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山明水秀,叢林相間,五人很快來到一片水域之前。江面遼闊,水中還生有幾棵綠樹,清風徐來,碧水盪漾。遙望過去,蜿蜒的浮橋從岸邊直通向水中心的一片島嶼,那裡便是他們要找的島中之島,樓外之樓。
“走吧!”靈小帶拉着英馳踏上浮橋,幾人緊跟其後。
邁上浮橋,只覺得橋下水波一望見底,盡顯潔淨之美;碧波連天,盡顯流動之美。微風輕拂,水中清波呈現倏然儀態,構成水面文瀾旖旎之美,讓人不覺然洗滌心靈,清澄心性。
幾人下了浮橋,終於到了‘島中之島’!土色黝黑,古柏參天,盤根錯節,巍峨挺撥。
幾人沒走幾步便看到一排樓閣凌雲而起,殿宇軒昂,檐牙高啄,更讓人吃驚的是,樓閣交錯銜接宛如階梯般步步而上,尤其是最頂部的三處樓閣,彷彿凌駕於空中一般,氣勢絕倫,正是應了那‘樓外之樓’!
此處樓閣中的漆色皆以暗色爲主,整體看來,有種森然幽深之感,讓人心生一種無端的壓抑。
靈小帶道,“這片島嶼,全都是天鴆樓之地,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帶有劇毒,你們可千萬不能碰!還有啊!”她加重了語氣,“這裡的陣法佈局很多,若是不小心墜入陣中,或者被毒藥侵蝕而死,或者被毒瘴生生困死!所以,你們千萬要跟緊了。”
說完,靈小帶再次握緊英馳的手臂,另一手又挽住闌珊的手臂,高興道,“夫君哥哥,闌珊姐姐,你們放心吧,這路我很熟的!”
五個人還未走出幾步,已經有兩名黑衣人從叢林中現身相擋,沉聲道,“何人來犯天鴆樓?”
靈小帶上前道,“他們是我朋友!你們下去吧!”
此時,一襲綠衣長衫的女子從小路另一端施施然走來,對着靈小帶微微俯身,“小姐,主人尚在紫竹苑。你們還是稍等片刻。”
“竹心姐姐,放心吧!”靈小帶眸光一閃,“我知道路,不會打擾到他,只想給他一個驚喜!”
名喚竹心的女子微微嘆息,略有無奈道,“這……”
“讓他們進去吧!”
衆人聞聲望去,一枚竹葉便以迅疾之勢迎面飛來,英馳迅速拔劍,劍光一閃,竹葉一劈爲二,飄落空中。
此時,一襲墨藍色長袍的男子緩步走來,目光灼灼,神色從容,墨發隨意束在身後,行爲舉止帶着幾分雍容之姿。
竹心忙低頭道,“夏公子。”
靈小帶喊道,“無且哥哥,你也是來歡迎客人的嗎?”
“客人?”夏無且冷冷一笑,掃過闌珊和英馳,“怎麼?認不出本公子是誰了嗎?”
闌珊只覺得面熟,聽到靈小帶方纔叫他‘無且哥哥’,不禁驚歎道,“你是夏無且?”
英馳望着手中的竹葉,補充道,“在宮中假扮卿半夏的人,一定是你!”
夏無且一聲輕笑,“不僅是宮中,還有軍營之時!”
闌珊和英馳同時一驚,如此說來,早在軍營之時碰到的只是個冒牌貨!兩人又相視一眼,而他們在幽冥界之時,所見的那個實力深藏不漏纔是真正的卿半夏!闌珊上前道,“這麼說來,當日也是你對我施加竹葉青之毒!”
夏無且嘴角微揚,“不錯!”
“你我素未平生,爲何如此?”闌珊反而問道,“你也想要月魄之靈和玄日刃?”
“不是我想要,而是硃砂!”
提到硃砂,英馳便道,“她竊走玄日刃,如今又在何處?”
夏無且側身而立,語氣透着挑釁,“她就在天鴆樓,你們若是有本事就進去找!”
英馳想了想,問道,“當日你被芻兄帶來破陣,不知那陣數破解的如何了?”
