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刑部對那些黑幫分子的最終判決就得到了落實。或許是有吳家和苗家壓力的緣故,又或是京畿府所呈上的罪證鐵證如山,讓刑部之人便是想幫也無法可想,最終這些黑道之人都被定了重罪。
黑豹幫的玉豹子,以及其手下的一批親信自然是難逃一死,而諸如鄧飛虎等其他幫派的首腦這次也是死路一條。他們都將在秋決時隨天下一干重犯一起受那當頭一刀之噩。而其他的一些幫派分子也都各自受到了該有的懲處,他們或是被收監,或是被髮配,嚴重的更是被髮配到了幾處礦場之中做了礦奴,如此一來等待他們的將是漫漫的艱苦道路了。
該定罪懲處的已經定罪懲處,那該受賞的自然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初九黃昏時分,便有一名通政院的官員來到了許驚鴻的住處,給了他一個好消息:“十一的大朝會,還請許將軍到時在宮外等候,到時朝廷會對您的新職位進行安排。”
這個消息一被衆兄弟們知道,大家都是歡欣鼓舞。他們來大梁已經有一個來月了,可是卻一直民不民,官不官的,讓人好不難受。現在許驚鴻終於將要正式被朝廷任職了,這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對此,許驚鴻的反應倒是很平淡,他從前日的幾次相遇裡已經能猜出事情發展的一些端倪了,而且他也相信這次的事情朝廷一定不會默然處理的。
等了一日,到七月十一的卯時前,隨着悠揚的鐘鼓聲響起時,許驚鴻便穿着西南時的軍服走上了前往皇宮的道路。這每十天才一次的大朝,與會者數量很是龐大,他混跡在這些各樣官服的京官中間,倒顯得很不起眼。
而到了宮門前後,他又與衆多低品級的官員一起候在了外面。雖然是大朝,但京中上千的官員是不可能全都進到大殿裡去的,只有那些品級到了四品之上,或是朝會點名要去作答的低品官員,才能走進這宏偉的建築之中,參與這每十日一次的國家盛事。
在這肅穆的宮牆之外,即便知道皇權如今已大爲萎靡,可官員依然不敢有任何的放肆舉動。他們一個個肅手直立,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都成了入定的得道高僧。而許驚鴻在如此環境裡也不禁微有些緊張,這讓他想起了前世在警校時,那些公安廳的上層領導偶爾來視察時同學們的表現了。千載下來,無論朝代如何變化,這種官僚作風是怎麼都不會改變的。
此時,中極殿中的君臣正在商討着一些國事。比如這幾個月來,西北陝州一帶一直乾旱,已經有災情出現了,需要朝廷撥銀撥糧賑濟。又比如江南一帶又一次出現了海寇攪擾地方,需要動用那邊的軍隊前往圍剿。等等的一切都是爲了大宋朝廷能更平穩地向前發展,只是這一切身爲大宋之主的趙哲卻不能真個做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當羣臣商議出個對策來後,點頭拍板,就和那被人所控制的扯線木偶沒有兩樣。
如此朝會進行了大半個時辰,將大小事務都有了一個決斷之後,皇帝纔將目光落在了羣臣中靠後的一個臣子臉上,朝着他微不可見地略點了下頭。那臣子乃是皇帝在朝中爲數不多的可信之人,現在見皇帝給自己發了信號,便一步走出班來,大聲道:“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羅卿但說無妨!”不待其他人有什麼反應,皇帝就搶先答應了一句。如此一來,縱然有官員想說其他,也得先讓羅輝將話說完了。
“陛下,臣聽聞此次京城出了好大的事情,一些爲禍大梁百姓日久的宵小賊人被人所擒,而刑部也據他們所犯下的罪行定下了懲處之法。這確是與國與民都很是鼓舞的事情,不過臣卻有一事不明,那就是那率人將這些宵小之徒生擒活拿的英雄許驚鴻卻一直得不到朝廷的褒獎,這實在有違公平哪。所以今日臣斗膽懇請陛下和各位大人能根據此人所立之功勞,給他一個適當的封賞,以彰我大宋朝廷之威嚴!”羅輝一口氣就將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然後把目光掃過了在場的所有官員,靜等着他們的應對。
這些官員們都是一怔,隨即他們的面色就各不一樣了。七大家的人中,呂、葉、楚、崔四方勢力一派默然,對此事顯然不想摻和;而許、吳二家的人卻有些蠢蠢欲動了,許家自不必說,許正年已經給人打了招呼,要幫許驚鴻出頭了,而吳家卻不知是懷着什麼樣的理由,竟也生出了同樣的心思。至於方家,當然是要反對的,他們與許驚鴻的恩怨已經無法改變,自然不希望他有出頭的一天。
但是這些人都還沒有出來說話呢,就已經有比他們更急的人走了出來:“羅大人此言差矣。這次能將黑道宵小一舉蕩平,並非某人一人之功,而是我巡城營的兵卒,以及京畿府上下通力合作而成,與那個叫許驚鴻的黃毛小子可沒有任何關係。”
衆人看去,卻是公孫家的家主,吏部侍郎公孫元在說這話。同時,與他一起走出班列的展家之主,戶部右侍郎展濤也跟着說道:“不錯,此事能成,朝廷的確應該對有功之人加以賞賜,但絕不能賞賜一人,而忘了其他立了功的人。臣甚至懷疑此事上那個叫許驚鴻的壓根沒有在此事上出得什麼力。大家想來,此子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人,試問這麼一個少年,能有什麼本事立下如此大功呢?”
