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京城之外,宗肖便找了個藉口與許驚鴻一行分了手,自顧而去。其實在這一路的相處中,許驚鴻已經瞧出他的身份很不一般,至少是朝中某個大人物的子弟,所以見他不想透露身份也就沒有強求,與他約了幾日後再聚,便任其離開了。
“這個姓宗的好不來由,即便是客氣一下,也該把我們請進他的府中才是。怎麼卻是如此一言不發就自走了呢?”見其離開後,熊庚很是不快地嘟囔了一聲。
對此,許驚鴻只是一笑:“對方身份不想隨意示人,所以纔會這麼做的。即便他真邀請了我們去他府上,只怕也不是出於誠心,何必強求呢?好了,大家一路坐船來此也累了,你們就先進城去找家客棧休息一下吧。”
“隊正說我們,那你呢?”田大虎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問了一聲。
“我還想去一個地方看看。”許驚鴻說着眼中露出了傷感和緬懷,兩年了,他一直都不曾到母親的墳前拜祭一番,也不知道那裡怎麼樣了,母親的墳塋在那次之後,是不是依然還在。現在他迫切的要去那裡看個分明,也好對自己有個交代。
“既然是隊正想要去的所在,我們自當奉陪!”當即就有人說道:“一路行船可把咱們給顛簸壞了,正要好好地走一走,適應一下才是!”
沉默了一陣後,許驚鴻便點頭道:“既然兄弟們有這份心,那就隨我一道去吧。”他覺着在這些兄弟面前,自己的過往的一切不該是什麼秘密。
衆人策馬緩行,大概半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一座小小的山岡之下。看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許驚鴻心情居然緊張了起來,這或許是近鄉情切吧,當要來到母親跟前,跟她述說這些年來自己的境遇時,一向無懼任何事情的他也有了一些別樣的情懷。
大家也明顯感受到了許驚鴻的心思,一個個都肅容下馬,慢慢地登上了那座小山岡。
山岡依然是那座山岡,而位於最上面的那座小小的墳丘此時的模樣卻已經大變樣了。本來只是一座小小的土丘,上面立着一塊石碑的墳塋,現在卻很是氣派,光是那塊墓碑就足有丈許高,半丈多寬。而那墓穴更是以青石板所搭建而成,顯得很是氣派。
倘若不是墓碑上所刻的那幾個大字——慈母舞衣之墓,不孝子許驚鴻泣立——依舊可以表示出墓主人的身份,許驚鴻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母親的墳塋了。
他慢慢地踱到了墓前,仔細端詳着這座已經大變了模樣的墳塋,久久不曾有任何的動作。但他的心裡卻翻起了大浪,他還記得當初的一切,母親的遺骸被人從薄棺之中翻出,墳丘處更是一片狼藉……可時隔兩年再來此地,怎麼一切都會變了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做下的此事呢?
而周圍的那些兄弟可不知道許驚鴻心裡現在是充滿了疑問的,只當他來到母親墳前因爲悲傷而失態了呢。沒有人過來勸慰於他,大家都懂得一個久不在父母身旁的子女的心情,所以他們都露出了既敬且憐的神色來。
既然這裡葬下的是隊正的母親,那就是所有兄弟的母親!在呆了一呆後,大家便也紛紛朝着墓穴跪了下來,紛紛朝着那塊碑磕下了頭去。
看到兄弟們如此行爲,許驚鴻才從自己的思緒裡走出來,忙以家屬的身份在旁跪下,給他們回了禮。這是中華民族的禮之所在,所以兄弟們受之倒也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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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些禮數都到了後,大家才無聲地下了山岡,把時間留給了許驚鴻。他們這時候才知道許驚鴻爲什麼要單獨來此,在母親的墳前,他總是有些話要單獨說一說的。
“娘……孩兒回來了!孩兒經過這兩年的歷練,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能被人隨意欺辱的小家奴了!您就在這裡靜靜地看着吧,看着孩兒怎麼把那些害死你,害得你連入土之後都要受到驚擾的傢伙一個個地除掉!……孩兒這些年在西南過得還不錯,多了許多肝膽相照的好兄弟,您在九泉之下就放心吧……”
喃喃地說了許多,直到一個時辰後,許驚鴻才從山岡之上緩步走了下來,此時他的神情又恢復到了以往的堅毅,眼中的精光再次閃了起來:“走,大家進京城!我想方家一定會因爲我們的出現而大吃一驚的!”
