,同時對許驚鴻的佩服又加了幾分,誰能如他般談笑就將一個難題給化解了啊。
這邊剛安定了軍心,那邊高臺之上已經傳來了一陣咚咚的鼓聲,將大家重新聚集在了一處。站在高臺之上,羅棟感受着掌握兵權的快意,這就更堅定了他的決心了:絕不能因爲一個奴隸就使自己的地位受到動搖,既然他要挑戰自己的權威,那就要把他毀滅!
在人都站定之後,羅棟才道:“朝廷每年爲揚我大宋軍威,都會於正月之末舉辦一場軍中大比,咱們西南邊軍自然也不能弱了這名頭!而這一戰,又關係着我西南軍在天下人眼中的形象,所以必須要讓最優秀的將士前去,秉承着這一點,我玄字營都統大人規定想要一展身手的,必須在此決出高下,勝者方可再進一步!
“今日便是我第八所中自選的日子,有哪幾隊人馬想要去的,便站出來吧!”說到最後,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盯着許驚鴻所在的第五隊。
沒有讓他失望,在他聲音一落的當口,許驚鴻已經率先走了出來:“稟守備大人,第五隊願意爲我西南軍,爲我玄字營去爭這一場勝利!”
看到許驚鴻這麼快就走了出來,羅棟眼中閃過殺機,但是面上卻還是笑道:“好,能有如此志氣,真不愧爲我邊軍之人!”
第一隊也在羅棟說了這話後站了出來,而後便沒有其他隊伍敢站出來了,他們都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實在不敢來趟這混水。
對此羅棟也不強求,只是道:“好,既然只有兩隊有信心一戰,這人選就從你們中間選出來吧。”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不過今日的比試在規矩上卻要換上一換了。以往總是兩隊廝殺,容易使多人受傷,影響了勝者之後的狀態,所以這次本守備決定換一種方式。那便是每隊各派出五人代表本隊,然後雙方捉對一戰,只要能有一方勝足了三人,那一隊便算是勝出了。”
衆兵士聽說換了這麼個比法,都有些奇怪,那長史周令更是上前一步道:“羅守備,突然改了選拔之法似乎是不妥吧?”
羅棟早知道此人會在這個問題多作糾纏,便呵呵一笑道:“周長史不在軍中,可能對我軍中的情況瞭解得不夠,本守備這麼安排也是爲了能選出更好的人才來啊。”
“哦,此話怎講?據本官所知,這軍中的武藝和尋常的廝殺可是有很大區別的,一個人即便身懷不俗的武技,可一旦到了沙場上,於萬軍叢中,這也沒多大用處的。怎麼羅守備卻要讓他們以個人的武藝來定勝負呢?”
“長史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的確,個人的武藝在萬軍之中作用很是有限,可是真與敵廝殺時,有個武藝了得的人在自己一邊的效果還是很強的。軍士們廝殺靠的就是一股血氣之勇,若爲首的將領一往無前,本事過人的話,自然是會受到鼓舞的,到時與敵交鋒時十成的本領很可能就能發揮出十二成來。所以這武藝一道對一個將領來說也是必備的,咱們此番是要挑選最好的隊伍,自然不能忽略了此點了。”羅棟早就作好了準備,所以對方一提出自己的疑問,便給出了充分的理由。
周令不過是個奉命觀摩的文官而已,既然對方有了確實的藉口,他自不好再多作堅持,便在點頭之後退了回去。看到他不再多言,羅棟心裡就更有了幾分信心,提高了聲音道:“既然現在只有第一隊和第五隊想爲咱們所盡力,那就由你們雙方各派出五人來吧。”
許驚鴻這邊的軍士們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們本來是打算以這一個多月辛苦操練而得的本事來讓別人知道自己厲害的,卻沒想到會變成如今這樣。田大虎等幾個更是皺起了眉來,對許驚鴻道:“隊正,他這麼安排只怕其中一定有着什麼陰謀,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許驚鴻擡眼看了下那高臺上的羅棟道:“顯然他是知道論整體實力第一隊不是咱們的對手,纔會拿出這個方案來的。現在他是長官,咱們只有服從命令,到時再看吧。”
