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公子”有些惆悵的轉身離開,許驚鴻的心裡除了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外,居然還帶着一絲不忍,這讓他的心裡很是不解。好在很快地,他就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與宗肖的交談中來了:“宗兄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哪,這一月來都不見你之蹤影。”
“嘿,慚愧哪。”宗肖一聲苦笑:“本以爲大家同在京城相見不是什麼難事,卻因爲家父怪責我擅自離家而禁了我的足,這才一月不曾與許兄見面。若非此次是七夕之節,只怕家父還未必肯讓我出家門呢。”
“原來如此,倒是在下錯怪宗兄了。”許驚鴻灑然一笑,便又拿過杯子給對方滿了一杯烈酒,自己則將面前酒一乾而盡:“我乾這一杯向你賠罪。”
宗肖哈哈一笑,也幹了一杯,而後才肅然道:“雖然在下被禁足在家,不過這京城中所發生的事情還是能知道的。聽說許兄這次來京又做下了好大的事情,真是讓人驚歎哪。”
“哎,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這大梁城的黑道勢力也實在太不象話了,若是換了在西南,他們早就不知被殺死多少次了!”
“話雖然沒有錯,可這裡終究是大梁哪。”宗肖不無擔心地道:“許兄有沒有想過你如此作爲會給自己豎立許多的敵人,那些黑道中人背後可都有着世家支持的,這一次你所得罪的人可多了。而這些世家在朝廷裡又都有一定的地位,只怕會對你的仕途多有不利哪。”
許驚鴻點頭:“這一層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我有一句話卻要問一問宗兄,象我這樣的出身低微之人,在如今的朝局之下真能從那些世家子弟的包圍中殺出來麼?換句話說,就是即便我不曾得罪他們,他們會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來競爭朝中位置麼?”
“這個……只怕是不成的。”宗肖很是清楚地搖頭:“多少貧家子弟入了朝廷,最後的結局不是成了人的替罪羊,就是最終一事無成,甚至被人所打壓陷害。如今的大宋朝廷已經徹底被世家大族所控制了,你只怕也不能例外。”
“着啊,既然無論我怎麼做他們都不會對我友好以待,我爲什麼還要對他們留手呢?而且,別看朝中現在那些世家依然掌着大權,但已經有一些有識之士開始想着如何改變這一切了。我現在的所爲,就是想讓自己被他們所接受。”
宗肖聽了這話,目光一亮,隨即才慢慢隱去,點頭道:“許兄果然是個有非凡抱負的人。一般的貧寒子弟,想要晉升總是想着巴結和討好那些世家,你卻反其道而行之!”
“因爲這樣一來我成名就快了,也會讓那些世家投鼠忌器,不敢做得太過分,我又何樂不爲呢?”許驚鴻笑着解釋道:“這些所謂的世家豪門,雖然壞事做盡,但對顏面還是很看重的,讓他們明目張膽地害一個人怕是做不出來的。我抓住的就是這一點了。”
“好,許兄的眼光果然毒辣,一下就看穿了對方的漏洞所在!”宗肖說着又滿上了一杯酒,向許驚鴻示意之後便一口而幹。許驚鴻自然也是陪飲了一杯,而後他才又道:“那接下來許兄又打算怎麼做呢?”