夏無且眉頭微蹙,“六步妖言陣,果然非同一般,若想破解,除非這天鴆
樓的飲鴆公子肯出來幫忙……”
漣漪只覺得微微一陣目眩,闌珊迅速上前扶住她,莫沉溪擔心道,“怎麼樣了?”
夏無且看了漣漪一眼,道:“她病的不輕……”
闌珊問道,“重生蓮到底在哪裡?”
夏無且看了她一眼,“不是有大小姐爲你們帶路嗎?我就不摻和其中。”
“你們認識?”靈小帶嘻嘻一笑,指着英馳道,“這是我的夫君哥哥,你看怎麼樣?”
夏無且眸光微聚,一個男人去審視另一個男人,能怎麼樣?他輕哼一聲,“不怎麼樣。只怕大小姐留不住他的心。”說完已經縱身離去。
“我偏要留給你看!”靈小帶衝着他的背影吼道。
闌珊推測,“他這麼喜歡硃砂,一定會阻撓我們奪回玄日刃!”
“硃砂?”靈小帶細眉一挑,“整天神神秘秘的,自從三年前她來了天鴆樓,總共也沒見過她幾次,每次都板着一張臭臉,殺氣騰騰的,好像跟每個人有仇一樣!”
英馳追問道,“那個夏無且到底是何人?”
“他是半夏哥哥多年的好友!好像還和外界有關係,至於是什麼關係,我也懶得問!我們還是快去紫竹苑吧!”靈小帶說着又轉向先前的綠衣女子,“竹心姐姐你忙你的吧,我這就帶他們去了!”
說完拉着英馳和闌珊繼續向前,莫沉溪扶着漣漪緊隨其後。幾人越過庭院,穿過一片叢林,一片紫黑色的竹林映入眼簾,闌珊不禁一愣,她只是在神英山莊見過一次竹林,記憶中是一片綠意盎然,青翠欲滴。可眼前的居然是一片珍貴而罕見的紫竹林,果然與‘紫竹苑’名副其實。
粗壯的竹竿拔地而起,直衝雲霄,竹身的烏紫色澤讓人身臨其中肅然起敬,頂端碧綠的竹葉在枝頭輕擺,搖曳生姿,爲那抹濃重的紫黑色平添了幾分清麗。
幾人跟着靈小帶繼續深入竹林,一縷琴音淡淡的隨風飄來,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溫柔敦厚……
他們忍不住慢下腳步,舉目望去。紫竹林中,兩名綠衣侍女遠遠站立,共同望着竹林深處那端坐的一抹白影,以及,那一把素琴。
一時間,彷彿有颯颯風塵平地而生,將幾人擋在幾丈之外,周遭似乎有一層薄霧縈繞,混合着淡淡的琴音,讓四周看起來如夢似幻……
衆人意識到,那抹白影只是一個背影。深棕色的髮絲隨意垂在身後,同樣的白衣在他身上卻多出了一份空靈和蒼遠之境,彷彿凝聚了某種魔力一般,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琴音深邃,意態逍遙,淡去鳥鳴,淡去風聲,只剩下輕靈的樂音環繞上空,衆人一時入神……彷彿隨着琴聲走進湖光山色,寄情天地山川。恍惚間彷彿有白雪紛楊於竹林,時而草木枯黃,萬物皆是蕭條之境;時而又是春回大地,萬物復甦,一派欣欣向榮之象……
衆人幾乎完全受琴音所控,神思緲緲,物我兩忘,彷彿心念中所有污濁之氣被盪滌乾淨,唯有一股山嵐之氣清透肺腑。
正當衆人如癡如醉之時,琴絃猝然加急,在清脆而尖銳的長鳴之後戛然而止。
餘音縈繞耳畔,幾人如夢初醒般怔怔的站在那裡,目光齊齊的聚在那抹白影身上。
那人止琴而起,驀然回身正對他們,淡淡的霧氣在瞬間消散,使得五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如女子般白皙的膚色,加上那絕美精緻的五官,不得不承認他的天姿秀出,仿若天人。尤其是那雙眸子,媚惑而不失浩然之氣,溫潤卻又暗藏遺世之傲然。他孑然而立,彷彿集齊整個紫竹林的靈秀於一身,清風過處,髮絲微揚,隨着那抹白衣搖曳風中。
那一瞬間,闌珊似乎明白了什麼是風華絕代。
同樣的白衣,不同於闌珊白衣的如月清秀,不同於莫沉溪白衣的一塵不染,不
同於孤明墨白衣的仙風飄渺,那一襲白衣,不同於世間任何一種白,正如他本人,以一種獨一無二的姿態存於世間。從他周身散出的凜然氣勢,沉靜而坦然,不含一絲咄咄逼人,卻足以震懾人心。
闌珊一愣,這樣的氣勢似曾相識,對!是幽冥燼!
