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爲何?都司(隊正)卻有什麼顧慮麼?”衆人趕忙問了一句。在場的幾個人都是知道許驚鴻的真實意圖的心腹之人,所以在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顧忌。
許驚鴻點頭:“是的,在我看來此事上越慢對我們來說好處就越大,而對朝廷來說,則是危害越大。醒轉無論官民都已經對糧食問題很是關心了,若是能拖上兩日,他們心裡的壓力就更大,而同時他們的期盼也更大了。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再發現糧食被毀,其結果自然比現在更爲厲害的。”
衆人都是一怔,但隨即便紛紛點頭了:“不錯,這的確對我們更加的有利。百姓們一旦知道糧食被毀,勢必大亂,到時咱們就能從中得利了。”但隨後,老狗卻提出了自己的擔心:“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如此一來,隊正和咱們國安司的人這幾日裡所受到的壓力就更大了。光是今天就有宮裡和其他衙門的人不時來探聽消息了,若我們再這麼拖着的話,只怕隊正會倍受朝廷的責難哪,甚至可能會讓某些人起了疑心。”
“這不過是站在我們已經知道那些逆賊的所在立場上的話而已,而我們能這麼輕易就找到他們,也是有原委的,因爲我們早已掌握了他們的動向。其實以正常的思路來看,這些賊人既然敢做出如此大事,就一定會找一處安全隱秘的所在藏匿,我們能找到他們也是需要一番工夫的,反倒是迅速將其尋到卻有些不合常理了。所以我們拖上兩日再把情況上報,是非常合適的。”許驚鴻說着又道:“當然,朝廷急於把人找到,找回糧食的迫切心情我們還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自己兩日裡我們一定會有不少的麻煩。另外,這拖延的時間也有一定的講究,經我與孫先生商量之後,覺得可以多拖兩日,這樣既能讓朝廷和百姓更加急迫,也不會真讓朝廷因此而降罪於我們。”
既然是孫再元給許驚鴻出的主意,大家便沒有太多的反對了。論起對人心的把握,以及對事態的控制上,這些武人自然是不如孫再元的。見大家沒有了反對,許驚鴻才最後拍板:“所以我會在後日向朝廷奏明一切,而在這段時日裡,大家還是得裝成一副查找賊人下落的模樣,同時也要多加確定那邊的情報沒有差錯。”
“是!”幾個心腹立刻就答應道,大家都感到有些興奮,因爲他們知道,很快地,一個轉折點就要到來了,而他們能不能有一番更大的作爲,一個更高的地位,就全在這兩日後了。
因爲國安司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所以兩天時間對他們來說是過得飛快的。可對大梁城裡的其他人來說,這兩天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了。兩日之內,大梁城的局勢已變得更加緊張了,能買到糧食的鋪子裡已不剩一粒米——因爲有前次的教訓,爲了不讓百姓和別有用心的的人傳言說商家囤積居奇,所以這次幾大糧商是敞開了大門讓百姓監督的——饒是如此,百姓們依然很是不安,對斷糧的恐慌已經蔓延到了京城的每個角落。
而正因爲此,不少百姓就想到了去大梁之外買進糧食來。如此一來,就使得靠近大梁的一些州府糧價也火速上升,最終讓那邊的局勢也變得有些難以控制了。爲了不讓這樣的不利局勢進一步的擴散,無奈之下,朝廷只得下達了禁令——嚴禁任何人在進京時帶糧,這可比以前查私鹽的手段更加的嚴密,也讓不少人被關進了大牢之中。
而這樣的後果,就是讓大梁的局面更加的難以控制,若不是這次還有比巡城營人馬更多的京營數萬人馬日夜守護着京城的安定的話,只怕京城早已經開始有暴(河蟹)亂出現。可這樣也絕非長久之計,現在是因爲百姓們家中尚有存糧,才還能被軍隊所壓制,可一旦到他們家裡存糧見底,而市面上依然沒有糧食能賣給他們的話,就是再多的軍隊怕也壓不住了。
爲此,朝廷這幾日裡是做出了一系列的應對措施。第一便是之前提到的加強平時的巡視,不讓任何人有任何的可趁之機。第二,就是緊急派人往各地調糧,即便他們知道此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各地糧食也只夠自己用的,但能調一點是一點,死馬當活馬醫了。第三就是不斷督促國安司和京畿府的人,讓他們趕緊把糧食和賊人的所在找出來。畢竟前兩點是不可能真個解決問題的,只有把那從蜀地運來的糧食奪回,放到市面上以穩定人心,纔是最有效的把問題解決的方法。