“這……”殿上頓時就開了鍋了,許多的與各世家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官員們便紛紛出言附和,說道此事上許驚鴻根本沒有任何的功勞,一切都是別有用心之人假造出來的。其實在前兩日衆黑道之人的罪名定下來後,他們就已經想到了有人會爲許驚鴻請這一功。對這個害得他們喪失了許多好處和外有力量的罪魁許驚鴻,這幾大世家自然是恨不能殺之後快的。但因爲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只有忍耐一時,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真的有了這次的出頭機會,不然再想對付他就太困難了。這纔有了今日這些人的衆口一辭,欲把許驚鴻的功勞徹底抹殺了。
而在這些人說了一大堆後,一個更有權勢的人也加入了他們的陣營,正是方遠山了。他也贊同地道:“衆位大人所言的確是老成謀國,有些人便是因爲運氣好,或是有人提拔便想竊取功勞和地位,這實在不該出現在我大宋的朝堂之上!”
聽他居然大義凜然地道出了這一番話,讓高坐上面的趙哲當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些人自己做了多少這種事情,現在居然哪這樣的藉口來抵(這也河蟹?)制真正有功之人,真是顛倒黑白,其心可誅哪。但皇帝一時卻也難以反駁,而且他也不可能真與方家等世家明着作對,不然就會將自己給暴露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嘿,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一個人是否有功,不是你我隨口就能定下的,而該根據事實來判斷。那些黑道宵小,在此前十多年來一直逍遙法外,這次卻是因爲許驚鴻的介入就全數落網,只此一點難道還不能表明這次的功勞與他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麼?”說話的正是許正年,眼見得這些傢伙睜眼說瞎話,老侯爺終於忍不住反駁了。
老侯爺的威風依然不小,只這一句,就讓殿中那些尚在大放着厥詞的官員們當即住了嘴。他們的強詞奪理,在事實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而在見他們無言以對後,許正年又接着道:“而且這許驚鴻也並非你們所說的黃口小兒,無一點本事!各位可不要忘了他是怎麼來的京城,就因爲他在西南與蠻人交戰的過程裡屢立大功,連黑山崖都是他帶了人奪下來的,所以纔會被王衝列爲衆將功勞第一。試問,這樣的一個能戰之士,在來京城後出手對付一羣宵小,難道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麼?”
衆人再是一陣沉默,最後公孫元纔回了一句:“老侯爺的說法雖然不無道理,但也不能排除這一切都是假象哪。說不定,許驚鴻因爲其身份特殊,有貴人相助,纔會立這些所謂的功勞呢?”他刻意將許字,身份以及功勞等加重了語氣,顯然是意有所指了。
如此挑釁的態度,登時就讓許萬友等許家之人大爲惱火,他們一個個就要出來與之一辯,卻被許正年用目光阻止了:“公孫大人所言也不無道理,但老夫以爲此事還是能很快就見個分曉的。就是將那許驚鴻叫進殿來,各位大可以對其進行考校,若他是有真才實學的,這些功勞自然便是他的,朝廷自當視功給予封賞。而若是他真沒有什麼能力,那就該治他一個欺瞞朝廷的罪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這下其他人自然就沒有了反對的理由了,都點頭稱是。而皇帝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當即開口道:“既然如此,就宣許驚鴻進殿來吧,朕也想看看這個少年有何能力,能在西南立下大功,又可舉手就把我大梁的問題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