他是飲鴆公子卿半夏,他是冥界至尊幽冥燼。闌珊再次相信了英馳的話,最強大的力量永遠是平靜的!正如天之空,海之闊……而他們二人,一個空曠如天,一個闊然似海……都是一樣的深不可測!
闌珊與英馳對望了一眼,他們同時覺得面前此人的氣勢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再想到在軍營時見到的‘卿半夏’,簡直不及面前此人的千分之一!
半晌過後,卿半夏開口,“諸位是來聽琴,還是敘事?”
靈小帶高聲回道,“敘事!”
闌珊補充道,“順帶聽琴。”
“姑娘擅琴?”卿半夏朝他們走來,步履從容而優雅,“那想必知道我所奏之曲是什麼。”
“在下不擅琴,只是憑音律之感妄加猜測,說出來恐怕先生要笑。”
卿半夏止步,“姑娘但講無妨。”
闌珊道,“這琴音沉靜曠遠,足見撫琴之人寄情山水、感發心志;使得聽琴之人也感到和平泰然的氣象,得到心靈的洗滌。”
卿半夏眸光微閃,一臉溫和之態,等待下文。
闌珊想了想繼續道,“《陽春》取萬物知春,和風淡蕩之意;《白雪》取凜然清潔,雪竹琳琅之音。若在下沒有猜錯,先生所奏之曲,正是《陽春白雪》之音。”
卿半夏眸中閃過欣喜,似乎是好久沒被人如此深入的解析自己的琴音,他緩緩問道,“姑娘還聽到了什麼?”
闌珊想了想,繼續道,“在下還聽到了一絲曲高和寡之悲然,想來是先生借琴音傾泄幽情,親訴心聲。”她說着立刻微微俯身,“在下純屬妄加揣度,冒犯之處,請先生見諒。”
卿半夏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月白色長衫的女子,微微一笑,“能對琴音評析如此透徹,足見姑娘對音律頗有研究。在我看來,稱得上知音二字。”
闌珊心中一樂,但表面還是要裝作謙遜道,“豈敢。在下曾經與先生有過一面之緣。”
“哦?”卿半夏又仔細審視了她片刻,又轉而看着其他三人,思考了片刻,面色微變,“你是……幽冥月妃!”說完,他目光看着英馳,“你是戰神七殺,而後面兩位是鮫族後裔。”
莫沉溪二人皆是微微震驚,能如此準確的道出幾人的來歷,足見此人確實是非同一般。
英馳淡淡道,“先生能憑藉琴音來探視來者,功力之深,當真讓人佩服。”
覺察到他話中有一絲不言而喻的敵意,卿半夏望着他笑而不語。
闌珊道:“只是,在下早已不是幽冥月妃,那只是冥界一場誤會。”她轉而問道:“如今我們四人皆有求於天鴆樓。不知先生可否相助?”
卿半夏神色微變,“但說無妨。”
“她鮫靈受損嚴重,需要天鴆樓的重生蓮相助。”闌珊指着英馳,“他的玄日刃被天鴆樓弟子所奪,而我身上的竹葉青也是拜天鴆樓所賜。不知先生欲怎麼處置?”
卿半夏沉思片刻,“玄日刃和竹葉青之事,我並未耳聞,不過會馬上徹查此事,給你們一個交代。至於重生蓮,需要姑娘的月魄之靈來換!姑娘可否願意?”
又是月魄之靈?闌珊一愣,要是在從前,拿去就拿去,不過已經答應了星魂,怎麼可以答應給別人呢?她問道,“敢問先生,用這月魄之靈做什麼事情?”
卿半夏朝着兩名侍女一揮手,侍女會意,小心上前將素琴擡走。
卿半夏這才轉向衆人道,“諸位隨我去天鴆樓秘境一看便知!”
(本章完)