“接下來?自然是靜等朝廷的表示了。這次殲滅黑道的事情可是朝廷讓我做的,既然立了功勞,朝廷總不能沒有一點表示吧?我想很快地,我就能在此謀到個一官半職了,而這也將是我在京中真正立足的開始!”許驚鴻的話裡透着很大的自信。
宗肖忍不住再次點頭:“許兄果然豪氣過人!不過有一點我卻有些擔心,那些人吃了這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哼,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他們要是和我來明的,我就明的和他們鬥,來暗的,我更不會怕他們了!宗兄當不會忘記靈州之事吧?”說這話時,許驚鴻的身上透出了一股子讓人心寒的殺氣來。
宗肖頓時就沒了言語,雖然當日的情況他沒有親眼見到,但事後的消息還是讓他大爲震驚的。靈州方家百多口人,就這樣被許驚鴻的兄弟殺了個乾淨,這等殺心,的確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看來,這次京中這些世家大族是真要碰上硬茬子了。
“好了,不說這些喪氣的話了,咱們還是飲酒吧。你我相交一場也算是緣分,今天的七夕之夜我們再遇就更是緣分,爲我們的緣分乾了這一杯。”許驚鴻很快就感覺到了談話有些尷尬了,便端着酒杯勸酒道。
“說得是,今天是佳節良宵,那些讓人不快的事情就放到一邊吧。來,幹!”兩人的酒杯再次撞在了一起,痛快地喝起了酒來。
兩人觥籌交錯,在一羣飯館裡的食客中間並不醒目,但卻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人所注視着。注視着他們一舉一動的,是飯館街對面的一座三層酒樓上的兩個華服客人。這三層酒樓裝飾很是華貴,不是尋常百姓有錢能消費得起的,尤其是這第三層的貴賓樓中,更是要價高得要命,今天這一層卻被人給包了,足可見這兩人身份的高貴了。
這兩個華服客人,一個是已經年過七旬的老者,臉上多有風霜之色,還不時地發出兩聲咳嗽,顯得他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此人正是許家之主,忠勇侯許正年了。而與他一起的中年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帶着些虛胖的臉色也有些青黃難辨,全沒有男人顛峰時期的感覺,此人正是許正年的長子,許萬友了。
這兩父子實在很難得會同時來到外面,更難得的是他們會進入這間酒樓之中。只因爲他們有着一個目的,那就是要和許驚鴻見上一面,好好地談上一談。
因爲許驚鴻前兩日立下大功勞,朝廷已經不可能再把他的任職之事繼續壓着,必須要給他一個適當的職位了。而這,對許家來說也是頗爲重要的,許正年爲了許家能振興,必須和自己的這個孫子好好地談上一談,讓他重回家門,成爲許家今後的頂樑柱。
對這對雙方來說都很是有利的一點,許正年還是很有信心能讓許驚鴻接受的。畢竟如今的局勢便是這樣,若沒有豪門的支持,一般人在朝廷了根本難有成就,許驚鴻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了,而許家也會因爲有這麼個有能力的族人的出現而重新崛起。
對於許正年的這一想法,許家內部還是有不少人不能贊同的,尤其是許萬友的兩個弟弟許萬全和許萬里,更是不認爲這麼個黃毛小子能幫許家做什麼。不過在許正年的堅持下,他們只得同意了下來,由許萬友陪着父親來此與許驚鴻一見。
這段時日裡許驚鴻的行止他們都已經掌握了,所以父子二人便早早地來到了這間名叫饕香樓的酒樓裡等待着,只等許驚鴻經過時便命下人將之叫上來。卻沒想到這次許驚鴻居然直接進了對面的飯館之中,而且很快就有朋友湊了過去,讓許家之人一時不能去請了。
這倒不是許家的人多麼有禮,若是換了其他人和許驚鴻見面聊天,他們多半還是會上前打攪的。可是剛纔和現在與許驚鴻見面喝酒的兩人身份實在太特殊了,讓許正年不好立刻讓人去招呼,只得遠遠地看着了。
許家父子二人的眉頭都有些皺了起來,只因爲他們已經認出了這兩個和許驚鴻交談甚歡,看似交情都很是不錯的人的身份。前者,楚家的人倒還好說,畢竟許家的家世比他們更雄厚了一些,但現在這個與許驚鴻連連對杯喝酒的青年可就大不一樣了,就是許正年也不敢對他輕忽以待。
“驚鴻怎麼會與他混在了一起?”許正年似是詢問,又似是自言地道。
許萬友也很是怪*搖頭:“這實在古怪。若這小子真與他成了朋友,這其中的問題可就嚴重了。莫非這一切都是那人在背後做下的手腳麼?父親,這下我們若是再想把驚鴻拉回來,怕是會遭到其他各家的忌了,到時只怕……”
見兒子似乎是想借這個機會打消自己的念頭,許正年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哼,即便沒有這回子事兒,他們便能與我許家和平相處麼?隨着爲父在軍中的影響日益減弱,我們許家在七大家中地位也是急劇下滑,若再沒有個能振興家業的人,我們許家就徹底完了!都這個時候了,難道你還在想着讓你那幾個沒出息的嫡子來挽救我們許家麼?”
“我……孩兒知錯了!”在父親的強大壓力下,許萬友縱然有多不甘願,還是低下了頭去。但他隨後還是擔心地道:“可驚鴻和此人如此關係,與我們實在不利哪。”
“這個老夫自有辦法。或許驚鴻根本不知其身份,等下與他一談後,我自會問個明白的。他是個聰明人,在兩者之間,一定會有個正確的取捨的!”許正年信心滿滿地說道。
這時,在飯館中的兩人已經停下了飲酒的動作,然後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