這就讓兩日之內國安司被各個衙門和宮裡的人不斷催問。好在他們早有了準備,只以暫時尚無任何確切的線索爲由給搪塞過去。可隨着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朝廷和皇帝的耐心也在一點點的消磨,看情況他們已經快到爆發的邊緣了。
這已經是四月初九的上午了,雖然離糧食被奪才兩日多點,可對舉朝君臣來說已經是太久了。朝會之上,都沒有人在提什麼其他的問題了,大家一上來就直奔主題,說不兩句,皇帝再次把問題拋到了許驚鴻這裡:“許都司,這都兩天了,你們國安司還是沒能查到一點頭緒麼?”他的語氣已經頗爲不善了,耐性將盡的皇帝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
許驚鴻站出班後,淡然道:“啓奏陛下,此事本來臣是打算在朝會之後單獨向皇上密奏的。現在既然陛下問到臣了,臣就如實以告吧。經過我國安司兄弟的辛苦追查,終於查到那些賊人的藏身地了。”
“太好了!”皇帝忍不住讚了聲,隨後纔不無擔心地道:“許卿,你所說的可是真的?此事的確可靠麼?”這一下,皇帝對許驚鴻的稱呼又變了。
許驚鴻鄭重點頭:“想必是不會錯的,這是臣手下的人幾次都找錯後,終於確認的。其實這個所在竟在離我大梁不到三十里的一處叫作袁家集的鎮甸之中。當初因爲糧食是在水道上被人劫去的,就讓臣等都以爲他們會把藏身之地選在近水之處。可沒想到那些賊人很是奸猾,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藏到了近京的鎮甸之中,這才讓我們尋了良久。”這些都是許驚鴻可以確信的,這兩日的查探,終於讓他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來確信那些人的確在袁家集中了。
“好!這次一定要將這些賊子拿住,不然朝廷的尊嚴何在!”皇帝總算感到有些輕鬆了,當即給許驚鴻下達命令。
“臣一定竭盡所能,去把賊人抓住。而且臣也有信心做到這一點,因爲那袁家集的地勢並不險要,只要派出足夠的人馬,將四面圍住了,他們便是甕中之鱉。到時,臣親自帶我國安司的精銳之士前去拿人,一定能把他們盡數拿下的!”許驚鴻很有信心地說道,但他的話語間卻沒有任何提及糧食的字眼。
“可以,朕這就下旨,把巡城營和京營的人馬交由你來調遣。這次務必要將糧食奪回,把這些賊人一網打盡,以現我朝廷威風!”皇帝當即道。
“臣遵旨!”許驚鴻恭聲行禮道。其他的官員見到這架勢,都很有一些羨慕之意,看來這次若是事成,許驚鴻和國安司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會再次得到提升了。不過就算現在許驚鴻把這麼個機會給他們,他們也不會要的,畢竟一旦事敗,就完了,甚至可能因此死在那些世家餘孽的手裡,這些官員還沒有這麼高的覺悟。
很快地,朝會就散了,宮裡的內侍就急急去兩處軍營頒佈聖旨,而許驚鴻在走出宮門後,便被緊隨着出來的呂中和給叫住了。這個這段時日裡很是低調的丞相大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居然就這樣直接當着衆人的面叫住了許驚鴻。這讓周圍看到這一幕的官員都是好一陣的猜測,難道丞相也看出許驚鴻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要趁機買好他了麼?
而看着這一切的太子和雍王則更是想要把許驚鴻拉到自己這邊了。其實這段日子裡,這兩位殿下可沒有少拉攏許驚鴻,可他卻總是裝作看不懂兩人的心意,這讓兩個王子對他頗有些微詞了,但因爲皇帝對其很是看重,讓兩人也不敢做什麼。現在見到連呂中和也對許驚鴻如此重視,就讓他們更不是滋味了。
那一邊,許驚鴻在見禮後,很有些迷惑地看着呂中和:“不知呂相有何指教哪?”
“指教不敢當,本相只是有點事情需要許都司能夠幫一下。”呂中和呵呵笑道:“那袁家集中的百姓都是無辜的,所以在你帶兵進攻該處時,還望手下留情,莫要造成太大的傷亡。”
許驚鴻這才知道對方的心意,顯然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表現出來的殺伐果斷,讓人生出自己是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了。現在呂中和就是想爲那些無辜的百姓求一條活路了。他心裡對這個仁慈的丞相又多了幾分好感:“呂相多慮了,就算沒有您的話,我也會盡一切可能來保證那裡百姓的安全。畢竟他們都是我們大宋的良民,我身爲朝中臣子怎麼會傷害他們呢?”