衆人轟然應了一聲,隨即一齊翻身上了馬,然後直朝大梁的城門而去。
這些人中,除了許驚鴻外,都不曾來過大宋的京城大梁,所以當他們看到那巍峨的城牆,寬廣的街道時,都發出了由衷的讚歎。與邊陲的雲州等城池相比,大梁無論是規模還是環境都要高出許多倍,這讓所有的兵士都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便是王烈海這個將門之後,這也是第一次來到大梁,看着那足有五丈高,十多丈寬的城門洞時,他也忍不住唸叨了一聲:“若是定西的城門如此高大,我想蠻人根本就沒有膽子來攻了!”
在驗看了他們的調令公文,知道他們是軍中士卒後,守門的兵士便把這一行騎着駿馬,手持兵器的“危險分子”放進了城去。而他們的打扮也惹來了城門前那些百姓們的注意,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這些穿着簡樸,但卻英氣勃勃的少年人,猜測着他們的身份來歷。
這讓一直處於軍中,幾乎不怎麼顯眼的衆人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了。許驚鴻也察覺到了此點尷尬,便笑着對王烈海道:“看來我們進了大梁就要住上一段時日了。今天咱們得找一處寬敞的宅院先租了下來,明日再去兵部報備也不遲。”
“驚鴻說的是。只是咱們這初來乍到的,可去哪裡租房呢?”說着王烈海皺起了眉來:“知道就應該跟那宗肖打聽一番了。”
“哈,你怎麼就忘了我本是大梁人呢?”許驚鴻見他一臉爲難,忍不住笑着提醒了一句。王烈海這纔想到了此一點,也是呵呵笑道:“還真是忘了,也是因爲看這京城氣派,被它的氣勢給影響的,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判斷了!”
“走吧,隨我去利人市,那裡便有牙行專門租賣房屋的!”許驚鴻說着打頭而行,身後的兄弟們忙笑呵呵地跟了過去。
他們並沒有發現,在那邊城門處,那剛纔驗看了他們身份的其中一名守門兵丁突然跟身旁的官長說了一聲,便離開了城門,往西邊奔去了。
利人市位於大梁城的西南,是一處百姓們買賣日常一切必須之物的市場。小到柴米油鹽,大到珠寶美玉,房屋宅院,一切都能從這個佔地近百畝的市場裡買到。做爲在大梁城裡居住了好些年的許驚鴻來說,即便因爲身份之故不怎麼用買東西,對那裡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等想要房屋棲身該怎麼做了。
京城到底是京城,人口足有百萬,比之雲州這樣的小城可要擁擠得多了。這一路行來,大家都感受到了大梁的擁擠。可一到利人市的入口向內看去之後,大家才知道剛纔的擁擠不過是小意思而已。
在這個佔地百畝的市場之中,有鱗次櫛比地開設着數百家的店鋪,使得裡面的道路變得更加擁擠。而更甚的是那些挑着擔子的小商販們,更是侵佔了一半的道路,這讓利人市能讓人馬通過的空間壓縮到了極致,裡面的人完全做到了摩肩繼踵。
看着這場景,衆軍士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但既然來到了利人市前,自然不可能退縮了,大家便硬着頭皮往裡而進。一面看着周圍琳琅滿目的各樣貨物,一面小心地向前蠕動着,大家的心情似乎也慢慢地高了起來,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人羣處突然發出了一聲聲的驚叫,本來擠在一處的人們猛地向兩邊讓去,伴隨着的還有攤鋪的一一傾覆。
“這是……”許驚鴻等看了此情景也是一派茫然,隨後幾人才從人聲裡聽到了一種熟悉的聲音,那是快馬的蹄子落在地上的聲響。
“是驚馬!”許驚鴻隨即就看到了一匹背上空無一人的快馬從前面直衝了過來。快馬所到之處,人們紛紛閃避,許多人更是因爲閃避不及而被馬撞得側飛出去,至於被馬蹄帶到或是被它衝擊的風所颳倒的攤位就更是多不勝數了。
驚馬直衝他們這邊而來,許驚鴻幾個連忙拉了自己的馬向旁退去,手中更是緊緊地握住了繮繩,生怕這馬把自己的戰馬也給驚到了。就在他們各自閃避的時候,許驚鴻的目光突然一凝,他發現在驚馬前進的方向上,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正倒在地上哇哇直哭,而那馬兒離他已經不到數丈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