“也只好這樣了,就由俺老田和隊正您一起出戰吧。”田大虎是個爽快的漢子,當即就自薦道:“至於另外的人選……”這卻讓他有些爲難了,雖然隊裡有不少人身懷武藝,可是真論起來還真不咋的。
“老熊,老狗,你們都是身懷武藝的,可敢隨我與那些人一戰嗎?”許驚鴻看向了自己的兩個親信道。他對隊裡的情況已經很瞭解了,除了自己外,田大虎武藝也頗爲不低,那剩下的三人便必須有一個本事不俗的,所以立刻就想到了一起從礦場來的兩人。
“咱們自當奉陪了!”熊庚和老狗對視一眼後道。他們一個是當地的武師,一個曾在拳場打拳,都是和人打過多次的老手了,倒也沒什麼膽怯的。
“剩下一人該由誰去呢?”許驚鴻看向了隊伍中那些兵士,委實有些難以決定了。
“就我去吧!”耿忠自告奮勇地道。
“不成!”許驚鴻卻搖頭道:“我和老田都去比試了,這隊伍總要有個人帶着的,你若也去了,誰來帶隊呢?”其實這只是許驚鴻的一個藉口而已,真實原因是他知道耿忠武藝不怎麼樣,不想讓他冒險。
“那就讓我去吧!”一個高壯的漢子說道,許驚鴻一看卻是當日自己第一次來軍營時所見的與田大虎相撲的兵士,名叫郭少平。他也曾見過郭少平的本事,知道他在隊伍裡也只遜色於自己等幾人而已,便點頭應了下來。
如此一來,許驚鴻這邊就已經定好了人選,然後將之報了上去。
不一會兒,那邊第一隊的也選出了五個人來,然後隨着上面的一陣鼓響,一場兩隊間的捉對廝殺便要開始了。
比試的場所就是在剛纔衆人演武的所在,此時已經讓開了一大塊平地來,足有五丈方圓。在開始之前,羅棟又說了一番話,無非就是鼓勵全軍一定要勤加操練什麼的套話,然後他又說道:“這次的比試,無限時間,無限兵刃,只要能將對手擊敗便是勝者!”
“敢問守備,這麼一來是不是會傷了人啊?”許驚鴻突然開口問道。
“這校場比武,傷亡總是難免的。如果許隊正沒這個信心的話,大可以放棄嘛!”
許驚鴻面帶冷笑:“我只是隨口一問而已,是怕到時候傷了人,守備會怪罪於咱們。”
“哼,只要有這個本事,死傷勿論!”羅棟沒好氣地瞪了許驚鴻一眼:“現在就請兩隊的代表上前來吧。”
許驚鴻五人大步從隊中走出,另一邊的第一隊也有五個身着軍服的漢子沉着而上。看着他們的模樣,田大虎口中輕輕地叫了聲:“咦!”
“老田怎麼了?”許驚鴻低聲問道。
“這五人除了殷道言,其他幾個都不是第一隊的。”田大虎哼聲道:“其中一個是第四隊的隊正,其他三個我都沒見過……”
“殷道言……”許驚鴻忍不住就要笑出來了,怎麼那殷隊正會有這麼一個名字的。不過想想現在的時代,便也釋然了。他又壓下了聲音道:“看來對方是早有準備了,那幾個傢伙都不簡單,我們必須小心應付。”
“這個姓殷的比老田還差着一些,若是讓俺對上了,一定能取勝一場的。”田大虎道。
“好,那就安排你去對付此人,我留在最後,想必他們也會將最厲害的角色留在那時候的。其他幾個,就交給你們了。”許驚鴻說着看了看剩下的三人道。
“隊正放心,咱們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三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第五隊,你們先派什麼人上來?”許驚鴻他們還在商量着的時候,那邊羅棟已經有些不耐煩地開口了:“趕緊派人下場吧。”
許驚鴻明白對方是想看自己這邊出什麼人,然後好看單下菜碟,但這點啞巴虧是隻能吃下去的,便衝熊庚一點頭:“老熊,這第一戰就由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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