“許都司能這樣想,那本相就放心了。前番犬子之事我還沒有謝過許都司呢,這次許都司立功回來,本相就在家裡設宴爲都司慶功,還望都司不要拒絕。”呂中和得到了他的保證,心下大定,欣然地說道。
這是在拉攏自己了,許驚鴻從其話裡聽出了包含的意味了。之前的幫助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呂少羣也早道了謝,呂中和是完全沒有必要再謝一次。而他剛纔所託付的事情,其實仔細想來也不過是件小事,由他一國之相來提也太過小題大做了。綜合起來看,對方這是在藉機來拉近和自己之間的關係了。
其實仔細想來這也的確很是順理成章,呂家雖然得以保全,可皇帝對他們是非常忌憚的。現在又有了世家餘孽的這一出,若朝中沒有皇帝親信之人幫着他們說話,只怕很快呂家就會支撐不下去了。而許驚鴻,若是立了此次的功勞,便能從羣臣裡脫穎而出,成爲皇帝最爲信任的人,自然就能給呂家以很大幫助了。
對於這一點,許驚鴻也是樂見其成的。其實他也需要有呂家的幫助,畢竟他在朝中的根基太淺,即便真的出了亂子,也可能把握不到機會。可一旦與呂家有了交情,以這個世家的深厚人脈,就能幫自己實現許多事情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許驚鴻自然是一口就答應了這次的邀請:“能得丞相大人的邀請,實在是我的榮幸。到時下官一定登門求見,還望呂相莫要忘了。”
在一團和氣之中,兩人拱手作別。而許驚鴻在踏進國安司的大門之後,臉上的笑容就徹底隱去了。接下來,他將爲自己的抱負而戰,今天這次的行動關係着整個大宋,乃至於整個華夏民族的未來。這個異時空的趙宋已經不適合繼續帶領華夏民族前進了,所以他要親手那這個王朝推翻,來建一個新的,更有活力的王朝!
“隊正!”……“都司!”……一衆下屬都已準備就緒,一個個都穿上了戰甲,身上更佩着各樣兵器,只等許驚鴻最後下達命令了。他看着這些躍躍欲試的兄弟,眼裡露出滿意的笑意:“都準備好了麼?”
“是的!”衆人都齊聲道:“只等都司下令,我們就能出發了!”
“好!馬越,你拿上這兩道兵符,現在就去巡城營和京營調兩萬大軍去袁家集方向,讓他們在四周張好了羅網,不要讓任何一個賊人漏網!”許驚鴻說着已經從袖子裡取出了那兩塊銅製的兵符,交到了身邊的馬越手上。
衆人一怔,隨後就更顯得有些興奮了。沒想到這次還能調動這許多的人馬,如此看來這一戰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在馬越領命而去之後,許驚鴻才又肅然道:“各位,爲國效力的時刻到了。這一次,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國安司的實力!無論他是什麼人,手上有着什麼,都不可能抵擋住我們國安司的進攻和捉拿!出發!”說完這最後的動員話語,許驚鴻一揮手道。
全體國安司的人馬就立刻集結在一起,然後整齊而出。就在許驚鴻也打算隨之而出時,一直留在後面爲楚憐兒醫治毒傷的天機道人突然走了過來:“驚鴻哪,楚姑娘她醒了,她想要見你!”
“什麼?”許驚鴻聽到這話便是一怔。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盼着能趕快醒來的楚憐兒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在略一思索之後,他便吩咐身邊的老狗道:“老狗,你先帶着大家去袁家集,我隨後就來!”
“是!”老狗意味深長地看了許驚鴻一眼,便領命而去了。
跟在天機道人身後,許驚鴻的心裡一陣激動,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裡就有了這個女子的影子了。現在她終於醒過來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與她長相廝守了呢?
喜悅的心情在來到那扇半閉的房門前時,突然產生了變化。許驚鴻看向了天機道人:“道長是不是已經跟她說了我即將要去做的事情?”
直到此時,許驚鴻纔想到了一件很關鍵的事情,那就是楚憐兒的身份。她可是那四家中的一分子啊,那些餘孽裡就有她的親人。而現在,自己就要去對付,去殺掉她的親人,試問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天機道人的腳步一頓,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這個舉動已經給出他的答案了,顯然裡面的人已經知道許驚鴻將要做什麼了,而此時把他叫來,顯然就是爲自己的親人求情的。
許驚鴻卻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很難留情,何況他還有自己的打算呢。所以,他是不可能答應楚憐兒的懇求的,那自己見她只會讓她感到傷心了。在略一權衡之後,許驚鴻毅然決然地轉過了頭去:“道長,我想我現在並不適合見她,你就跟她說我已出發不在衙門裡了吧!”說着不待對方作答,已經快步離開。
天機道人看着他的背影,發出了一聲長嘆,卻也沒有進入房間。而此時在那扇門的後面,那個臉色依然蒼白的女子卻流下了無奈的淚水,她也不知道如果許驚鴻進來了自己會怎麼說,怎麼做。可一想到他要去做的事情,讓楚憐兒的心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此時,京營和巡城營的人馬已經開出了京城,同時京城所有城門都戒嚴了,爲了不使消息走漏,在這一刻開始,京城裡的人將不被允許再離開,局勢變得似乎更加的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